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元首治下的帝国
第一节 帝国的黄金时代
一、朱理亚·克劳狄王朝
奥古斯都晚年,帝国出现了一些不稳定的现象。公元6年,潘诺尼亚和伊利里亚爆发起义,奥古斯都派提比略前去镇压,直到公元9年这次起义才被镇压下去。在与日耳曼人的战争中,罗马损失惨重,其中有3个军团被日耳曼人消灭。潘诺尼亚战争和日耳曼条托堡之败引起了一系列政治和财政危机,罗马行省居民对罗马统治的不满日益表面化,罗马城内的贵族和平民中间也出现了许多不利于元首制的言论。但年老的奥古斯都显然已经无力解决元首制的这些难题了。不过,只要奥古斯都还活着,就足以维持他本人、他全家以及整个罗马帝国的和平,人们就不会有什么忧愁。
公元14年9月14日,奥古斯都在巡视意大利的途中不幸染病,逝世于坎佩尼亚的诺拉城,享年77岁。据说,他在弥留之际,曾对前去探望的朋友们说了一句常用于评论罗马喜剧的话。他说:
既然我已经出色地扮演了我的角色,
你们就鼓掌吧,
让掌声伴送我退出这舞台。[1]
图5.1 李维娅像
奥古斯都用这种方式告别了亲人。
屋大维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用元首政治解决了罗马内战之后国家的政权组织问题。对于元首死后的事务,他虽然很关心,但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奥古斯都没有男性子嗣,只有一个与斯克里波尼娅生的女儿,名叫朱理娅。朱理娅的第一位丈夫是玛尔凯鲁斯,但结婚不到3年就死了。亚克兴战役之后,奥古斯都又物色阿格里巴作为自己的继承人。为此,他把朱理娅嫁给阿格里巴。不幸的是阿格里巴于公元前12年去世,死于屋大维之前。此后,他又把希望放在培养朱理娅的2个儿子——盖约·恺撒(时为8岁)和路西乌斯·恺撒(时为6岁)身上,他们都被奥古斯都收为养子。为了把2个外孙培养成合格的继承人,奥古斯都殚精竭虑。公元前5年,15岁的盖约·恺撒被破例任命为执政官;公元前2年,满15岁的路西乌斯·恺撒也得到与哥哥同样的荣誉。然而,遗憾的是,巨大的不幸再次落到奥古斯都的头上。公元2年,路西乌斯死于去西班牙担任军职的途中;公元4年,盖约也在从亚美尼亚返回罗马的路上死去。[2]奥古斯都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得按妻子李维娅的建议,把李维娅与前夫生的儿子提比略·克劳狄收为养子,并将其确定为自己未来的接班人。塔西佗认为,在公元2年到公元14年,提比略也就“成了没有继承人的皇室的主人”。[3]
图5.2 奥古斯都广场和战神神庙
提比略接任元首时,已经56岁。新元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谋杀阿格里巴与朱理娅的小儿子阿格里巴·波斯图姆。塔西佗说:“波斯图姆虽然没有卫兵,也没有武器,但派去(执行命令的那位)的百人队长,还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杀掉。在元老院里,提比略对此事只字不提,伪造说是出于他父亲的命令,似乎奥古斯都曾授命负责监视的保民官,一旦他瞑目离世,立即杀害在押的波斯图姆。”[4]塔西佗对此评论道:“过去奥古斯都对这个青年曾常加严谴,并曾通过元老院的法令把他放逐,这些都是没有疑问的。但是奥古斯都生前从来没有硬着心肠处死过一个亲属,尤其是让他以牺牲一个亲外孙的生命为代价去减轻一个继子的忐忑不安,这更让人难以置信。因此,更大的可能是提比略和李维娅二人,前者受戒惧之心的驱使,后者则出于继母的妒忌,匆忙合谋杀害了他们所猜忌的青年。”[5]
图5.3 李维娅庄园壁画
图5.4 建筑石柱
提比略所做的第二件事就是主持元老院会议,讨论奥古斯都的葬礼。维斯塔贞女首先出示奥古斯都的遗嘱,指定提比略和李维娅为第一继承人,李维娅被纳入朱理亚氏族,并获得“奥古斯塔”称号。作为第二继承人的是奥古斯都的孙辈和曾孙辈;第三继承人则是一些声望卓著的贵族,尽管他素来憎恶大多数的贵族。留给家族的遗产并不超过一般公民的规模,但是赠给国家和人民的却达到4350万塞斯退斯[6],近卫军每个士兵1000塞斯退斯,城军每人500塞斯退斯,所有军团或步兵队[7]战士每人300塞斯退斯。
