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权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把脚一跺,发出一下响声,呼地向钟灵芝相反的方向掠去。官兵的注意力被他惊动,果然向钟离权那面追去了。
钟灵芝此时已掠到张道陵身边,她发觉张道陵虽已受创,但他抱着的周瑜竟毫无损伤,虽然神智痴痴迷迷的,尚被爷爷的“离合神功”所制,但身体却完好无缺。她不由叹了口气,一面运力架起张道陵二人,向黑暗中跃去,一面喃喃地低语道:“傻子!傻子!你这舍身劫狱救人,几乎一命呜呼,值得么?”
因张道陵和周瑜身躯高大,钟灵芝根本不可能扶持俩人飞掠,她眼珠一转,向四下一瞧,趁官兵未及回身杀的千载良机,向黑暗中的一座大宅跃了下去。钟灵芝深知,此时唯有先行潜伏下来,待张道陵和周瑜二人清醒再说了。否则凭她一人之力,根本逃不脱官兵的追截,反白白送了性命。她既已断定张道陵并无性命之忧,也就绝不想与性命赌气了。
钟灵芝右手挟着周瑜,左手抱着张道陵,向那大宅的后院跃了下去。因为重量太沉,钟灵芝的轻功根本不足负荷,落下时,三人不由摔在地上,发生沉闷的声响。
钟灵芝跃身跳起,正想把张道陵和周瑜拖到这后院假山背后,此时假山北后却忽然呼地跃出一位男娃儿。这男娃儿眼珠一转,便低声的喝道:“你等可是劫牢的逃犯?”
钟灵芝向这男娃儿一瞧,见他年仅十五、六岁,但目中精光灼灼,身手敏捷,显然功不弱,不由便吃了一惊,嗖地拔出她那柄碧玉笛。以箫作剑,捏着“星斗挪移”剑诀,准备抢先出手,把男娃儿的嘴巴封了。
这男娃儿一见钟灵芝的动作,似乎便已明白一切,不再追问,反而向身后面悄声呼道:“爹爹快来!彼等果然是劫牢的人呢!”
男娃儿话音则落,假山后面便又跃出数人,均手执兵器。为首一人,身躯粗壮,手执利剑铮然有声,显然内力深厚。他把剑身一收,以示并无恶意,向钟灵芝低声急道:“姑娘!内中果有姓周的少侠么?”
钟灵芝这人指的是张道陵舍命相救的周瑜,她心中不由又急又气,嗔怒道:“是又如何?你可知道,为救这位姓周的小子,我陵哥哥几乎一命呜呼?你为甚不先问问,其中有否劫牢的大侠了?”
那人一听便呵呵笑道:“老夫知道周少侠乃刺杀董卓的小英雄,心中钦佩,救周少侠的人,自然也值得老夫敬重!只是一时尚未悉其身份来历,有所疏漏,姑娘幸勿见怪!”
钟灵芝一听,心道:是呵,他又不知陵哥哥是何许人也,就算心中万分敬重,自然也无法开口询问啦!于是回嗔作喜道:“原来老伯亦乃侠义中人,陵哥哥亦是侠义中人,他的心肠好,老伯想必也不错哩!未知老伯是否可容我等在你家暂避一下?”
这人一听,微一沉吟,便向身边的男娃儿吩咐道:“阿策,你带家丁速扶这位大侠及周少侠入密室暂避!”
那男娃儿一听,立刻应声而出。他的身手敏捷,犹如大人似的,率四名家丁走过去,便欲扶起张道陵。
不料此时张道陵已一跃而起,叹了口气,向钟灵芝苦苦笑道:“原不欲连累灵芝妹妹,不料却累你相救一命!你爷爷幸亏有你这位宝贝孙女,不然他于逆反天机的迷局中,便陷得太深,再不能自拔了!”
张道陵一顿,又向那为首的男子道:“多谢大叔仗义兼容之德,请先扶周瑜入内室,待会我再去相救!他已神智受损,绝非等闲医家所能奏效!”
为首那男子见张道陵言带玄机,高深莫测,便不再多问,吩咐儿子阿策照办,然后他又邀张道陵入内堂聚话。
钟灵芝见张道陵已安然无恙,心中欣然,也不及与他说话,先向为首那男子道:“现下官兵正四处搜捕,老伯你不怕官兵搜到此来吗?”
这人一听,傲然道:“孙某人行事但凭一己判断,岂会前怕狼后怕虎也?姑娘放心,但叫孙某人在此,管叫官家伤不到周少侠一根毫毛罢了!”
张道陵一听这人自称“孙某”,心中一动,却没说什么,随这孙某走入内室。
这孙某又殷勤招呼张道陵和钟灵芝坐下献茶。再向张道陵拱手道:“这位大侠义薄云天,勇救周少侠,孙某代周少侠先行谢过了!”
钟灵芝一听,忍不住奇道:“听孙大伯口气,似乎早就认识这周少侠了,为甚又不及早设法相救?”
这孙某一听,长叹一声道:“实不相瞒,吾乃本县县吏,姓孙名坚,刚才那阿策,即吾子孙策。孙某人与周少侠本来素不相识,但从县令霍大人处获悉,这周少侠原来是勇刺奸贼董卓之人,董卓有手令下来,着门生霍大人速斩周少侠!孙某亦屡欲相救,但县牢禁卫森严,更有一位高人监守,根本无法进得牢内,又如何施救?幸而周少侠命不该绝,终遇上这位大侠和姑娘出手相救!”
