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性化武器意象在潜意识层面的内涵、功能与运用

个性化武器千奇百怪，变化莫测，譬如，有毒的莲花型胸针、可以变成长剑的水、能瞬间变成毒蛇的胳膊、见血封喉的树汁、蜜蜂……动物、植物、矿物、人体、人造物等一应俱全。只要掌握解读意象的常规方法，关注其作为武器的使用情境和具体功能，就可以了解它们的象征意义了。

这里以“有毒的莲花型胸针”为例。毒意象代表较强烈的消极感受或较严重的心理疾病；莲花与母性或女性有关；胸针带有刺伤性，创口不大，针口不深，却因有毒而致命；胸针别在胸前，兼具掩饰性和展示性，同时流露出重视情感的心迹；胸针扎人犹如蜜蜂蜇人，象征自卑者的愤怒，若不化解内心深处的自卑感或自卑情结，蜇人无解——伤人，亦伤己——动怒时伤人，动怒后抑郁。

与常见的古代冷兵器和现代武器相比，想象者在“挑武器”意象里越是追求造型怪异、千变万化的个性化武器，越能反映出想象者内心深处的恐惧感和弱小感。面对这些个性化武器意象，解读意象的象征意义的方法就变得格外重要了。

就解读个性化武器意象的方法而言，与意象对话解读意象的方法一致——体会重于分析！这并不是说，理性分析不重要，解读意象只凭感觉，或用感觉压制理性，而是鉴于生活中的很多人（特别是成年人）容易用理性压制感性，因而，意象对话心理学始终强调感性智慧与理性智慧的平衡，强调感性智慧与理性智慧的灵活应用和综合应用，不用任何一方压制另一方。因此，为了确保武器意象（尤其是个性化武器意象）被正确解读，与来访者及时核对要重于咨询师个人的主观臆测。

当来访者进入想象，开始描述意象的时候，心理咨询师就要全神贯注地去体会和分析来访者的意象，并及时核对，从而获得对来访者的理解和共情性的觉知。无论心理咨询师拥有多么丰富的临床经验，也要始终遵循心理咨询工作所坚守的“以来访者为中心”原则和心理动力学所秉持的个性化原则，最大限度地尊重每一位来访者，让其在“挑武器”意象对话中获得心灵成长。

意象是一种承载着心理能量、表达着心理现实的符号，意象对话是依靠咨询师和来访者之间“心与心”的沟通而达到心理咨询或心灵成长目的的。因此，使用意象对话疗法（含“挑武器”技术）时，心理咨询师要非常“用心”——用心体会来访者所描述的各个意象所传达的总体气氛和情感、情绪，并用心体会这些意象在当下带给自己的内在感受。

体会的意义极其重要，相当于“内功”，理论武装则相当于“硬功”，二者缺一不可。意象的象征意义具有一定的规律，掌握规律可以获得或增加对意象本身的理解。

这里以“挑武器”当中的“武器库”为例。

武器库是一所房子，所有的房子意象都是既可以象征人的身体，也可以象征人的心灵，即“心房”——人格的基本状态和情绪基调。根据临床实践经验，武器库意象的具体特点分别象征着不同方面的心理特点。

武器库的破败程度，象征着来访者的心态好坏的程度。一般来说，来访者意象中的武器库越破败，其心态越差，内外观越好，其心态越好。

武器库的颜色，往往是性格和情绪基调的象征。暖色调代表比较外向或者比较热情，冷色调则代表比较内向或者情绪基调比较灰暗。每一种颜色都是相对独立的意象，除了可以象征性格和情绪之外，还具有其他丰富的意义，需要结合具体场景进行分析和体会，这里暂不展开论述。

武器库的高低和大小，象征着一个人消极情绪（特别是愤怒情绪）积压的程度。一般情况下，武器库越高大，代表消极情绪的积压程度越高；越矮小，代表消极情绪的积压程度越低。但是，任何事物都有一个“度”，极致或极端都会有问题。武器库并非越矮小越好，太过矮小，可能是另一种压抑的象征。同样，太过高大，也可能涉及缺乏精神自我、弱小感的补偿等其他心理问题。

武器库的材质常常与一个人的安全感有关，也和基本的性格特质有关。过分坚固的材质和过分单薄的材质，如石头和稻草，都象征着缺乏安全感。差异在于前者会使用过度保护的方式补偿安全感的缺乏，而后者没有这种补偿方式，直接暴露在外。采用自然材质的房子，如竹、木，象征着自然、朴实、不虚饰、不奢华的性格特质。当然，这种材质在现实生活中“怕火”，其象征意义可以解读为害怕激烈的人际冲突和愤怒情绪。

关于材质的象征意义及其应对方式，意象对话疗法已经总结了非常翔实的临床经验，此前有不少相关著作公开发表，大家可以参见。这里就不逐一列出了。

武器库门窗的大小和状态，代表心灵的“开放性”以及情感、情绪表达的“开放度”。门窗很小或者紧闭，代表心灵的开放性较差；门窗大而容易开启，代表心灵的开放性较好。

武器库里面脏，往往象征着消极的心态，常代表抑郁或恐惧。如果在想象中武器库里布满灰尘，则象征着抑郁的心情。灰尘的面积与厚度，代表抑郁的具体程度。灰尘越多、越厚，抑郁的程度越重；灰尘越少、越薄，抑郁的程度越轻。在“挑武器”的意象对话里，倘若心理咨询师能引导来访者在想象中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打扫一下灰尘，对于改善其情绪，提高心理健康水平是非常有益的。