然后讨论奥古斯都的葬礼问题。塔西佗认为:“阿西尼乌斯·伽路鲁斯和路奇乌斯·阿尔伦提乌斯两个人的意见最为引人注意。伽路斯建议葬仪的行列应当穿过一座凯旋门,阿尔伦提乌斯建议在遗体前面应当用一列牌子标明奥古斯都生前所通过的一切法律和征服的一切民族的名称。瓦列里乌斯·美撒拉则建议每年人们都要向提贝里乌斯重新宣誓效忠。当提贝里乌斯问他是不是提贝里乌斯曾授意他提出这样的建议的时候,美撒拉就说这完全是他自己的意思,并且表示,只要是涉及公众利益的时候,他永远是发表自己的独立见解,不会跟在任何人的后面跑,即使这样做会得罪别人也在所不惜。其实,他说这番话,正是流传下来的一种谄媚方式。元老院嚷嚷说,要由元老们把奥古斯都的遗体抬到火葬堆上去。凯撒[8]以傲慢的但又温和的言词免除了他们这项义务,并且发布敕令,告诫人民不要强求在罗马广场上火葬奥古斯都,免得像先前为圣优利乌斯[9](即优利乌斯·凯撒——中译者)举行葬礼时,由于人们过分热心反而惹起了不少麻烦。敕令规定火葬将在奥古斯都生前指定的葬地玛尔斯广场[10]举行。”[11]
图5.5 罗马建筑遗迹(三)
奥古斯都葬礼结束以后,提比略便开始了在罗马长达23年的统治。对于提比略一生的情况,塔西佗曾作过以下的评述:“他以普通公民的身分〔份〕或是以重要官吏的身分〔份〕生活在奥古斯都的统治之下时,是他的生活和名誉中的一个崇高的时期。当日耳曼尼库斯和杜路苏斯还在世时,他表现了伪善的品德,这是他狡诈地隐蔽了自己真实思想的时期。当他的母亲还在世时,他仍是一个有好有坏的人物。在他喜爱或畏惧谢雅努斯的时候,人们只是讨厌他的残酷,但是他的**欲却是隐蔽着的;最后,当羞耻和恐惧对他已不再是一种约束力量的时候,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本性为所欲为,这样他就彻底陷进罪恶和丑行了。”[12]塔西佗的总结实际上也确定了西方学者评价提比略的主调。
图5.6 罗马拱门建筑
不过,就政绩而论,提比略统治时代虽不能与奥古斯都时代相比,但也算得上国家富足,人民安康。他沿袭奥古斯都的旧制,精兵简政,协调各方关系,加强对行省的管理;同时,遵照奥古斯都的遗愿,不轻易对外用兵,为罗马创造了20年的和平环境。提比略财政方面崇尚节俭,不举行大众公共娱乐活动,但积极开矿,发展贸易,增加收入,统治20余年间国库积累丰厚。在其即位时罗马国库积存为1亿塞斯退斯,其去世时增加至27亿塞斯退斯。因此,公平而论,作为一位政治家,提比略虽然在内外事务方面做得不是最好,但还是有成就的。
图5.7 大地女神浮雕
对此,亚历山大里亚的斐罗在觐见提比略的继任者盖约时所阐述的内容十分有说服力。斐罗认为,提比略·恺撒死后,盖约·恺撒(又称卡里古拉)所继承的帝国是个幅员辽阔的罗马帝国,它几乎包括了当时已知的整个世界。“他的继承不是通过派系争斗,而是通过法律完成的。”无论帝国的东西南北,还是陆上海洋,都在罗马帝国的统治下形成一个和谐的整体。“帝国之内,蛮族与希腊人相融,士兵与公民相敬。谁不对他那神奇、难以形容的繁荣充满赞赏和惊奇呢?”
卡里古拉继承了大量的财富——一些是金条,一些是硬币;一些是作为饮器的装饰物,其他一些则作为供展览用的手工制作的工艺品;他也继承了强大的军事力量,有完整的步兵、骑兵以及海军。此外,还有源源不竭地向罗马提供税收的收税系统。
卡里古拉继承的罗马帝国占据了当时人类居住的世界的一大部分。“幼发拉底河(Euphrates)和莱茵河(Rhine)两条河是它的界线,莱茵河把我们与日耳曼人以及更野蛮的民族隔开,幼发拉底河把我们与帕提亚人、萨尔马提亚人、斯基泰人隔开,这些种族的凶猛不逊于日耳曼人。但是,正如我在上面所言,当时的罗马帝国囊括了海洋与陆地,从日出处延至日落之处。所有的罗马人民、意大利人民以及欧罗巴民族、亚细亚民族皆享受着快乐。他们的愉悦感远远超过他们的前任统治(的时代)。”[13]
这就是提比略留给卡里古拉的罗马。公元37年提比略去世后,卡里古拉继承的就是这样一个帝国。人们真诚地拥立他为元首,并对他的统治寄予厚望。苏维托尼乌斯说,元老院和那些涌进元老院议事大厅的群众“一致同意立即将最高权力全部交给他,根本不考虑提比略的遗嘱”[14],这一行为“实现了罗马人民,或者更恰当地说,实现了整个人类的最大希望,因为他是大多数行省居民和士兵所希望的元首,他们中许多人都了解他的幼儿时代,整个罗马市民也都希望他成为元首,因为他们都怀念他的父亲日耳曼尼库斯,同情他的几乎灭绝的家族。”[15]“人民是如此地高兴,以致据说在不到3个月的时间里竟宰杀了16万头牲畜献祭”[16]。深受民众爱戴上台的卡里古拉,据说在一场大病后改变主意,开始模仿东方专制君主的作风,不尊重元老,随意侮辱、流放或杀戮上层公民,搞得元老们人人自危。苏维托尼乌斯记载了他的许多暴行,例如:他命令一些在罗马“担任过要职的议员穿着托加跟在他的车后跑步好几里,让一些人手拿餐巾站在他的床的一头侍候他吃饭,他将另一些人秘密处死……他罢免了一个忘记宣布他的生日的执政官,使城邦3天没有最高长官。他的一个财务官被指控犯有谋反罪,他命令扒光他的衣服,铺在士兵们的脚下,好让士兵们站稳脚跟狠狠揍他”[17]。在财政上,他挥霍无度。提比略20余年积蓄的国库经不住其3年的折腾。公元39年以后,罗马各地谋反、暴动、自立元首的现象不断,政局严重不稳。公元41年,罗马近卫军高官发动政变,将卡里古拉刺死在宫中。他是第3位死于剑下的名叫盖约·恺撒的人。[18]元首卡里古拉被大众唾弃,这本身就说明元首制度有很大的局限性。它的存在依赖于元首自身的素养与行为,也依赖于近卫军和军队的忠诚。
