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道径直上山,芒山没听达道的话,尾随身后。走着走着索性不尾随了,气冲冲上去,走在达道前面。达道一瞧,这小侍从,今日还使唤不动了,“你这是要造反?”
芒山手握剑,挡住达道的去路,“公子您就算从丰州回来,要把卑职贬出翰林院,卑职也无怨无悔。公子您不能只顾五姑娘不顾您自个啊。万一您这一去回不来,这不是让五姑娘小小年纪就守活寡嘛。我护着您,就是护着五姑娘。您活着,平安回来,才能让五姑娘出牢笼,才能救她啊。您若是出了事,那五姑娘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达道伸手要锤芒山,被芒山机智闪过,“再说了,五姑娘可比您想的厉害呢,她可一点都不娇弱。那晚褚公府中的姨娘产子,面对那么多家臣和正娘子的威胁,她临危不乱,将婢女一个个安顿到自个位子上,里里外外全都算计好。手持软剑对抗毒娘子,巾帼不须眉。您就踏踏实实地带着卑职去丰乡,放宽心信五姑娘一次。”
达道一拳甩出,芒山再调皮闪过,“你不知道内宅事的艰难。”
芒山:“卑职是不知内宅,但卑职知道女子内宅事男子最好莫要插手,人家有自个的谋划和算计,用卑职的地方少着呢。再说了,您这就算护,能护到何时,五姑娘若是嫁进咱们府,您公务繁忙离京多日,难不成还把五姑娘装袖口能带走啊。她迟早是要一个人应付的。您这要舍弃,要学会割舍,要懂得放弃,才能让五姑娘长大咧。”
这话,达道倒也觉得在理。
浮沉是姑娘,她的生活就是内宅这些琐事。瞧着没意思,可从礼仪、规矩、人脉、待人之道这些方面来说,全都是门道。浮沉确实需要成长,需要长大。
而这次丰州之行的危险他早已预估,还有未知危险。芒山与他多年,出生入死,一个眼神,他都能立马悟到意思。让他跟在身边,自然是顺手的。
也罢也罢。
他拉拉马绳几步越过芒山,用马蹄故意踢芒山的马。
芒山又好气又好笑,“这怎得,还报复上了你看,幼稚!”
达道一行离去后,梁帝为掩盖丰州康寿海一事,增加一次科考。正月初七那日,宫中发帖到各府,公子们都甚是欢喜。科考三年一次,今年是额外增置的一次。浮沁让白穆暂缓手中闲事,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去科考。
浮滢倒是觉得考不考都行,“如今你虽官不大,俸禄也不多,但却过得安逸。这九卿太常一职,只管宗庙祭祀一事。咱们守着这清闲官当当,有府邸、吃不穷、也饿不死,岂不是痛快。”
尹柄揽住浮滢的腰,温柔笑笑,“我家娘子向来喜欢清闲,这科考,不要也罢。闲时垂钓荷塘,忙时山野猎兔,还能与娘子在府中庭院杀几局,当真是惬意快活。”
是啊。
浮滢与尹柄所求,不过是不惹事,也不求人,清闲一生。
浮沉得知科考一事,思来想去觉得与达道去丰州一事有关,她隐约意识到达道此行不同于以往。护城河两边的护卫这几日明显添了不少,全都换了铠甲。宫中文官以年关假在家过年,据说武官们已被传召在武官院好几日了。宫中动响有变,官眷同僚私下皆有议论,却也不敢议论过多,梁帝最记恨结党营私,故而官员休假也不常走动,怕被议论。
这些突变,让浮沉的心突突的,一直放不下。她连着几日都在噩梦中惊醒,半夜对着镂窗发呆。越想脑子里达道遇害的画面越强,她猛摇摇脑袋,跪在香案前点了几炷香祷告。
原本她也不信这些,可这次,她把所有的念想都寄托在这几炷香上了。
正月初十一早,褚公府方绾厅院内依次摆了很多灯。有洛阳纸灯、玻璃宫灯、楠木架子水泥磨灯、珠玉宝石镶边灯各一对。挨着这些灯靠门框旁,还立着一对小花引路灯。小方盘上摆着各类物件,有灯芯、灯捻、灯帽等,还有十二对烛灯。
浮沉挨个看,伸手抚,“这灯可真是精致呀。”
之青偷偷一笑,“姑娘可得小心着,这些都是过了晌午后,老爷要送去尹次府和孟远府的灯。凡是刚出嫁的姑娘,依着规矩在正月十五元宵节那日要回府的,这些便是引姑娘回府的‘引灯’。咱们正月十一送去府上,二姑娘和三姑娘正月十四回,十六再走,便是躲婆家灯了。”
浮沉一脸兴奋的踮脚到处蹦跶,“这我知道,这是躲灯。”
她拽住之青躲在一旁,小声道,“我知道父亲为什么这般上心了,因为若是不躲婆家灯,娘家的父亲必有灾祸。”
之青捂住浮沉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可小声点!”
