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钟正,自然神殿响起悠远清扬的钟声,告诉信仰自然女神的信徒,晨祷的时候到了。
此时的罗迪正在酒馆大厅里擦拭、整理桌椅板凳,听到钟声后,立即停下手里的活计,转头望着吧台后面的约翰太太,她满脸慈爱地点了点头,甚至伸出右手,五指朝门口轻轻挥了挥,示意酒馆的小帮工赶紧过去。
罗迪不胜感激涕零地重重点了点头,不慌不忙地放下搭在肩膀上的抹布,手里的棕榈叶扫把,轻轻地靠在大厅的承重柱上,快步绕过摆放整齐的几个桌子,再次向吧台后面的约翰太太额首致意,待穿门而出后,立即撒腿狂奔而去。
约翰太太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尽管心里已经释怀了,脸上的笑容还是冷了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捋起袖子,从吧台后面走出来,伸手接过抹布和扫把,接着把剩下的打扫清理的活处理掉。
当第二次召集信徒的钟声响起后,罗迪已经出现在神殿外面,在洗手盆前,伸手掬起一捧水,仔细地整理了身上皱巴巴的衣物,顺手洗了把脸,把乱糟糟的头发捋顺,不会给人脏污的观感。
没过多久,陆陆续续到来的信徒聚集在神殿外面,罗迪注意到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与同龄人不同的是,他们精神抖擞,脸上颇有光彩,哪怕是在临河码头上抗货的人,也不像其他苦工那样,整天打呵欠。
“难道是信仰的力量?换句话说,哪怕自然女神正如传闻所说,并没有真正的实体,仅仅是自然精神里的灵性,对于属于祂的信徒,还是颇多照看和眷顾。投资新神,果真是一项一本万利的事情!”
当第九下,也就是最后钟声响起后,绿叶镇上信仰自然女神的信徒就全部到齐,没有一个缺席。
在见习牧师瑞尔.纽卡斯小姐的带领下,包括罗迪在内的百八十个信徒鱼贯而入,走进自然神殿的内殿。
途中,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保持着基本的恭敬和敬畏,排列成整整齐齐的四支队伍,哪怕有人身上搔痒,喉咙不舒服,都尽量地忍着,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所有人聚集在神殿的圣坛前,罗迪看到身穿白袍的见习牧师走到最前面,背对着所有信徒,沐浴在透过天窗洒落在她身上的晨曦阳光里,整个人熠熠生辉地,充满不容侵犯的圣洁和美感,令一些有旖旎想法的人,自惭形秽地低下头。
罗迪感觉到一股清新的晨风扑面而来,将脑子里多余的念头统统清扫出去,令自己的五感变得格外敏锐,不由地微微愣怔,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
“有必要这样做吗?耗费神殿储备的自然灵气,对所有信徒进行一次无差别的洗礼……对了!中老年人的精神比较迟钝和麻木,对外界的刺激并不**,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让大家摒除杂念,更容易感受到自然女神的光辉和恩典。”
果然不出所料,当见习牧师瑞尔.纽卡斯开始带头念诵祈祷词时,罗迪就发现自己的记忆变得格外出色,身边的信徒更是一个字都不曾错漏,铿锵有力地大声诵读着,更加卖力,同时也变得越发虔诚,他们的脸上神色,看上去就像是狂信徒,满脸潮红,瞳孔放大。
“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不会是一次信仰感召,而是在现有的基础上,作进一步的巩固。自然女神如此不惜耗费储备,维系着信徒们的信仰,看来真的处于关键时期。”
所幸的是,罗迪不是自然女神的信徒,而是认可这位女神的道路,自我醒悟的觉者,橡树之道的追随者。
当普通信徒的精神和肉体,都因为此次晨祷仪式,获得小幅度的提升时,罗迪的视野里,尽管碍于学徒级的潜力,还看不到什么,却能感受到,星星点点的自然灵气,草木精华,有如下雨似的,落在自己的身上,渗透进了体内,全部往小腹以下的部位,那一片开辟出来的狭小田地落去。
不得不说,这点份量的恩典,不过是为浅薄的土地,稍微撒上一把泥土,浇上一点点的雨露甘霖,却没能让落地扎根的种子,进一步抽出新的叶子,或是果实,即得到新的自然法术。