图5.8 提比略与被神化的奥古斯都
卡里古拉被杀后,克劳狄继元首位。克劳狄是卡里古拉的叔叔,其继位的程序是先被近卫军拥立,再被元老院确认,在位时间13年。克劳狄从小喜欢历史,受过很好的训练,曾用希腊文写过《埃特鲁里亚历史》20卷、《迦太基史》8卷等作品。历史学家李维是他的教师。
克劳狄可谓是奥古斯都家族的丑小鸭,因为他在50岁以前皆不被人看好,只是卡里古拉突然被杀才使其成为元首。但克劳狄又是奥古斯都家族的白天鹅,他使奥古斯都开创的事业又有了新的进展。他完善了自奥古斯都以来逐步建立起来的政权机构。这些机构包括:元首办公厅、御前会议、元首财政部门、最高法院等。他建设了罗马城的港口——奥斯提亚港,完成了自卡里古拉开始建筑的引水渠,兴建了富基努斯湖排水工程。他先后在不列颠、毛里塔尼亚和色雷斯设立了5个新的行省,使罗马帝国的保护层更加严密。塔西佗认为他是“最先重新经略不列颠的”[19]罗马人。非常值得一提的是:他使一些出身卑微的被释奴隶成为掌控罗马权力的核心人物,使长发高卢上层进入了元老院。有关长发高卢上层进入元老院的问题,罗马元老间曾进行过激烈的争论。反对者认为:
图5.9 奥斯提亚港遗迹
意大利还没有衰败到连首都罗马的一个咨议机构都组织不起来的程度。在过去,对于那些和罗马人有血统关系的民族来说,一个由罗马人组成的元老院就足够了;他们并不因为古老的共和国而感到脸红。而且即使在今天,人们还引用在古老的制度下罗马的性格为世人提供的德行和荣誉的范例!维尼提人和印苏布里人已经冲进了元老院,难道这还不够吗?难道他们还要把大群的外国人带到城里来,就好像这座城市被攻占了么?对于罗马贵族的后裔和来自拉提乌姆的贫穷的元老还有什么荣誉留给他们呢?一切事物都要转到有钱的人们手里去;然而这些人的祖父、曾祖父却曾经统率着同罗马为敌的部落屠杀过我们军团的士兵,并曾在阿列西亚包围过圣朱理乌斯。而且这都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啊!何况我们更没有忘记过去妄图破坏卡披托里乌姆神殿和罗马卫城中献神的战利品的那些高卢人。当我们想到这一点时我们又当如何呢?尽量让他们享有公民的头衔吧:但是元老的标记和长官的荣誉,还是不要被他们玷污为好![20]
克劳狄元首对此提出了不同意见,而且在他召集的元老院会议上发表了下面的讲话:
萨比尼人克劳苏斯是我的始祖,他在成为一个罗马公民的同时又取得了贵族的称号;我从祖先身上受到鼓舞:在治理国家时要采取与他们一样的政策,那就是把一切真正优秀的东西都移植过来,而不论它来自什么地方。因为我不是不知道,优利乌斯家族是从阿尔巴到我们这里来的,科伦卡尼乌斯家族是从卡美里乌姆来的,波尔齐乌斯家族是从图司库路姆来的;且不用向远古的时候探索,元老们都是从埃特路里亚、路卡尼亚以及整个意大利选进来的;最后,意大利本身扩展到阿尔卑斯山,这样就不仅仅个人,就是不少国家和民族也完全被包括到罗马人的整体里来了。当波河以北各地区的意大利居民取得了公民权的时候,我们在国内建立了巩固的和平,在国外取得了胜利;而我们利用我们的军团遍布于天下各地这一事实,把最强壮的行省居民加到他们中间去,这样就使这个凋敝的国家重新有了力量。巴尔布斯一家是从西班牙来的,和他们同样显赫的一些家族则是从纳尔波高卢来的,难道这也是什么值得遗憾的事情么?这些人的子孙还都活着,他们对他们的祖国罗马的爱丝毫也不比我们差。拉开戴梦和雅典虽然拥有强大的武力,可是终于免不了灭亡的命运,难道这不正是因为他们始终把被征服者当作外人看待而采取排斥态度的缘故么?但是我们自己的始祖罗木路斯却又很贤明,他竟然一天之中战胜了并随即同化了一个民族!甚至我们过去的一些国王都是外国人:被释奴隶的儿子担任官职,这也并不像人们一般错误地认为的那样是什么新鲜事情。古时这样的情况是常常发生的。有人可以反驳说,谢诺尼人同我们打过仗啊。那末也许沃尔斯奇人和埃魁人从来没有向我们打过仗?也许有人会反驳说,我们的罗马曾被高卢人占领过,可是我们难道不也曾把人质送到托司卡尼人那里去,并且从撒姆尼特人的轭下穿过去么?而且如果你们回顾一下我们过去的历次战争,没有一次战争是在比对高卢人的战争更短的时期里结束的:从那时起,那里便一直对我们保持着忠诚的和平。现在他们已经在风俗习惯方面、文化方面并且通过婚姻关系而同化于我们了,让他们把他们自己的黄金和财富带到我们这里来,而不要留在我们的边界之外他们自己那里吧!元老们,现在被认为是极其古老的任何制度,都有一个时期是新的:在贵族的高级长官之后有了平民的高级长官;后来在平民的高级长官之后又有了拉丁人的,而拉丁人的之后又有了意大利其他民族的高级长官。今天我们的创举也会变为过去的一个构成部分,而今天我们根据前例加以辩护的事例,将来也会成为前例的。[21]
