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英见对方恳求她,不由转嗔为喜,咯咯大笑道:“那‘八卦鲁班’是我的哥哥,我是他的妹妹,他的事,我自然一清二楚!”
那声音又立刻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鲁英大笑道:“我还知道那八卦鲁班小时在师伯处学到一点八卦神功,便立刻偷偷跑来找我,在沙滩上以竹枝划那八卦符号逗我喜欢!可惜我当时误解了哥哥的一番心意,以为他故意来气我,赌气立誓日后要与他比个高低!”
那声音又急道:“后来呢?”
鲁英此时又忆起她与哥哥鲁班的兄妹深情,种种趣事,不禁心神俱往,那人便不催她,她也忍不住滔滔地说下去了。
“后来啊……后来忽然一场大祸,令我一家人失散了,哥哥他遇险,听说被困迷踪绝谷不出来了!我为了救他,到处流**,终于上了骊山,拜了一位师父,学得玄门神功,便欲下山解救哥哥被困迷绝谷之危,但到了此地,刚好碰上楚人大旱灾劫,千百万人生命垂厄,我又怎可一走了之?无奈只好以师门奇学,破解了你这制旱大法再去解救哥哥之危啦!喂,就这么多了,你还欲知什么?”
此时那粗沉的男子声音忽然叹道:“不必再说了!因为……我已知你是谁了!”
鲁英奇道:“我不说出来你怎知道?你会未卜先知?那我到底是谁?”
鲁英忽然顿住,因为她说话时,突见对面木人山上,已掠起两条人影,一黑一白,凌空飞激,竟如仙家的腾云驾雾,横越三十里的山地田野,向雄鸡山这面飘掠出来。两人身法的飘幻神妙,与鲁英的“凌波玄步”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鲁英已今非昔比了,她仔细瞧了一会,忽地便低“咦”一声道:“这不是哥哥鲁班的师门绝学——‘八卦迷踪’么?不得了!当今世上,除了哥哥他,谁会此绝妙步法呢?莫非……莫非……”鲁英心中接连掠过两种意念,这两种意念相互牵连,假如第一种碓立,那第二种便必然如此了!
在鲁英心潮起伏之际,雄鸡山之巅,鲁英所在的巨石上面,已忽地掠上两条人影,而且是一男一女,身法均飘幻神妙至极。
鲁英一怔间,那男的已抢先发话了:“你……你果然是妹妹鲁英!”
鲁英亦不由失声道:“你……你是哥哥……鲁班啊!”鲁英对哥哥鲁班的印象太深了,虽然相隔近十年,哥哥已变作粗壮的男子汉,她亦长成娇俏的姑娘,但她凭哥哥仍稍存的儿时神态,便确证无疑了。
证实了对方果然是哥哥鲁班,鲁英的喜悦一闪即逝,也不待鲁英说话,她已失声道:“天啊!那爹爹岂非不存人世了吗?哥哥啊,怎会如此!”
鲁英未及开口说话,他身边的少女已忍不住插口道:“好极了!原来你便是鲁英妹妹!英妹妹啊,你可知你爹爹鲁牛,十年来苦苦寻你?他的死,亦与寻你有甚大关联呢!”
鲁英的俏眼不由瞪圆了,她盯着说话的少女,尖声道:“你是谁?怎知我鲁英的事?哥哥!你快说啊!”
鲁班微叹口气,道:“妹妹,她叫偃云彩,曾拜爹爹为义父,她比你大一岁,你便称一声云彩姐姐吧!她所说的确如此,爹爹千里寻你,误入楚国,才惹出一场杀身之祸!”
“等一等!哥哥。”鲁英忽然叫道:“你先把详细情形说清楚嘛!”
鲁班苦笑不语,偃云彩却忍不住,便把鲁牛偷乘鲁班制造的“活机鸟”,飞越千里,降落楚地,落在楚国两名妖妃手上,以引诱鲁班自投罗网,鲁班追踪入楚,于楚皇宫与楚国君臣斗法,误中奸妃暗算,受伤被囚,鲁牛被楚王胁逼,为免连累儿子,壮烈自杀而死……种种曲折经过,一一说了。她如何施展妙法,救出鲁班的事,却隐去不提。
未了,偃云彩微叹口气道:“义父虽然是自杀而死,但楚国君臣对他百般胁逼,才是义父的死因,因此你哥哥才出手惩戒楚国之人啊!”
鲁英好一会闷声不语,似在思忖什么,忽然叹了口气,道:“是,楚国亦有不是之处,哥哥今番出手惩戒,情有可谅,于理却不公啊!”
偃云彩道:“为何于理不公?”
鲁英道:“作孽的是楚国君臣,特别是那两名奸妃,爹爹之死,可说乃她二人一手造成,杀父之仇不能不报,鲁英日后必取那二奸妃的人头拜祭亡父!但罪不在楚国百姓,制旱大法,令楚国平白受尽苦楚,千百人几乎被活活焦渴而死,岂非无辜至极?再说哥哥的师门规条要旨乃济世救人,若向苍生百姓下手,岂非连师门训旨也违背了么?哥哥,你以为是也不是?”