钟灵芝一听,不由咯咯一笑道:“原来孙大伯是县吏大人,怪不得身居如此大宅啦!你那儿子孙策也很不错,甫一见面,便知我等是劫牢之逃犯也!”
孙坚一听,不由欣然一笑道:“孙某此身别无所长,幸天赐二位儿郎,孙策是大儿子,二子孙权,刚出世不到半年也。孙家的血脉,便靠彼等延续啦!”
钟灵芝此时却无心听孙坚说他的家事,突然醒悟似的连忙问张道陵道:“陵哥哥!你挨了爷爷他一记重击,真的没事么?”
张道陵叹了口气,道:“你爷爷功力深厚,他全力一击之下,怎会没事?幸好我练的是老师祖地道家无为神功,彼越坚,越锐,所生的抵抗力亦越强,越深,灵芝妹妹扶我奔行时,我已趁机运气疗伤,到落在这院中一会,我才终于把你爷爷的离合神功余波逼出,因此神智才恢复过来!钟老前辈的离合神功当真厉害至极!”
钟灵芝又慌道:“我知你是让着爷爷他!他打了你一扇,你莫怀恨在心呵!”
张道陵淡然一笑道:“我挨的一击,你爷爷也并非向我出手,我只是代人受之罢了,又怎会怀恨于他?”
钟灵芝仍不太放心道:“但爷爷欲再次出手时,便真的是冲你而来了!你不知道?”
张道陵微微一笑道:“我当时神智只是昏迷了一半,尚有一半清醒,如何不知?不过你爷爷欲再次出手,乃从他的兴汉大业着眼,并非对我有甚私怨,日后他若洞悉天机演行大势,自会悔悟,就如他极欲击杀的周瑜,不但决杀不了,反而助他的本命运势因此而另有玄奇际遇!一切莫非天机演行之势,我又岂会耿耿于怀也?”
钟灵芝一听,却又转忧为奇道:“那姓周的小子有甚玄奇际遇?”
张道陵微笑不答,转而向孙坚道:“孙大哥,你所说二儿孙权,出世不到半年,可否抱出来一看?”
孙坚见张道陵谈吐含玄机,心料此人必有奇学,而且又是侠义中人,绝非奸诈之辈,便欣然答应道:“难得大侠有此雅兴,孙某岂敢不从命?”当下吩咐家丁,传知内堂的夫人,把二儿孙权抱出来见客。
钟灵芝笑道:“陵哥哥!你怎的忽然如此喜欢小娃儿呵?”
张道陵微笑道:“灵芝妹妹,吾所见之,皆事涉天机演行大势呢!既然如此,岂可不见?”
说时孙坚的夫人,已抱着一位婴儿出来,在孙坚的引见下,与张道陵和钟灵芝相见。原来孙坚的夫人乃是吴氏。
张道陵向吴氏手抱中的婴儿仔细一看,只见这婴儿形貌奇伟,目有精光,方颐大口,更奇的是,当张道陵注视之际,这婴儿忽地发出笑声,声音洪亮,犹胜大人的笑声。
张道陵心中一动,他接过婴儿,抱在手中,但见婴儿手长过膝,年仅半岁,但其重量已胜三岁娃儿。
张道陵心中不由又一动,他已有判断,便把婴儿送回吴氏手中,含笑不语。
孙坚大奇道:“请教大侠,小儿如何?”
张道陵微微一笑,状甚欣然,他不管孙坚的话,却忽然问道:“请问孙大哥,孙家的祖墓是否位于青龙江畔的青龙峰?”
孙坚一听,不由更感惊奇,忙悄声道:“此事乃吾孙家隐秘,大侠如何知道?且如此准确?”
张道陵细察孙坚的神色,便知自己的判断准确无误了。他心中不由叹道天缘巧合,这“王者之墓”果然非孙家莫属!
张道陵至此,已确证无疑,便不加掩饰,坦然道:“实不相瞒,在下张某人,并非什么大侠。此行南下,乃欲寻一青龙龙脉,以及有缘承此龙脉荫庇之人。”
孙坚一听“张某人”三字,却不由耸然动容,道:“孙某曾闻数年前有一少侠张道陵,曾以无上神通震慑奸贼董卓,后来据闻不幸身落绝谷而亡!怎么他竟与大侠同名同姓,未知是否同一人也?”
张道陵未及答话,钟灵芝已乐得咯咯笑道:“孙大叔据闻之事,大大有差也!那张道陵有七七四十九条性命,哪会一下死掉?他呵,掉落绝谷,不但未亡,反而功力大增,服了一肚子灵芝仙汁,更玄更幻,还悟创了一套惊世剑法呢!嘻嘻,这当年的傻小子,如今已成了名震天下的天师大侠啦!”
钟灵芝得意扬扬地说着,就如是她自己的荣耀似的。
孙坚却心道:“天幸这张少侠尚在人世,但未知他现在何处?”
钟灵芝咯咯大笑道:“这张少侠呵,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但当年的张少侠,如今已变张大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