最后,元老们同意了元首的发言。结果埃杜伊人就第一次在罗马取得了参加元老院的权利。塔西佗认为:“他们所以取得这样的权利,是因为他们长久以来和罗马就有盟约的关系,而且在高卢人的城市里,他们是唯一拥有‘罗马人民的兄弟’这样头衔的城市。”[22]用开放的姿态对待行省上层,用吸纳的政策同化行省上层,这对于帝国未来的治理影响巨大。
公元54年,克劳狄去世,其养子尼禄在近卫军的拥戴下登上元首位。元老院马上批准了近卫军的决定。尼禄在上任初期的前8年,还能按规矩办事。尼禄的老师塞涅卡也写书表扬。他这样写道:
皇帝,你可以大胆地宣称:所有被神托付给你看管守卫的东西都完好无损;在你的统治下,国家没有遭受任何来自暴力和欺诈的伤害。你一直以来所追求的是不犯任何错误——这可是稀有的赞颂,至今还没有敬献给其他国君。你的所有努力没有白费,人们对你的无可比拟的善意没有忘恩负义,人们在评说你时并不吝惜溢美之词。人们纷纷感激于你;你对于罗马人的和蔼可亲没有人比得上,你是罗马的最大和持久的福祉。不过这也是你给自己身上加上的沉重负担。现在再也没有人谈起神圣庄严的奥古斯都或者提比略皇帝的早年岁月,也没有人去寻求你自身以外的楷模叫你去模仿,因为你统治的标准就是你自己已经给出的文治武功。如果你的善意不是自然而然的,而只不过是一时之举,那是会十分困难的,因为没有人能长久地戴假面具;冒充者很快就会原形毕露。但是一切有根有据的东西,或者说一切从坚固的大地中生长出来的东西,都会在岁月的流逝中发扬光大。[23]
但从公元62年开始,尼禄的残暴本能逐渐暴露,并一发不可收拾。大批政要被杀,行省各地反抗尼禄统治的起义不断。其中不列颠人反抗的规模更大、程度更强烈。他们认为:
我们低首下心,而所得到的是加之于我们的更严酷的勒索,好像我们成了甘心情愿屈服的人了。曾经有一个时候,统治着我们的是一个国王,而现在我们的头上却来了两个国王:一个屠杀我们生命的总督,一个是劫夺我们财产的财务使。他们彼此倾轧也好,他们志同道合也好,对于受他们统治的臣民说来都是同样的遭殃。这个手下的骄兵悍将,那个手下的恶仆狠奴,都一齐向我们施行凶暴和凌辱。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贪婪;谁都逃不过他们的**欲。在战争中,那些身强力壮的人肆行劫杀;而现在呢,在我们家里抢劫的、掳走我们子女的、强迫我们去当兵的,却大多是一些不中用的懦夫;好像除了不许我们为保卫自己乡土而牺牲以外,其他什么事情我们都该死似的。但是,只要我们不列颠人算计一下我们自己的人数,我们就可以看出,那些渡海过来的罗马兵士只算是微乎其微的几个人。日耳曼人和罗马人只有一河之隔,并没有海洋的天险,但他们已经奋起而摆脱枷锁了。我们为我们的乡土、为我们的妻子、为我们的双亲而战;而罗马人呢,他们只是为了贪婪、为了放肆。只要我们一鼓起我们祖先们那样的勇气,罗马人一定就会逃跑,像死去的优利乌斯一样地逃跑。我们不要因为一两场战斗失利就感到惊慌失措。悲惨的命运会使我们具有更强烈的怒火和更坚决的毅力。何况,所有的神灵现在都正在怜佑着我们,他们已经把罗马的将军引到了别处,把罗马的军队领到离我们很远的另外一个岛上去了。我们已经踏上了最艰难的一步,我们已经周密地策划好了。而在这样的图谋中,大胆尝试固然有危险,但一旦机密泄漏,危险就更大了。[24]
于是,不列颠人在一个出身王家的妇人——鲍蒂赤雅(Boudicea)的领导下,袭击分散屯戍在各处的罗马驻军,攻击附近的殖民城。起义延续了近10年,沉重地打击了罗马在不列颠的统治。公元68年,尼禄在众叛亲离的困境下自杀身亡,给罗马留下了一个混乱的帝国。朱理亚·克劳狄王朝最后灭亡。
二、弗拉维王朝
尼禄被推翻以后,各行省军团和近卫军竞相拥立自己的指挥官为元首,并因而爆发内战,一年中有3位元首被杀。最后,负责犹太战争的指挥官韦斯帕芗在叙利亚总督的帮助下,在犹太军团、埃及军团和多瑙河军团的拥戴下夺得罗马帝国的元首宝座,建立了罗马史上有名的父子王朝——弗拉维王朝(公元69—96)。
图5.10 韦斯帕芗元首头像
韦斯帕芗(公元9—79)出身于意大利的萨宾地区,属于骑士家庭,是罗马第一个出身于非贵族阶层的元首。公元69年12月22日,罗马元老院授予韦斯帕芗全部荣誉和特权,使他有权采取他认为对国家利益有利的一切措施。10个月后,韦斯帕芗回到罗马。在位期间,他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在军事方面,变革招兵模式,规定:除近卫军在意大利人中间招募外,各地驻军在行省招募,分别轮流到本省以外地区驻屯。这一措施大大地扩大了罗马的兵源渠道,改变了罗马军队的性质。在行政管理方面,广泛吸纳行省上层进入国家最高管理行列。他将行省富户千余家从西班牙和高卢等地迁入罗马,充入罗马的元老和骑士队伍,授予西班牙所有城市和西方许多城市以拉丁公民权,以扩大帝国和元首政治的社会基础。从此,罗马帝国政权不仅取得了罗马、意大利奴隶主的支持,而且也获得了各行省上层的热烈拥护。在财政方面,紧缩宫廷开支,广开税源,增加收入。经过韦斯帕芗几年的努力,罗马的财政状况大为好转。弗拉维竞技场(Flavian Amphitheatre,又称大竞技场)就是在这一时期动工兴建的。