鲁英朗朗而论,神态虽然悲愤,却仍保持一派从容镇静。此时大雨仍哗哗而落,三人的衣衫也湿透了。鲁班被清凉的雨水冲刷,数月来的积屈闷气不由被冲去大半。他与鲁英兄妹乍遇,见鲁英神采不凡,且甚有本事,与昔日的娇野妹妹,简直已判若两人,鲁班心中又不由一阵喜悦。因此鲁班渐渐已从丧父之痛冷静下来。
只见鲁班沉吟片刻,忽地点点头,决然的道:“不错!楚国君臣的罪孽,不幸已由楚国百姓承受,那吾鲁家与楚国的过节,从此便一笔勾销吧!不但如此,今晚我鲁班发誓,从此亦绝不再涉足这等诸侯争霸、逐鹿中原的可怕之事上了!”
鲁英、偃云彩两女一听,均又喜又奇。偃云彩先就忍不住笑问道:“这很好啊!但你为什么忽然如此坚决隐退呢?”
鲁班感慨道:“吾此番以‘木人制煞’大法,用意乃向楚王熊绎及其奸妃施以惩戒,教彼等知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收敛征伐称霸天下的野心,吾之出心原意乃为天下百姓苍生安危着想也。不料实施之下,受苦的却依然是苍生百姓,难损君王、奸妃分毫,郢城百姓苦况吾其实已尽知,欲前来收法之际,喜遇妹妹抢先以‘五行水法’破木人一指,其中种种深意巧合,已令吾彻悟矣!”
偃云彩俏目一转,咯咯笑道:“鲁班哥哥,你彻悟了什么?”
鲁班道:“楚王有罪,罪不在楚国百姓,吾若助天下任何一国对付另一国,受苦的亦必然是无辜的苍生百姓!既然如此,吾怎肯再卷入如此可怕漩涡?吾绝跳出国家大事之外,而为天下苍生干一点实实在在的事儿吧!”
偃云彩大喜,咯咯笑道:“好啊!那我偃云彩便永远在你身边,去干那游侠江湖的妙事去吧!”
鲁英与哥哥乍然相逢,她尚未来得及与他叙兄妹之情,便因楚国之事与他纠缠起来。此时眼见鲁班已忽然醒悟,发誓不问国家朝政大事,那云彩姐姐自得的样子,她忽然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心道:今日虽然与哥哥重逢,但儿时与哥哥嬉玩的快乐日子,却已一去不复了!哼哼,哥哥他身边有这位迷人极了的云彩姐姐,还顾得理会我这同胞妹妹么?鲁英少女的心思复杂至极,不知怎的,她竟对偃云彩有点嫉妒了。
这心思的作怪,鲁英便不因鲁班的醒悟而喜悦,相反心中酸酸苦苦的很不是味道。只见她忽然微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哼!哥哥与云彩姐姐结伴游侠江湖!好,好极了!但哥哥难道忘了师伯齐侯姜子牙的训示,要扶持齐国,令齐国立天下不倒么?嘿嘿,这师命啊,哥哥敢不遵从么?”
偃云彩一听,不由吃了一惊,连忙问鲁班道:“鲁班哥哥,真有此事么?”
鲁班点点头道:“不错,吾师当日挂印出走,的确留有训示,着我日后相机扶持齐国,令齐国成天下之东方乐土,百姓苍生永享太平!”
鲁英哼哼道:“既然如此,哥哥能不理齐国之事,而去什么游侠江湖么!假若如此,日后你如何向师伯、师父他老人家交代?哼!”
偃云彩曾听鲁班提及齐国之事,忍不住插口道:“英妹妹,你又可知齐国的朝政,目下已落在田姓大夫的手上吗?你哥哥因为是齐侯姜子牙的嫡传弟子,不容于田家,被田家视他为心腹大患,只要他在齐国露面,便必被追杀,如此困境,你哥哥又怎去扶助齐国?那简直是自寻死路啊!”
鲁英原意不过是为难一下哥哥,谁教他只顾与他的“云彩妹妹”游侠江湖?但见偃云彩插口,心中不由更添嗔怒,便决坚持不放松了!鲁英冷哼一声道:“哼!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难道因为自身安危,便可以置师命不顾么!哥哥为何不说话?是否瞧不起我这妹妹?不屑理会?哼!”
鲁班见鲁英忽然嗔怒起来,瞧她的神气,似乎又回返儿时的娇野了,不由好笑又好气,他又如何理解女孩子这等微妙的心事?鲁班无奈笑道:“放心吧,妹妹,哥哥怎会遗忘师命,置齐国百姓苍生不理?吾早有暗中助齐国姜氏后商振兴打算呢!再说你是我鲁班的胞妹,哥哥岂会不理会妹妹地说话?但此地不宜久留,一切待日后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