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追随周文王多年,为周国立下战功的大将军南宫适,与原周国大夫辛甲、祁恭二人,互视一眼,终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恐了。只见南宫适猛地从座上一跃而起,盯着姜子牙厉声道:“丞相!末将有不明之处!”
姜子牙淡然一笑道:“南宫将军有甚不明之处?”
南宫适道:“丞相一力主张,改建王陵,原道周国国运可从此振兴。不料先王入葬,武王即昏迷不醒;国中无主,军心、民心浮**;于此之际,闻太师率大军杀到,周国眼见便将倾灭,此皆拜丞相不明事势所赐也!目下之危,丞相难辞其咎啊!”
众大臣一听,虽然并无多少人出声附和,但多半默不作声,暗暗点头,亦即默认南宫适对姜子牙的责斥了。
上大夫散宜生是姜子牙的义兄,他本来对姜子牙深信不疑,但眼下迭遭惊变,危急之际,竟连他亦不禁稍许动摇,因此也就默默无言了。
此时,丞相府中,本来前来问计的朝中大臣,渐而变为向姜子牙追究错失的阵势了。
姜子牙神色不变,依然沉吟无语,似在思虑什么,一时之间未可断决。
在姜子牙身侧侍卫的“丞相府书童”洛妃,此时气得俏脸涨红,她恶狠狠地瞪了大将军南宫适一眼,也不管南宫适的官位显赫,并不在姜子牙之下,便狠狠地反驳他道:“南宫将军!你敢出言质疑姜丞相么?丞相他料事如神,岂容你等胡乱评说!”
南宫适一听,不由亦大怒道:“小小一位丞相府书童,竟敢如此无礼,在本大将军面前撒野吗?事关国家朝廷安危,吾身为大将军,有甚不可以示询丞相?”
洛妃见南宫适出言不逊,有辱姜子牙之处,这比斥骂她更难受,早就对南宫适恨恨不已,此时听他以“大将军”来压她这位“小小丞相府书童”,不由更添恼怒。她俏眼向南宫适一瞪,手往腰际一叉,轻蔑地笑了一声道:“哼!什么大将军?了不起么?我洛妃若想做呵,便十个大将军之位也稳稳坐上了!”
南宫适一听,登时勃然大怒,他也不顾了当着众多大臣面前,向一位小姑娘出手,有失颜面,身子猛地一跃,向洛妃电射而至,伸手便向她猛抓而下,一面厉声道:“小小书童,竟敢如此无礼!本座今日便当着你主人之面,教训你……”
南宫适武功甚高,这一抓又含怒而发,力属非同小可,等闲之辈,被他指力抓中,必定非死即伤,而且洛妃区区一位小姑娘,这一出手,还不手到擒来么?
不料洛妃一见,不但不惧,反而咯咯一笑,待南宫适铁掌抓到,身子才忽地向侧一滑,
步法奇妙之极,在绝无可能的情形下,脱出南宫适的一记铁掌抓攫。
原来洛妃的“踏叶凌波”身法,本就奇妙得很,近年她得姜子牙传授“八卦玄机”,精悟八卦方位,“踏叶凌波”身法,不由便与“八卦方位”融会贯通,一跃而成“凌波玄步”身法。
只见洛妃忽从“风”位转到“水”位,忽从“火”位转到“雷”位,忽从“山”位转到“泽”位,又忽从“坤”位转上“乾”位,众人但见她欲前却后,欲左却右,欲东转西,欲南转北,身如湖上清风,沸沸扬扬,飘凌波上,奇幻玄妙之极。
洛妃使出这等“凌波玄步”身法,南宫适武功虽高,却哪能近得洛妃之身份毫?只见他绕着姜子牙,追逐洛妃抓攫,转得几转,不由气喘呼呼,却连洛妃的衣角也碰不到。
南宫适脾性火烈,易暴易躁,抓不获洛妃,不由怒火攻心,他原来并无伤洛妃之意,因碍着丞相的脸面,也不便太过,本打算把她抓住,略为教训便算了。但此时却令他难于落台,羞怒之下,竟欲使出杀机。
只见南宫适忽地停步,不再追逐,右掌一缩,猛运六成功力,便向洛妃拍去!原来南宫
适自忖身法比不上洛妃的轻灵,竟欲以“隔空掌”,把洛妃一掌拍倒!
南宫适久经战场,这六成功力当真非同小可,隔空便听闻破空啸叫,若被拍中,只怕一头猛虎也抵受不住。
大夫辛田一见,不由大吃一惊,他深知南宫适掌力的厉害,假如一掌把洛妃毙了,那在姜子牙脸上便极不好看了!于是连忙大叫道:“南宫将军!掌下留人……”
姜子牙此时却依然沉默不语,对眼前的事浑似不见,他既不训斥他的书童洛妃,亦无助她之意。
南宫适这一掌盛怒而发,哪还收摄得住?他六成功力的“隔空掌”,啸啸尖叫,便向洛妃击到了!