图5.11 大竞技场拱门
公元79年,韦斯帕芗去世,其长子提图斯(公元79—81年在位)继位。提图斯是一位普遍受人喜欢和爱戴的元首。“他有特殊的天才、教养或好运,因而赢得了大家的好感。”[25]在位期间,他继续推行韦斯帕芗的帝国政策。在行省,修筑新路;在罗马,最后完成弗拉维竞技场的建设。不过,在他统治期间,意大利也遭受了一些巨大的灾难。在罗马,发生了火灾,连续烧了3昼夜,同时还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瘟疫。面对这些大灾大难,提图斯“不仅表现出皇帝的焦虑,而且还表现出盖世无双的父爱,一方面,他颁布敕令安慰人民,另一方面,他拿出自己的钱财进行救济。……在罗马大火期间,他没有说话,只是喊道:‘全部损失都是我的!’他把自己别墅的全部装饰用于修复建筑物和神庙。为了加快工程进度,他委任了几名骑士级的官员。为了解除瘟疫和同疾病作斗争,他采用了占卜和医疗等各种手段,查遍了所有祭祀方法和一切良药。”[26]公元79年,在坎佩尼亚,维苏威火山突然爆发,埋没了庞贝、赫兰尼乌姆、斯塔比、奥普隆提斯等。[27]非常幸运的是,小普林尼在写给当时罗马著名历史学家塔西佗的两封信中保存了维苏威火山大爆发以及死于这次灾难的老普林尼临终时的具体情况。所述的内容虽不详尽,但就这一特殊历史事件而言,这是仅存的文字记载。为说明问题,现特将小普林尼给塔西佗的相关信件陈录如下:
图5.12 罗马马赛克镶嵌画
你让我写一份我舅父去世前后情况的说明以便你能当作依据写一篇更为确切的记载以传诸后世。这一要求是我极乐于接受的。因为能借你的大手笔来描述他末年的实际情况真是他的莫大荣幸!我深信这将使他的光辉永垂不朽。
尽管他是在一个景物极端秀丽的地区发生的一次使人永远难忘的不幸灾难中同许多城市和一大批人民一同遇难而死的,从而使他得到了人们的某种长久的记忆;尽管他本人也曾写过许多不朽的著作,但是我确信能够蒙你在你的将为万世传颂的作品中提到他,会使他的声名流芳千古。我认为那些蒙上天赋以才华有能力作出值得传述的事迹或写出值得传阅的文章的人是幸福的人,但最幸福最得天独厚的莫过于那些具有这双重天赋的人。我的舅父由于他自己的著作再加上你的大手笔之助,无疑将能忝居这后一行列。因此,我更加甘心情愿应承,不,应该说乞请,你给予我的这项任务。
当时他正和他统率的舰队一起驻在米散那。八月二十四那天约下午一点左右,我母亲要他到外面去观看一种特别巨大而且样式异常的云雾。他那天上午晒过日光浴,然后洗了一个冷水浴,悠闲地吃了午餐,正开始读书。他马上要来了鞋子走上了一块高地以便最清楚地观看这一极不寻常的现象。在当时那样的距离不可能辨认清楚这些云烟是从什么山上发出来的,但后来知道了是来自维苏威。我不能更准确地向你形容这片云雾的形状,只能说它像一棵松树,因为它像一棵树干一样高插入云,顶端又扩展成一些支叉;我想一定是有一股强烈的气流夹带着这些东西直冲天空,到高处气流变弱包裹不住这些东西,就形成一片四散的烟雾,也许是这些东西本身重量下落的压力造成这种形象。它忽而呈白色,忽而又呈一片黑色,而且斑斑点点,好像把土和焦渣都带上了天空。
我舅父本是一位真正博学之士,他看出这个现象十分重要,认为值得到近处去观察。于是命人准备了一条轻便的船,并吩咐我如果愿意可以随他去。我回答说自己宁愿留在家里学习,当时他确实还亲自给我留了一个作文题。
当他走出住宅的时候,他收到巴苏的妻子来克蒂娜的一个条子,她对当前的危险十分惊恐(他们的别墅正在我们下面,除了海路之外,别无他路可撤离)。她热切地恳求他搭救她以免大难临头。于是他改变了自己最初的意图,从初时一个哲学家的想法转而抱了一种见义勇为的念头。他命令出动一些大船,不仅要帮助来克蒂娜,也要帮助其他许多人,因为在这一风景美丽的滨海地区,别墅极密。他自己也搭乘了一支大船,把航向直指危险的地区,迫不及待地向着人们逃出的方向前进。他毫不惧怕,一心想要赶到那可怖的目的地去对那继续不停的活动和景象作就近的、尽兴的观察。