浮沉一笑,规规矩矩进了方绾厅。今日是送灯日,依着规矩本该是尤娘子与褚槐一并去两府的,可尤娘子在禁足,这与褚槐送灯一事就落在了浮沉肩上。本是晌午去,可孟远府离梁京远,浮沉与褚槐早早用过饭后,下人将灯放在盖了红绸布的马车上,拉着灯出了府。
褚槐先是去了尹次府正厅,送上这些灯,再将引灯放在府门外,小厮点燃灯芯,扯嗓子喊:“褚公府送引灯已燃起,正月闹腾,两府红红火火!”
浮沉跟在褚槐身后,戴着长帷帽依次行了礼,规规矩矩识大体地站着。褚槐应付了一个时辰,起身离了尹次府。因是送灯有避讳,娘家父亲与已嫁姑娘是不能在婆家碰面的。
孟远府路途远,浮沉试探问褚槐,“父亲,孟府路远,不如让家臣去送?”
褚槐立马拉着脸责怪浮沉不懂规矩,“这丢什么都不能丢了礼数,路途再远,灯都得我亲自送去!将来你就算嫁得再远,父亲也得给你去送。你这孩子,真是不知礼数!”
浮沉小声嘀咕几句,暗自嘲讽褚槐,到底是与他有关,人家都说新妇头一年若是不躲婆家灯,父亲必遭殃。所以褚槐才这般不辞劳苦,亲力亲为吧。
一趟孟远府回来戌时已过大半了,浮沉跟着褚槐折腾了一日。坐马车骨头都被颠得散架了。她靠在软榻上,双脚腾空,无比舒适。
再抬头时,圆窗外又落了雪。
窗前燃着的烛灯被几片雪打湿,浮沉轻推开门,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内的黄梅出神发呆。
她觉得手背隐隐作痛,刚要瞧时,之青一把拽过去,递给她一个汤婆子塞在怀中,浮沉顿时觉得温暖了不少。
之青从衣袖取出冻疮膏,拧开盖子,小心给浮沉的手背上擦拭着,“姑娘今日折腾了一日,孟镇又冷,这手背准是又冻着了。夏秋时节我给姑娘晒过橘子皮和一些干叶子,都在这汤婆子中搁置着。姑娘这手,是在丰乡落下的病根,一到冬日就发作。”
之青心疼地擦拭着,说着说着,眼泪打圈,“姑娘你在丰乡冒着大雪救药材,冬天那么冷都得从丰乡坐马车连夜赶去平乡,这手跟了你呐,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如今都来梁京了,苦日子熬过去了,怎还不顾着它。我要是姑娘的手,早罢工不干了。”
浮沉低头盯着之青,“哎哟,这怎么还哭了呀。”
她擦拭着之青的眼泪,拍拍肩膀,“行行行我记住了,以后走哪都抱这汤婆子暖着,保证不会让它们再受一点委屈。”
“当真?”
