第117章 黛娥的伟大(1 / 1)

浮沉传 凉子姑娘 2305 字 1个月前

浮沉抚着绣样,眼神稍稍有些迟疑。

虽说纹样都是一样的,就连针脚都是出自戚娘子之手,但浮沉没慌。她的眼神稍稍迟缓,将这些绣样再装回锦盒内,挂了一把锁子。

“月儿,你今晚就送征儿到我外祖母那,让张妈妈随便安顿个差事就好。”

月儿应下。

之青上前问道,“姑娘是觉得这里……”

浮沉一笑,“虽说我家官人宠我如宝,可这达国府毕竟我才刚来,我不该给婆母和公爹添麻烦。征儿是我娘家滞留的事,放在祖母那,我多少能心安些。”

之青也觉得这样想是对的。

浮沉来达国府已有好些日子了,自竹贤回来后,她发现暮兕斋内多了很多伺候的,且都是年长的。

达道说过,达国府上下伺候的人很少,早年梁愫亚就把那些死契下人送走了,且每一个当出嫁年龄的姑娘,她都妥善安排了夫家嫁人,能留在府中的确实不多。

在朝兕斋伺候梁愫亚和达麟的主屋仆子是关梦华妈妈。

关妈妈是鹤壁人,十几岁时就在达国府了,后来由梁愫亚做主将她嫁给了达家一等车夫刘海亮。女儿刘畅已长到十二岁了,她是在达国府长大的,梁愫亚没有女儿,很喜欢这个姑娘。

刘畅从一出生就由梁愫亚打点着脱了奴籍,在一所女子学堂念书识字。

关妈妈对梁愫亚忠心耿耿,这些年一直在梁愫亚跟前伺候着,左眼底下一颗泪痣,老远瞧着说话倒也是和善,浮沉也不知这关妈妈好不好相处。

在书兕厅伺候达麟的是罗铜小厮,只负责达麟在书斋内的饮食、摆书、晾书。

达识所住的苍山轩像是与达国府分离的一样,浮沉回暮兕斋时路过苍山轩,她本是要抬脚上去玩玩,但见石阶太长且陡,就作罢了。

原本就在暮兕斋主院伺候的婢女冰蕊告诉浮沉,“苍山轩是二公子自个挑选的,他说此处安静人少,老爷就把苍山轩给了二公子。这里陡峭难走,轩内伺候的人也不多,咱们达国府的下人也很少来此处。”

是啊,浮沉留意到石阶两处都有些许杂草,像是已许久未曾打理过。达识离府多日,老远都能瞧见远处的轩门紧闭,挂了一把长铜艺锁。

浮沉觉得好奇,“为何这里杂草成堆呢?”

冰蕊:“二公子之前在府中很少注意这些,苍山轩伺候的婢女只有一个玉帛,二公子只许她在轩内斟茶插花,落雨时再将院内晾晒的干花瓣收好就成。大娘子不知,二公子每年一到冬日就犯咳疾,之前大公子外出,每年冬日都会带很多产在外州的花回来呢。”

“咳疾?”

冰蕊:“是,二公子会犯咳疾,一到冬日的夜里,常常咳嗽。”

浮沉觉得奇怪,她故作轻松的逗逗冰蕊,“冰蕊姑娘是在暮兕斋伺候的,怎的知道苍山轩这么多事?”

冰蕊低头娇羞一笑,“五年前奴婢是在苍山轩伺候的,后来是大公子要了奴婢去的暮兕斋。”

浮沉立马好奇了,“大公子为何要你去暮兕斋?”

“因为…….”

冰蕊脸蛋泛红,只是傻乐。

浮沉在她的神色中,嗅出了一丝暧昧。

显然旁边的之青也是笑而不语,冰蕊一脸娇羞的样子,之青已猜出大半了。

达国府的两位公子没有通房,也没有妾室。这整个梁京城的姑娘们谁不惦记。

自然,府上伺候的婢女们也是惦记的。

所以达国府的下人不多,还不如褚公府的人多。当然婢女也很少,之青觉得这位冰蕊,定是在苍山轩做了什么事,让达道瞧见了。

达道那个冷冰冰的性子,自然是要出手替达识解决了这些事的。

之青和浮沉对视一眼,她戳戳冰蕊的肩,故作神秘的问,“冰蕊姑娘啊,咱们大娘子刚嫁过来没多少日子,也不知这位二公子,不知姑娘可知道多少?”