他愈接近这个地区,火山喷发出来的大量灰尘、沙砾就愈一阵紧似一阵,而且更加炽热炙人。不久就开始落到船上,其中还夹杂着刚刚凝固的熔岩块和被火烧得焦黑正在爆裂的石砾。这时海水也陡然高涨起来,同时又有大量的土石从山上崩塌下来堵塞了海岸。此时此地他不得不考虑一下是否应该退回去。考虑了一会儿他对催促他赶快作出决定的船长说:“好运气常伴随着勇敢者,送我到庞贝城去吧!”庞贝城位于斯台比亚海角,距离他当时所在处还有半个海湾之遥(你知那里海岸缓慢地伸展成一个圆弧,形成围绕海水的港湾)。他的行李早已装在船上以备远行。当时斯台比亚一带还未感到危险十分临近,但这个地方离火山很近,可以看清一切,不过一旦有大爆发它就很危险。当时他决定如果逆风停止,就回转。当时风向对送我舅父到庞贝城却很有利。到了那里,他一直安慰、鼓励并拥抱他受惊的朋友。为了平息大家的恐惧,他故意表现出十分镇定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让人引他到一个浴堂去,沐浴之后,他安详地坐下来吃晚餐,好像非常愉快,或者说,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无论怎么说都很够英勇)。
这时可以望见在维苏威火山上有好几处燃烧着大火。冲天的怒焰凶猛地向四方延烧着。火光灿烂夺目,把漆黑的夜晚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但是我舅父为了减轻大家的恐惧,一直说有些火光是惊慌失措的人们自己点燃的,说能见到那么多火是由于一些被弃的别墅着了火。在这之后,他就回到房里去休息了。很肯定的是他真的睡着了。因为他卧室的守卫人员听到了他酣声大作,他很肥胖所以酣声大。但当时通往他住所的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火山熔岩石砾和火山灰,如果任他继续留在那里,会无法撤出了。于是人们把他叫醒,引他出来回到庞贝城众人所在之处,那里整晚大家都坐以待旦。他们大家商议是留在房屋里好还是出去到露天里好。房屋由于反复的强烈震动而摇晃不停,感到好像要被从根基撕裂一样地摆动着。但是另一方面,在露天里,他们又害怕不断降落的火山灰和熔岩石砾,尽管这种石块多孔质轻。总的比较起来,在户外还是危险较小一点;我舅父从道理上衡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别人则从担惊受怕的程度上衡量,也得出同样的结论。他们用头巾把枕头绑在头顶,这是他们抵御那象暴雨一样降落在他们周围的火山灰和熔岩块的全部保障。
这时在其他地方已经是白天了,但在那个地方,比最漆黑的夜晚还黑暗。幸赖人们点了许多火把和其他种灯火才照亮了。他们当时考虑最好先下到海边以便可以就近看到是否可能转到海上去。但是他们发现海浪仍旧很高,而且是逆方向的。就在这个地方,我舅父躺倒在一片没使用的旧帆上,不断地要冷水喝而且喝了很多。不久,一阵强烈刺鼻的硫黄气味弥漫过来,这是火焰的先导,随之冲天的烈火燃烧起来了。这火迫使他周围的人们四散奔逃,他也被惊醒了。在两个奴隶的搀扶下,他站了起来,但立即又倒下了。我推测是某种特殊浓烈的气体窒息了他,堵塞了他的呼吸器官。他的呼吸系统本来就比较脆弱多病,而且当时正因感冒而发炎。
当再次天亮以后(即他最后见到的白天之后的第三天),人们发现了他的遗体。他完好无损,象生前一样穿着整齐,姿势象熟睡而不象死亡。
当时我母亲和我都留在米散那。但这同历史无关,而你要询问的只是关于我舅父的死,因此我这封信就写到这里。不过请允许我再加一句,我忠实地向你叙述的都是我亲见的或当时亲耳听到的最可靠的报导。请你斟酌选用最合适的部分。因为一封信同一段历史大有不同,而且写给一个朋友同写给公众也大有区别。再见。[28]
另一封信对火山爆发写得更多,更详细。小普林尼这样写道:
据你说,我应你要求所写的关于我舅父之死的信引起了你的好奇心,使你不仅想知道我们留在米散那的人受了多少惊吓,还想知道我们遭到了多大的损失。(因为上次的信讲到这里就停止了)。
“虽然我受惊吓的魂魄畏缩了,可我的口将要讲。”(维吉尔,伊尼阿,卷二,12)
那天我舅父出发之后,我把其余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了(这也是我留在家里的目的),这之外,我沐浴、吃饭和休息,睡眠短而有间断。那几天一直都有一些地震,因为在坎配尼亚,地震是司空见惯的,我们也不怎么惊慌。可是那天晚上地震激烈的程度使人觉得大地不是在震动,而是要整个翻转过来。我母亲惊慌地跑到我卧室来,我也正在起床想去叫醒她,怕她还在熟睡。我们在屋前的庭院里坐了下来,庭院正处在房屋和大海之间。我不知应该把我那时的情况叫作勇敢还是缺少经验。当时我还不满十八岁,但是我要了一本李维的作品读了起来,甚至泰然地继续作我一直在作的摘录。刚巧有一位刚从西班牙到来的我舅父的朋友来到了我们这地方,他看到我母亲和我静坐在那里,我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他便尖锐地批评我母亲的容忍和我的满不在乎。尽管如此,我仍继续专心致志地读我的书。