浮沉赶忙连连点头。
之青捂嘴偷笑,“那就好。”
主仆二人说话间,院内已一片雪白。偶有守夜的婢女和家臣走过,踩了一串脚印。
浮沉盯着那洋洋洒洒的雪,心思飘去她从未去过的丰州。
远方的人,成了她日日夜夜的念想。
孟镇。
正月十四一早,府上扯下祠堂贡品,将香案移走。浮漪在祠堂外依着规矩叩三响头后,起身挪进主屋,收拾好几件衣裳,带了与浮滢见面交换的新妇礼,还给浮湘裁了孟镇独有的苏料布,都挨个裹好,让丫鬟之兰塞进马车。
再有一个时辰,她就要启程回褚公府过元宵节了。
她这个新妇,头年正月十五要在娘家躲灯一日,这是浮漪自嫁到孟镇,唯一日夜期盼的日子,总算是熬过来了。
她换了衣衫,梳了新发髻,刚迈出门去正厅时,孟瑺拽住他,“娘子,自你嫁进来,我也有半年不曾去过梁京了,不如这次,我陪娘子一起去。”
浮漪立马婉拒了孟瑺,“躲灯是有忌讳的,我父亲做事小心谨慎,你自是不能跟我一同前去的。元宵节一过,我就回来了。”
孟瑺是故意为之。
自浮漪入门,他的那些莺莺燕燕被浮漪发现后,孟瑺就再没进过妾室的院子。他没个正经职位,好友众多,但都是酒肉之友。素日里以逗鸟蹴鞠为主。孟远府开销不大,全靠孟老爷在外州的一些田产铺子接济。孟瑺此人不善读书,也远离考取功名,窦氏爱子惯子,哪里舍得他对灯苦读,就由着他闹腾。
自浮漪进门,孟瑺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浮漪自发现妾室后,给孟瑺立了不准去妾室院的规矩。寸步不离她的视线,浮漪为了看住那些妾室勾搭孟瑺,索性主屋都不常住了,白日里就去妾室院里刺绣品茶,孟瑺也无计可施。这已快半年了,孟瑺憋屈,周身不快。他就等着浮漪回梁京躲灯的间隙,好生快活几日呢。
浮漪自是知道孟瑺的鬼心思,她人都快出府了,又想起什么原路返回。一进屋子就让之兰关了门。
她在里屋转悠半天,在妆台屉子底下翻出当初她回门时浮沉送给她的药膏,拿在手中,对光细看。
之兰问她,“姑娘,看这药膏做什么?”
浮漪思虑道,“你说,这小瓶子里装着的,果真有用?”
之兰看看门,凑到浮漪耳边小声道,“奴婢瞧着是有用的,虽说咱们没试过。但五姑娘可是在丰乡待过的,她当初能给娘子您这个,奴婢还猜测是憋着什么坏主意,险些给丢了。现下瞧着,若我们不在府中,唯有此物能治得了咱们公子。”
浮漪还没开口呢,之兰就把话全都倒出来了,她细细一瞧之兰,“看来我这点心思,你早就瞧出来了。”
之兰一笑,“嘿嘿,娘子时常拿出这东西瞧,奴婢跟您这些年,若是再瞧不出,那就真是无用的了。”
浮漪点头,坐在床榻上,思来想去不知这药膏子敢不敢用。
这毕竟是药啊,若是用了,万一孟瑺身子被她折腾坏了可如何是好。
若是不用,她走这几日孟瑺控不住自个,去勾搭两晚,让那些狐媚子再有了身孕,那就真是房子塌了。这都快一年了,她与孟瑺也算是一直有行夫妻事,可肚子不争气,至今未曾有怀孕之象。
这次回梁京躲灯,她还得让浮沁为她寻好郎中,好好调理身子。
浮漪还在那想,听到院门外有人说话,她将门轻打开一条缝,一瞧。原来是妾室院里的那几个狐媚子,不知从哪里勾搭了一位年纪尚小的姑娘进了院子。再瞧孟瑺站在门外点头哈腰,春心**漾的神色。
浮漪憋着气,一不做二不休地把这小琉璃瓶拧开,将孟瑺刚蒸好的花茶盅盖打开,把药膏挤了不少进去。之后她再晃匀,盖好盖子。