“我与其它德鲁伊学徒不同,他们是里德勒大师亲自出手灌注,勉强擢升而成,所谓的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是自然启蒙的道路,自然是施法自然,从森罗万象的大自然获得感悟和认识,才能凝聚出新的法术。”
在见习牧师瑞尔.纽卡斯小姐的眼里,所有信徒的信仰灵光都由灰黑,慢慢地转变成寡淡的烟白,从不明女神教义的泛信徒,逐渐蜕变成知名知义的浅信徒。
根据德鲁伊大师所说,只要有两百个准信徒,她那见习牧师的头衔就能摘掉见习二字,成为真正的初级牧师,正式入主自然女神殿,主持神殿的全部事务。
身份并不高贵,只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瑞尔才从领主纽卡斯骑士的旁支家族的次女,一跃成为自然神殿的见习牧师。
对于一手提拔她上来的德鲁伊大师,瑞尔.纽卡斯小姐抱有十二分的尊重和敬爱,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轻忽怠慢。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态度,见习牧师瑞尔.纽卡斯才能成为领主与神殿沟通的桥梁,毕竟,没有德鲁伊大师的支持,领地里的粮食不会年年丰收,蔬菜瓜果也不会长势喜人,成为郡城里贵族老爷和富商大户追捧的新食尚。
晨祷仪式结束后,精神振奋的信徒们,就像冬天里喝了一大碗羊肉汤,整个人暖洋洋地,就连年轻时卖力干活积累的暗伤,都像是消失了似的,不再发作,折磨着中老年人的身体。
罗迪注意到,这些信徒多是领地里的自由民,凭着比其他人多一些的收成,开始过上好日子了。也正是这些上了年纪,体力衰退,却还有一大家子要养的人,社会占绝大多数的底层中坚,才会被德鲁伊大师的指点吸引,进而选择信仰自然女神。
“怎么会这样?难道德鲁伊教团费尽心血,就是为了造神,在混沌般的亿万自然精神里,推动其中一股灵性演化,蜕变成神性流出的实体。不对,不对!我能感觉到,自然女神是自然演化的成果,德鲁伊教团的推动,不过是添了一把柴禾,让火势变得更大而已!”
离开自然神殿后,罗迪暂时放弃了追根究底女神怎么来的问题,记起德鲁伊大师的话,先在神殿周边逛了一圈,物色好一块土壤肥沃的林地,用一根枯枝做好标记,随后一路快步疾走,回到破釜酒馆里继续帮忙。
不得不说,他的这种态度,让约翰夫妇好受了许多,原本想着生意渐渐上了轨道,一旦走了罗迪,还得另外招一个家伙进来顶替。刚开始,肯定用得不顺手,必须手把手地提点教导,至少一个月内是不能指望了。
既然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就能省了很多是非,最关键的是,家里六岁大的儿子佩奇,到时候就长开了,可以暂时顶上去用一阵子,省掉不少开支。
约翰太太与丈夫商量着,准备再要一个孩子,毕竟他们看到酒馆里的小帮工,原本平平无奇地没有什么特别,结果却是蒙受自然的恩典,进入德鲁伊大师的视野,成为了神殿里的人,哪怕仅仅是一个德鲁伊的学徒,在镇子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再是籍籍无名的帮工。
于是,他们俩夫妇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佩奇,至少也要培养一番。如果他不成器,还可以搏一搏另外的孩子。
小镇毕竟是小镇,无论是好事者的传闻,还是参与神殿晨祷的自然女神的信徒帮忙宣传,罗迪成为德鲁伊学徒的事情,插上了耀眼的翅膀,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小镇。
没过多久,德鲁伊大师亲自撰写的个人档案资料,一式两份,就由神殿里伺奉的执事,亲自骑马送往了镇公所和骑士城堡,完全证实了口耳相传的传闻。
一时间,罗迪成了小镇里的风云人物,很多人过来相看,破釜酒馆的生意从开业至今,前所未有的好,哪怕不是饭点的时候,大厅里也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物。
据约翰大叔所知,就有镇公所卫队的两位骑兵和队长,据说也是德鲁伊学徒的镇长的大儿子。这些还只是官方的头面人物!