清晨,天色微晓,还不到六点时,我们周围的房子开始颤抖起来。虽然我们站在户外露天的地方,可是庭院面积小,而且周围有房子,如果房子塌下来肯定有可怕的后果。直到这时我们才决定离开城镇。有些普通百姓也极度惊慌地跟着我们走,人们宁愿听从别人判断而不信任自己(惧怕达到极点时很象谨慎)。他们迫使我们不得不继续前进,因为身后已经跟了一大串了。
从住宅出来之后,我们在一个极端奇异和可怕的景象前呆住了。我们命令准备的车辆虽然都停在平地上,但它们却不停地前后左右滑动着,即使把石块卡在轮子底下也无法使它们停稳。然后我们又看到海好象是被大地的**所牵引一样被吸回去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岸边的沙滩相当大幅度地扩大了,许多海生动物被困在干旱的沙滩上。在另一面,从一团可怖的黑色云雾中一阵阵冒出蛇一样的一股股岩浆蒸汽,它们一下子又突然闪现成一长串奇幻的火焰,看上去象闪电一样,但长大得多。
这时,我提到的那位从西班牙来的朋友以更为友好和诚挚的口气对我们说:“如果你的兄弟、你的舅父还活着的话,他一定希望你们两人都平安无事。如果他已去世了,他的愿望也是要你们活下去。因此,为什么你们还不赶快逃命呢?”我们说当我们不确知他的安全的时候,我们绝不能考虑自己的安全。于是我们的朋友不再同我们啰唆,匆匆地走开了,用最快的速度使自己摆脱危险。
这之后不久,我所形容过的那一大团黑云开始降落下来,覆盖了整个海面。它包围并隐藏了卡普里岛,锁住了米散那海角,使人什么都看不见了。于是我母亲开始恳求,劝说,以至于命令我尽最大努力去逃生。她说一个青年人是可以做得到的,而她年老体胖,跑不动了,只要不连累我跟着死,她死而无怨了。我回答说,不同她一起我也活不成,同时拉着她的手催她快走。她很不情愿地跟着我,还不时地责怪自己拖累了我。这时火山灰已开始落在我们身上,只是分量还不算很大。我回头看一下,只见极浓厚的一片暗黑的烟雾紧跟在我们后面象一股洪流顺着我们身后的地面滚滚而来。我当时提出在我们还能看得清的时候,先转到路边去,以免被后面拥挤而来的人群挤倒在路上在黑暗中被人践踏而死。还没等我们在路边坐稳,无边的黑暗已经笼罩了我们。那种黑暗不象一个无月光或多云的夜晚,而更象是在一个关紧了门而灭了灯火的暗室里那样一片漆黑,你可以听见妇女的尖叫、儿童的哭声和男人的喊声。一些人找孩子,另一些人找父母,还有些人找妻子或丈夫,只能听声音来辨认人。有些人叹息,抱怨自己命苦,另一些则惋惜自己的家庭,还有些人乞求一死了事,显然是由于极端怕死。许多人伸手向天哀求神灵怜悯,但是大多数人已经觉得没有什么神灵了,天地末日已来临了!
甚至还有些人幻想了许多恐怖的事而加剧了实际的危险。有些新来的人说在米散那有某某房屋倒塌了或着火了,其实都是假的,可是人们都相信。不久,天空一点点地显得亮了一些,我们觉得这很象有火要到来的预兆而不是天亮了(事实果然如此)。不过火离我们很远。不久之后又黑了下来,而且又来了一阵浓厚的火山灰雨,我们不得不时时站起身来抖一抖尘埃,因为不然我们会被埋起来,甚至会被它们的重量压倒。在这场惊心动魄的灾难之中,我自己并没有表露过丝毫害怕的情绪。这话听来似乎有夸口之嫌,事实上我是从一种很可怜、但却很强有力的慰藉中得到了支持的,不然我也作不到这点。这支持我的力量就是我当时以为全人类都遭到了同样的灾难,我只是在随着世界本身的灭亡而灭亡。
终于这一可怕的无边黑暗一点点地稀薄起来变成一种云或烟,并逐渐散开了;于是白天真的回来了,甚至出了太阳,不过象日蚀一样显得苍白无华。当时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每件物品,在我们余惊未定的眼神看来似乎都变了样,它们表面象积雪一样都厚厚地积了一层灰尘。
于是我们回到了米散那,尽可能恢复了一下精神和体力,在期待和焦虑中渡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说实在的,后一种心情要多得多,因为地震还在继续,有几个过于担心的人用吓人的猜测把他们自己和邻人的灾难说得十分恐怖。然而即使如此,尽管经历了那样大的危难,而且危难还在威胁着我们,但我母亲和我在收到关于我舅父的消息之前不打算离开那个地方。
现在你可以读一读我的这篇叙述,它够不上一篇严肃的历史,也没从如何把它变为你的东西来着眼;实际上如果你觉得它连一封信的价值都不够,那你只好怪你自己不该让我写了。再见。[29]
维苏威火山爆发对于意大利的冲击是巨大的。为了重建坎佩尼亚,提图斯从前执政官中抽签选拔督察官,拨款救灾。他把被维苏威火山夺走生命又无继承人的那些人的财产以及元首自身的钱财用于被毁城镇的重建,以元首的心胸和关爱慰藉遭灾民众的痛苦。