长吁一口气,故作淡定地唤孟瑺进来,“我这一走就是几日,之前在府中你是如何表现,就给我保持原样。”
她将茶盅递给孟瑺,示意他饮下。
孟瑺一瞧浮漪要走,赶紧端起,一股脑全喝下,“哎呀娘子,你夫君已不是从前那个沾花惹草的夫君了。我只恋你,只疼你。趁着今日天好,快些上路吧。我怕你再拖一阵子,晚上入夜都赶不到。”
浮漪礼貌笑笑,叮嘱了几句,不放心地上了马车。
她也不知那药管不管用,但她此时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强摁着往前走了。
尤娘子被禁足,在府门外接二位姑娘进府一事就落在了浮沉身上。浮沉早早换上新的百褶裙,戴一朵玉簪花,规规矩矩地站在府门外候着。半个时辰,尹次府的马车先到,浮滢下了马车,挑着一盏写了“尹”的琉璃灯递给浮沉。尤氏被禁足一事,浮滢不知道。她先是一疑虑,随即一想褚槐不会随意安排浮沉来接她们进府,这公府定是出了什么事。她瞧见是浮沉接的琉璃灯,也没多问,客客气气地一笑,与浮沉一并进去了。
浮沉走在前头,依着规矩递给浮滢喝了三盏庐山云雾,“三姐姐,蔚听阁的内屋已收拾好了,前些日子我已经让下人把被褥床铺都换了新的,虽是只住两日,可也得什么都是干净的才好。不然三姐姐回去若是生了病,三姐夫肯定埋怨是我们照顾不周呢,”
浮滢擦拭嘴角,放下茶盏一笑,“多日不见,五妹妹这管家样倒是锻炼出来了。我听说那日父亲去送灯时,五妹妹也一同跟着去的?”
浮沉客气一笑,“是,母亲染了时疾,从年初开始望月轩就一直闭门,有些事父亲一人前去礼数不周,故而我就跟着父亲一起送灯。”
浮滢假笑应付,浮沉也假笑着一同应付。
两位姑娘在身边有人时,更是连连拽手相扶一起进了屋子,这谁人瞧着,都是姐妹情深呢。
褚槐看见浮滢就想起她与尹柄联手闹褚公府一事,每每想起,多少都有些厌恶。他在正厅说了不到三句话,就速速飞去湪汐轩抱儿子了,也不怎么搭理浮滢。
浮滢自是知道褚槐的心思,无奈一笑。
新妇嫁人第一年规矩和礼俗颇多,她忍着不满,想着把躲灯日熬过去,以后与褚公府便再无什么别的瓜葛了。她赔笑应付,礼数周到。把从尹次府带来的贯钱装在红兜里,让婢女一一给褚府众人发放。还将一些物件和绸缎也一一清点,做事大方得体。
浮沉还真有些佩服这位三姐姐了,她出阁那日,一件嫁妆都不要,干干净净。
回府时,又事无巨细地全都带来,真是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在褚槐脸上。浮沉看着浮滢认真维护褚公府这些下人时,想起当初在丰乡刚站稳脚跟时的样子了。
或许,这便是她的作风吧。
她与褚公府不想有瓜葛,但还是会顾着尹次府的门面,努力维系下人关系。还是不想让这些人出去议论她苛刻,毁了尹柄清闲的人生。
浮漪来时,已过晌午。
浮沉在门外客客气气地欲接过她递上来的琉璃灯,不料浮漪手一松,灯落在门槛上,倒在地上。
浮沉心里暗自嘲讽,这位二姐姐果然还是如此蠢笨,没有丝毫变化。
浮沉弯腰捡起,拍拍灯身,“二姐姐定是路上累了,这连个琉璃灯都拿不稳。”
浮漪环顾四周,不见尤氏的人,立马摆出一副吃人的架势,双手叉腰,“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接我回府算怎么一回事,母亲呢?难不成你在褚府,现在连母亲的面都敢顶了?”