冒险者工会在小镇有一个发放任务的驻点,竟然也派了个年轻的鉴定师过来,仅仅看了一眼,友好地伸手和罗迪握了一下,就满意地笑了。
这个笑容实在是太有说服力了,一下子赢得了不少观望的冒险者的欢心,这些底层冒险者的队伍,实在是没钱请施法者入伙,哪怕罗迪仅仅是德鲁伊学徒,根据传闻说他可是自然启蒙的真货,与那些有背景有靠山,被德鲁伊大师破例提拔的冒牌货,可是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更多的看热闹的人,抱着种种不同的想法,有亲自过来物色女婿的人,有提前结交未来大人物的投机者,甚至有过来亲近亲近,看看能否沾上一点好运气,非常迷信的愚夫愚妇。
可惜的是,罗迪没有搭理任何人,也没有把自己看地很高,仅仅是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一个酒馆的帮工,在桌椅板凳之间快速穿梭,哪怕酒馆大厅里挤满了人,他还是游刃有余着忙碌不停。
仅仅是这份自觉,就让不少懂得人情世故的人翘起大拇指。再看看罗迪一个人照顾整个酒馆几十号人,脚步速度和身法闪避,就不逊色普通的职业冒险者,过人的体力,以及对大厅十几张桌子了如指掌的记忆力,仅仅是努力还不够,那必须只能用天赋异禀来赞美。
约翰夫妇两人在吧台和后面的厨房两头忙碌,甚至狠狠心把六岁的大儿子佩奇叫出来帮忙,毕竟这是赚钱的好机会。
所幸的是,德鲁伊学徒罗迪引发的热潮来的快,去的也快,没过两天,这件事就没什么消息了,大家被都瑞尔.纽卡斯小姐顺利摘掉见习的帽带,成为正式的自然神殿的白袍牧师而震惊。
这才过了多久,前后也不超过一年,自然神殿感召的信徒就超过两百人,凭着这份眼睛看得见的功绩,哪怕有再多的人质疑其中是否有失公允,却还是不得不是捏着鼻子承认,领主家族再添加一块重磅筹码,地位稳固地难以撼动。
罗迪则松了口大气,总算腾出手来,开始整理自己物色好的那块空地。在这里,为了播撒下的种子能够有好收成,他特意使用了草木灰和绿肥,特意移来了腐殖土,在这片试验田里,铺上一层又一层,就像夹心蛋糕似的。
这种举动,立即引起了德鲁伊大师里德勒阁下的注意,大概是年纪大了,他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仅仅是持续观察着,并没有出手干涉。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罗迪打好了试验田的基础,通过阅读神殿外殿图书室里的书籍,选择了存活率高,成品采摘最容易的红鳞石蒜。
如果是种子,也就是蒜瓣,成熟周期比较长,至少在下半年八九月份,最晚在收获之月(10月)才能成熟,那就太费时间了。
于是,罗迪选择了鳞块切割移植法,即在野地里寻得野生的红鳞石蒜,切下足够多的鳞茎块,用湿润的河沙,细小的鹅卵石分别裹着,做成一个个营养钵。
实际上,以罗迪的手艺技术,仅仅一个就够了,不过为了别太张扬,必须失败几次,才能有成功的例子,才故意弄了许多出来,就是为了说明成功并非侥幸,而是用数量堆上去,别把自己弄的太天才,以平庸却不失智慧的面目示人。
否则的话,德鲁伊大师先前拔擢的学徒们,尤其是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儿子们,指不定会羡慕嫉妒地生出恨来,尽管并不怎么重要,也不会有什么难题,总归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