冰蕊一听这个就来劲了,“奴婢自然是知道的,奴婢之前伺候过二公子。可奴婢觉得,二公子虽是性子温和,待奴婢也好,但他的性子远不如大公子好。咱们大公子表面看似冷冷的,但他真的比二公子厉害多了呢。大娘子能嫁给大公子,当真是您的福分呢。”

“噢……”浮沉打趣道,“看来你是被策反了。”

浮沉和之青相视,不约而同地一笑。

浮沉觉得达国府规矩很多,比如说用午膳和晚膳时都得去主院朝兕厅,各院内不单独设有小厨房。

且午膳比褚公府早半个时辰,晚膳也一样。

整个国府下人少,园林别院栽种的都是树枝和小草叶群,并未有褚公府下人精心安置的莳花。

达道说这是梁愫亚的意思,“府中下人少,莳花费事,所以母亲索性全都栽种的小叶群草,方便打理。”

在浮沉眼中,这些东西,倒是比花花草草好看些。

她逛了三院,又挪步在竹林中逛了许久,认了路,再拐回暮兕斋的半路上,圆拱门下立着一个穿花衣,束歪髻的姑娘。

瞧样子,倒是和浮淰一样大。

浮沉一愣,警惕性地退回几步。

跟在之青身后的冰蕊赶紧上前唤她,“你这孩子,还不向大娘子问好!”

冰蕊的言语间多少有些奚落,浮沉听出来了。

这小姑娘上前给浮沉行了礼,“刘畅见过大娘子。”

冰蕊又一脸谦和地给浮沉解释道,“这是林妈妈的女儿,自幼在咱们达国府长大,夫人膝下没有姑娘,就让畅姑娘脱了贱籍,在浮云学堂读书。”

之青好奇地插话,“既是夫人喜爱的,为何冰蕊姑娘对她还吆五喝六的。”

冰蕊:“她与奴婢自是不同的,奴婢是受过二公子赏识的……”

冰蕊没再继续说,收起后半句。

浮沉蹲下,细声问道,“你在此处做甚?”

刘畅指着屋檐下立着的一对雀儿,“我在看雀儿何时会飞走。”

浮沉拍拍她的脑袋,绕过她,向暮兕斋内走去。

冰蕊是暮兕斋的人,但她不能近身去内屋伺候,到了门口她抬脚要进去时,被之青拦住。

之青合上门,浮沉垮着身子缩在蒲团上,连喝了好几碗清粥。

之青和月儿赶紧凑上来,浮沉知道,大家都对这个冰蕊很八卦。

月儿:“姑娘,这个冰蕊留不得啊。”

之青:“对对对,姑娘,这狐媚子的样当真是让人看不惯。您瞧她走路那个样子,当真是让人看了就恶心。她原先是苍山轩伺候二公子的,想必当初咱们公子定是看出了她的狐媚样,害怕她打扰二公子,这才把她从苍山轩换下来的。现在我瞧着,她定是又想勾搭咱们公子了。”

浮沉把碗捧在手中,看着之青和月儿一脸谨慎的样子,“咯吱咯吱”地傻乐呵。

浮沉放下碗,一脸无趣地笑笑,“你们当真就觉得你们家的达公子能被她给勾了去?”

月儿一脸笃定地摇头,“那自然是不会的,咱们公子当然只爱咱们姑娘一人。”

浮沉:“这姑娘我们不能动,也不能区别对待,她可是暮兕斋的早年都有的人,若是因我嫁过来动了她,全府的人还如何看待我。更何况这冰蕊,我只觉得她有趣,从没觉得她会威胁到我。我来之前她是什么样,往后还是什么样。平常心待她就好,不排挤也不奉承。日子久了,是狐狸的话,都会露出马脚的。”

之青一听这番话,连连感叹浮沉机智,“要说姑娘机智聪明呢,她一个小小婢女,确实不能上心,咱们就像往常一样便好。”

是啊。

这冰蕊对浮沉而言只是有趣罢了。

这达国府看似平静,可浮沉也知道这是皇戚,将来指不定有多少事呢。

现在嘛,就吃吃喝喝,好好待着,“书元哥哥今日刚到宫中忙差事,我们今天就在这候着,若是我猜得不错,婆母定会叫我出去的。”

浮沉知道达国府规矩多,自她进门这些日子,达道一直没出去,梁愫亚也不好给她讲规矩,今日开始达道要去宫中翰林院,自然这位婆母是不会忘了她的。

浮沉不想让达道为难,当然,她一点都不惧怕婆婆。

她还是喜欢达国府的,毕竟她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半个时辰后,关妈妈喜笑盈盈地进来,“大娘子晌午可好啊,我们夫人待会要去达大宅,让您也跟着去呢。”