洛妃果然不能闪避,也不知是她故意不避,只见她嘿嘿一笑,小手掌突地于腰际翻出,向前一推,只听一声闷响,声如沉雷,洛妃不但没有倒下,反而南宫适登登地向后退了两步!身子依然摇晃不定,似欲挫倒在地。
就在此时,只见洛妃忽地又向南宫适拍出一掌。众人一见,不由惊呼一声,因为众皆料洛妃这一掌,必定把南宫适拍翻倒地,南宫适身为大将军,却被一位小姑娘拍翻倒地,他必定英名尽丧,凭他的火烈脾气,必自感难存于世上了!
不料洛妃先是拍出一掌,但忽地又向后一旋,拍向南宫适的掌力,便变成一股回旋吸力,不但没有拍翻南宫适,反而令他站稳身形,不致出丑挫倒于地。
众人这才明白,洛妃绝无痛打落水狗之意,反而宽宏之极,给对手留下余地。如此一来,保住了南宫适的颜面,亦即保存了他的生命了。
南宫适怔怔地呆立一会,忽地向姜子牙深深一揖道:“丞相府一位书童,竟亦功力高深如斯,南宫适佩服!佩服!”
南宫适说罢,退回座次,再不作声。
姜子牙此时忽然长吁口气,向南宫适拱手道:“姜某刚才正苦思应敌之策,未及制止书童胡闹,务请南宫将军释怒,勿与小书童一般见识也。”
南宫适此时心中又惊又奇又佩,他的怒气,被洛妃一掌反击,又加一股回旋之力,挽回他的面子,不由已被消去了。但惊奇却更强烈,暗道:洛妃小书童竟有如斯神功,显然是姜子牙传授之功,那姜子牙的功力,岂非已达仙神一类的境界了么?为甚他却偏偏惹下令武王昏睡不醒的弥天之祸?眼下国中无主,闻太师率大军来攻,周国岂非危如累卵么?
南宫适惊奇之下,忍不住又向姜子牙沉声道:“丞相,末将出言不逊,乃为国家安危忧虑,非因个人恩怨,有冒犯之处,亦请丞相见谅。”
姜子牙微微一笑道:“吾亦知你忠心于国,些许言语,吾岂会挂怀哉?南宫将军心中倘有话未说,何不坦然直道呢?”
南宫适一听,不由叹了口气,道:“丞相果然洞悉世情,窥透世人奥秘,但为甚于王陵迁葬事上,却惹来灾劫重重呢?先是武王昏睡多日未醒,于此国中无主、军心民心浮**之际,又惹来商朝大军进犯,此时此刻,周国国运,岂非危如累卵么?到底如何解救,望丞相赐教!”
姜子牙一听,便知此疑绝非南宫适一人,在座文武大臣,只怕皆有此虑,他此时已胸有成竹,便向南宫适微微一笑道:“武王之睡,非灾非劫,乃龙脉感应,与他本命元气潜移默化之象也。若非如此,则姬氏一脉后人,不能收潜移默化之奇效,便勉强得其荫庇,亦非常短暂也。”
此时大夫辛甲,亦忍不住发话道:“丞相如此说,武王昏睡不醒,不但不是灾劫,反而是大吉祥了?”
姜子牙断然地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各位同僚切勿为此而惶恐不安,自乱阵脚为盼!”
南宫适道:“丞相,既然这是大吉祥之兆,为什么偏偏惹来商朝大军进犯之祸?”
姜子牙一听,不由暗叹口气,心道:关于此点,不但是你南宫适迷惑不解,满朝文武百官,只怕亦无一可以解救,除非周文王再生,或许会明白也!可知此事上涉天机,中涉人间,下涉地脉,三大道交相汇聚,相辅相成、相生相克,乃预兆天下剧变,以至朝代国运交替、千年一见之惊天大异象?又岂是等闲之辈所能理解呢!
姜子牙心念电转,忽然便向座中的太医官询道:“太医官,武王昏睡,有多少时辰了?”
太医官直接负责照料武王,他亦知武王一身系周国之安危,哪敢怠慢?当下即精确的报道:“禀丞相,武王自西岐山王陵回宫昏睡至今,已整整六十三日零八个时辰矣!其间未曾苏醒,但其心跳亦绝无减弱之象,反而血脉越来越旺,这等奇特之状,下官平生亦仅得一见啊!”
姜子牙一听,微一沉吟,不但没露半点惊惶,反而微微一笑,脸有欣然之色。
众大臣一见,不由皆心中骇然,暗道:怎的了?丞相乍闻武王如此凶险病状,不但不忧心,反而脸有喜色?丞相想必是为此事急疯了,当下众大臣均惊惶不已。此时大敌当前,国中无主,唯一尚可支撑危局的,仅丞相姜子牙一人而已,若连他亦心志不清,那周国便必灭无疑了!
丞相府中,此时一片阴霾密布,就如黑云压城城欲摧。因而丞相姜子牙的笑容,便显得格外怪异之极了。
太医官也按捺不住了,连忙向姜子牙发话道:“丞相啊!武王之病,凶险怪异之极,整整昏睡六十三日零八时辰,丞相快请下令旨,下官如何料理?”
姜子牙一听,即微微一笑,随即从容地道:“太医官所算日子,准确无误么?”
太医官忙道:“事关重大,下官绝不敢有半点讹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