提图斯从小对建筑和艺术兴趣浓厚。公元80年,罗马大竞技场在罗马落成。提图斯元首正式宣布大竞技场建成,庆祝仪式持续进行了100天。罗马大竞技场的建成表明,罗马当时的国势已经如日中天。随着帝国力量的增强以及元首自身对艺术的钟爱,罗马境内的艺术也有大放异彩之势。拉奥孔群雕就是经过提图斯留给人类的重要遗产。老普林尼说:“这件作品珍藏在提图斯的宫廷里,是一切绘画和雕刻之中的极品。罗德斯岛的阿格桑德罗斯、派里多罗斯和阿塔诺多罗斯3位杰出的艺术家按照一种总的设计,用一整块石头,把拉奥孔和他的2个儿子以及巨蛇的神奇的缠绕雕刻出来了。”[30]非常庆幸的是这一形象逼真的雕像于1506年1月被一些挖掘提图斯浴室的意大利人重新发现,这是人类艺术史上的重大事件。
图5.13 大竞技场走廊
拉奥孔群雕取材于特洛伊的故事。故事的梗概是这样的:特洛伊阿波罗神庙的祭司拉奥孔警告特洛伊民众,要注意希腊人设下的诡计,不要把他们的木马搬进特洛伊城。庇护希腊人的雅典娜在获知这一消息后,立即派2条大蛇缠住拉奥孔和他的2个儿子,让其无法脱身与特洛伊民众接触,防止他揭穿希腊人的计谋。群雕上展现的就是大蛇绞缠拉奥孔及其儿子们的情景。巨蛇的神力、拉奥孔和他的儿子们的无奈与痛苦以及人随蛇的缠绕而产生的扭动都通过金字塔式的构图充分展示给观众,给其以一种极其深刻的影响。18世纪德国学者温克尔曼曾对拉奥孔群雕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图5.14 拉奥孔群雕
他这样写道:
正如大海的深处经常是静止的,不管海面上波涛多么汹涌,希腊人所造的形体在表情上也都显出在一切**之下他们仍表现出一种伟大而沉静的心灵。
这种心灵在拉奥孔的面容上,而且不仅是在面容上描绘出来了,尽管他在忍受最剧烈的痛苦。全身上每一条筋肉都现出痛感,人们用不着看他的面孔或其它部分,只消看一看那痛得抽搐的腹部,就会感觉到自己也在亲领身受到这种痛感。但是这种痛感并没有在面容和全身姿势上表现成痛得要发狂的样子。他并不象在维吉尔的诗里那样发出惨痛的哀号,张开大口来哀号在这里是在所不许的。他所发出的毋宁是一种节制住的焦急的叹息,象莎多勒特所描绘的那样。身体的苦痛和灵魂的伟大仿佛都经过衡量,以同等的强度均衡地表现在雕像的全部结构上。拉奥孔忍受着痛苦,但是他象菲罗克忒忒斯那样忍受痛苦:他的困苦打动了我们的灵魂深处;但是我们愿望自己也能象这位伟大人物一样忍受困苦。
这种伟大心灵的表情远远超出了优美自然所产生的形状。塑造这雕像的艺术家必定首先亲自感受到这种精神力量,然后才把它铭刻在大理石上。[31]
如果说是艺术家给了拉奥孔群雕以不寻常的灵魂的话,那么提图斯元首对它的关爱与珍藏更使其多了几分神秘和宝贵。
图5.15 罗马凯旋门(一)
提图斯在位2年后去世,兄终弟及,他的弟弟图密善被立为元首。图密善是一位“残忍无度”、“狡诈阴险”的元首。在对内政策方面,他行事专制,独断专行,以“主人和神”自居,打击、排挤元老院,经常以没收财产为由,向惯于逃税的达官贵人征税。人民失去了自由。生活于这一时代的塔西佗说:“我们真是处在极度受奴役之下。我们的‘告密人’已经连我们说话和听话的权利都给剥夺了:如果健忘能够像沉默一般的容易,那么,我们会把记忆和语言都同样地抛掉。”[32]在对外政策方面,图密善推行扩张政策。公元83年,他派兵越过莱茵河,向北侵入日耳曼地区;次年,他又向不列颠泰晤士河以北地区派兵,但遇到了当地居民的顽强抵抗。据塔西佗说,有一位名叫卡尔加库斯(Calgacus,又译卡尔加库士)的当地酋帅,曾对准备赴战的不列颠民众这样说道:
当我一想起这次战争的起因和我们目前处境的窘迫的时候,我的心就激动得厉害,因为我相信:整个不列颠获得自由的开端就在今天,就在我们这个同盟。我们全都是还没有被奴役过的人;但现在,我们的后面已经再没有退路了,罗马的兵船已经威胁着我们,海洋也不能再保障我们的安全了。因此,战争、诉诸武力,不仅是勇敢的人建功立名的时机,也是贪生怕死的人的唯一生路。以往抵抗罗马人的那些或胜或败的战役,还在我们身上留下了最后一线得救的希望;因为我们是全不列颠威名最著的一族,因为我们住在不列颠的腹地,因为我们见不到那些被征服者的海岸,所以,连我们的眼睛都还不曾受过奴役的毒疫的污染。对于我们这些居住在天地尽头、居住在最后一小块自由土地上人们而言,这个保持着不列颠光荣的人世仙境,直到今天从前一直是我们的一个保障。而人们对于自己所不知道的事物总觉得是有些神妙莫测的。但是,现在不列颠的边涯已经暴露无遗了。我们以外不再有别的部落了,除了波涛,除了岩壁,就只有那比波涛、岩壁更为可怕的罗马人,就只有那即使你卑躬屈节也逃不了他们的压迫的罗马人了。那些**世界的强盗!陆地已经被他们糟踏得干干净净,他们现在又要到海上来抢劫了。如果他们的敌人是富足的,那他们就贪得无厌地掠夺敌人的财物;如果他们的敌人是贫穷的,那他们就千方百计地把敌人置于他们的魔爪之下;东方也好,西方也好,哪儿都不能使他们感到餍足。全人类中也只有他们才对于无论穷富的人都怀着同样迫切的贪心。去抢、去杀、去偷,他们竟把这些叫做帝国;他们造成一片荒凉,他们却称之为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