这话,倒让浮沉险些笑出了声。
这到底是蠢姐姐啊,远不如浮滢一半聪明。
浮滢进门早就瞧出了端倪,但她识大体懂礼数,知道今日上门是客,不该问的一句都不提。主府怎么安顿,她就怎么顺着主子的安顿走。
可这位二姐姐,八成是脑筋没长全吧。
这咋咋呼呼不会拐弯的性子一点没变,浮沉猜想,这在孟远府,不知吃了多少闭门羹哦。
浮沉故作认真道,“妹妹也不知,今日父亲安排我来接姐姐们进府,作为女儿,只能听父亲的话,不敢忤逆。”
说毕,浮沉端起茶盏,递上。
浮漪盯着浮沉,一把推开茶盏子,浮沉假意脚一滑,故作娇弱的跌在地上,掩面小声哭泣。
浮滢和褚槐闻声,赶忙出来瞧。
褚槐一瞧,“哎呀,你你你,你你可真有能耐,你已出阁,既是我这府上的客,为何要惹你五妹妹。”
浮漪上前揪住褚槐的衣角,故作可怜道,“父亲,我才回府,这接待礼,不该是母亲吗?”
浮漪一提尤秋柔,立马碰到了褚槐的雷穴,他一把甩开浮漪,指鼻开骂,“你还不如在别处躲灯呢,这好端端的元宵节,真晦气!”
褚槐盯一眼浮沉,“起来吧,快回去看有没有伤着,明晚还有灯会,都给我服服帖帖的,不准再闹事!”
说毕,褚槐甩起袖子屁颠颠地回了湪汐轩。
浮沉擦拭着泪起身,故作柔弱,“二姐姐若是看不惯我,我且走就是了。”
说毕,她行了妹妹礼,回了立浮轩。之青还担忧地跟在浮沉身后怕她伤着。结果浮沉一回去,就躺在床榻上一脸舒适的笑。
“姑娘,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浮沉一脸兴奋的扯着之青一块坐下,“我这个二姐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呀,还是老样子。我看她那个虎虎的样,就忍不住想笑。你瞧她那个样,在孟远府还有那几个妾室缠着二姐夫。真真是好玩,太好玩了。”
之青端着茶递过来,“这二姑娘也是,性子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直。不过,今日老爷,倒是护着你了,这点很是意外。”
浮沉饮茶,悠悠道,“父亲会护着我,还是姨娘的功劳。自打尤娘子禁足以来,父亲一直都在湪汐轩,姨娘定是吹了不少耳边风。说了些什么嫡女风光,浮沉最是要紧的话。这跟了什么人,就听什么人。父亲以前待我冷漠,也是听了不少尤娘子损我的耳边风呢。”
但凡是个人,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和坏。
这点,浮沉看得很明白。
浮滢看着这样毫无城府的浮漪,真是一脸嫌弃。她上前拽着浮漪一溜烟进了蔚听阁。
浮滢关着门,数落了浮漪做事失了分寸,“我们已出阁,今日回来是为着躲婆家灯才来的。今日来,我们是客,浮沉是主子。就算父亲今日安排曲姨娘在府门外接我们回府,那是父亲的事。我们做客就得有做客的样,你好端端地凶她做什么。事是父亲安排的,人是父亲寻的,你凶浮沉,不就是在凶父亲?”
“可我看不惯她那个清高样,明明就是妹妹,以前大字不识,”浮漪越想越气,“现在敢骑在我头上。”
浮漪想起孟瑺的那些未曾打发的妾室,又赶忙把孟远府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浮滢听。
浮漪说毕,浮滢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当初浮漪嫁人,她拿偷公牌一事威胁浮沉时,浮沉就已经知道孟瑺的妾室并未遣散了。原来,这位五妹妹是想让浮漪无路可走,入狼窝,这才与她联手,假造孟瑺仕途上升的假象,让褚槐松了口。浮滢稍稍一丝担忧,这五姑娘手段果真不简单啊,她知道浮漪嫁去孟远府,势必有撕斗。不然以她的聪明,又怎会真的被她威胁呢。
浮滢稍稍有些后怕,看着浮漪,心里多少有些心疼。
到底是她的失误,让浮漪一步踏错了。
可是再一想,浮漪不走这条路,不试试,她又如何知道这条路上的荆棘丛有多难走呢。她耽误到二十之龄,非孟瑺不嫁。这又是岂止是她能左右的呢。
浮漪数月不见浮滢,又想起回门时浮沉给她的床帏药膏,她凑到浮滢耳旁,把此事说给她听。
还未曾说完,浮滢猛地站起,一脸着急,“你荒唐啊!你怎敢将这药用给他,你怎么敢啊!你是真蠢还是假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