浮沉一笑。

她轻轻放下茶杯。

到底是等来了。

再说褚公府。

自浮沉出阁后,褚槐虽不曾闭门,但她多少还是谢绝了与别府的往来。

褚公府上下,除了在外寻褚敖的家臣,明显前后伺候的婢女少了许多。浮沉出阁后的这些日子,褚槐像是被抽去了几层皮,他萎靡不振,除了忙宫中事以外,其余的时候都是瘫坐、侧躺。

尤秋柔被囚禁。

褚敖离家出走。

浮沉出嗣。

褚槐再一想浮沉出阁三个月后还要回府分戚娘子的嫁妆,他就越发头疼了。

按照梁京女子出嗣的规矩,女子一出嗣为旁支,出阁三月后才能回娘家处理这些身后事。

出嗣一般都是低门府上的家主,在府中姑娘众多,实在忙不过来去应付时,才会出此下策,将姑娘让出旁支,去自己兄弟名下。

高门府一般不这样做。

因为高门府的正娘子嫁妆都很丰厚,历来婚姻嫁娶,除了嫁人,更多的是嫁嫁妆。

戚娘子只有浮沉一个女儿,她的嫁妆自然也归浮沉所有。

褚槐一想起这事,就觉得自个当初真是太糊涂了,那晚他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去签什么出嗣书。

他急糊涂了,自然也把嫁妆一事忘了。

前些日子戚国府那边派了人提点他,褚槐才猛然间想起还有嫁妆一事。

他翻着册子仔细一算,这褚公府上下的摆件,还有别的物件,以及外州的几处宅子,都算是戚娘子的嫁妆。

褚槐唉声叹气,“这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浮沉那丫头做事又狠毒,等三个月后,她不得再杀回来啊。到时候她可是达国府娘子,我这个做父亲的,更对她没法子了。”

褚岱缩在曲姨娘怀中傻乐。

他长得很快,他一笑,褚槐所有的委屈也都没了。

褚槐很喜欢这个孩子,时常抱在怀中。

曲姨娘如今是褚公府管内宅事的,褚槐现在越发地依赖曲姨娘了,大事小事都得找曲姨娘商议。

他知道曲姨娘有时候会向着浮沉,但他就是对她很信任。

曲姨娘听褚槐说嫁妆,她插嘴一句,“官人,五姑娘就算真的会来与您清算嫁妆,但这都是合情合理的啊,我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褚槐:“是,按照规矩,她确实是该来要回去的。”

曲姨娘把褚岱举起,递给褚槐,“既是合理的,又何须在乎那么多,五姑娘在达国府生存本也就不易,往后都彼此相顾着便是。官人经尤氏一事,也是该想清楚了。”

褚槐叹气,“是,我都想明白了。只是西辰,总归是我心口插的一根刺,他在哪呢。”

曲姨娘没接话茬。

西辰少爷也是她胸口的一根刺,自褚敖走后,她日夜想的并不是他的安危,而是他若是能一直别回来就好了。

曲姨娘每每有这个念头,她就摇头甩开,觉得自己太自私。

只是如今随着褚岱日渐长大,她这个念头是越发地明白了。有时候她其实很想不明白,当初浮沉为何要在她身上下功夫,安排她来给褚槐做妾室。

自她来到褚公府后,她好像并没有帮助浮沉多少。

直到浮沉走的那晚,把一些丰乡的庄子记在褚岱名下时,曲姨娘瞬间就懂了。

或许浮沉从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在尤氏的事上让她出多少力,帮多少忙。

真正的打算是从一开始就谋划好的,是找到尤氏囚禁后,有人能替她接替褚家内宅一事。

而她,就是浮沉寻到的那个人。

她走运的是,刚好她有褚岱。

将来如果丰乡的事还有嫁妆的事褚槐从中作梗,都有她和褚岱还算是自个的人。

有时候曲姨娘冷不丁地想起褚敖时,甚至都在怀疑褚敖会不会是浮沉藏起来了。

亦或是浮沉把他弄出梁京了?

曲姨娘每次有这个念想,都会立马收回来。

她刚起身出去时,前院有小厮来传话,“二姑娘来了。”

“浮漪?”

褚槐这几日也听了不少话茬子,他起身,拽住曲姨娘的手,“如今内宅的管家腰牌都给你了,你也随我一起去前厅,咱们一起去见见二丫头,看看她又来问这个父亲要什么了。”

曲姨娘点头。

前厅院内,褚槐抬头时,就瞧见浮漪朝她跪拜,连着叩头,“父亲,您若是不救女儿一命,女儿这次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