武器库里面很乱，往往象征着焦虑或烦躁的情绪。同样道理，若能像打扫灰尘一样，整理一下凌乱的“武器库”，对于来访者也是大有裨益的。

武器库里面光线不好，甚至很黑，象征着来访者对自我的了解很少。自我了解、自我认识是心理健康的重要基础。因此，房子里面黑，代表其心理状态不太健康；房子比较明亮，代表其心理状态相对健康。当然，有时是由于来访者初次体验意象对话，内心很害怕，想象出来的武器库也会光线不好，甚至很暗。无论怎样，我们总是鼓励来访者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让“武器库”变得更明亮一些。

至于个性化武器所涉及的动物、植物、人造物等，都各具象征意义。总的分析原则是：充分尊重来访者的感受来进行解读。

在分析和体会来访者的个性化武器意象时，有几点需要注意。

第一，极致的、过分的“美”或“好”的意象，未必是心理健康的。

这一点格外重要。前文虽有阐述，这里依旧再次强调。

第二，本书所论及的各种武器意象的象征意义，都只是偶然性的，并非必然的。

象征意义绝非僵死的、不变的、机械的，而是灵活多变的。同一个象征意义可以由多个形式不同的意象来表达，同一个意象又具有多种象征意义。并且，几个意象的组合以及意象整体，还可能构成新的象征意义。

“意象”与“象征意义”的关系，就像是英语单词和单词意思的关系。一个意思可以用多个单词来表达；一个单词可以同时具有多个意思；在不同的情境里使用，同一个单词可以表达不同的意思；在某种情境里，几个单词组合在一起，可能构成一种新的意思，而这个新的意思超越了这几个单词原本的意思。例如，lemon意为“柠檬”；lemonade意为“柠檬水”/“柠檬汁”；在某种情境下，lemonade out of lemons的意思则是“化不利为有利”。

因而，切不可采用一一对应、对号入座的方式机械套用武器意象的象征意义，对来访者进行“野蛮分析”！而须本着“以来访者为中心”的工作原则，灵活运用关于武器意象的各种知识，真诚而投入地体会，深刻而有针对性地理解每一位来访者通过武器意象所传达的丰富内涵及心理意义。

第三，同一个意象具有多种变式，每一个变式都代表总体上接近、但又不完全相同的心理状态。

许多来访者想象出来的“武器”都与水有关。比如，手枪里射出来的是水；大炮里面装的是冰做的圆形球体；冲锋枪里射出来的不是子弹，而是一团团浓浓的白雾，让人什么都看不清；需要自我保护时，眼睛盯着谁看，谁就会被冰冻；潜水艇藏在冰山下面……此处，以水为例。

水的基本象征意义有：生命力、滋养、爱、性、女性、关怀、创造力、繁殖力等。这些基本象征意义之间都具有相关性。

心理咨询师要想精准地解读“水”这个意象，就必须根据它出现的具体变式、状态、性质、与何种武器相结合等信息，进行整体分析。比如，“水”有很多的变式，冰、雪、雾、云、血、奶、酒、毒品……虽然这些变式都离不开生命力、滋养等基本的心理象征意义，但是，具体的象征意义仍会有所侧重。

“冰”强调的是情感的凝结、冷冻、固封——“心寒”的感觉；“奶”往往与母爱、滋养、关怀有关；“酒”可以代表令人沉醉的情感；“毒品”与有害的情感或情绪沉溺有关；“血”则含有多重意思，可以象征生死，可以象征情感（尤其是爱或愤怒），“手上沾血”代表罪恶（感），“喝血”代表获得新生/新的能量，“吐血”代表付出。

第四，在“挑武器”意象对话的过程当中，心理咨询师一般不向来访者解释意象的象征意义。

这与经典精神分析的做法完全不同。经典精神分析强调将无意识的内容意识化，而意象对话恰恰是运用意象的象征意义“下对下”地进行深层沟通与咨询，即在潜意识层面直接展开心理咨询工作。因而，我们不需要来访者理性地知道各种意象的象征意义。相反，如果在来访者进入想象之后，特别是进行到“咨询性的意象互动”阶段时，解释象征意义反而会把来访者带到理性层面上来，脱离或阻断潜意识层面的沟通，从而干扰咨询效果。

第五，为了增加来访者想象的自由度和体验的深度，减少不必要的限制，心理咨询师可以有意强化想象的奇异性。

有的来访者过于理性，或者比较紧张，在进入想象之后，描述出来的意象比较受限于日常逻辑思维。例如，在想象武器库时，来访者只看到架子或箱子，却看不到任何一件武器；或者，在描述一件武器时，说不清它的长短大小、材质、颜色、用途、使用方式等重要细节；或者，心理咨询师问及某现代武器里是否有弹药、有多少弹药时，来访者习惯用理性的“应该”来作答（这种应对方式本身就呈现出来访者惯用的心理防御机制，如“合理化”“回避”等），诸如，“枪里应该有子弹吧”“这种枪应该装多少子弹，我也不知道”“就是电视剧《潜伏》里翠平拿的那个手雷，就那么大，就那个颜色”……

尽管来访者表达出来的这些信息都有心理意义，也具有分析价值，但是，受限较多，防御较多。针对这种情况，心理咨询师可以帮助来访者再做下放松，然后，有意识地引导：“在你想象的武器库中，你可以看到一个奇异的世界，可能会出现不被称作武器的武器，甚至是现实生活中完全见不到的东西，只要你放松下来就可以看到……请放心，我会和你在一起，你看到什么就说出来。”

在某种意义上，所有那些无法划归冷兵器和现代武器的武器意象都可以归为个性化武器。

根据个性化武器所突出的彼此间具有差异的特性，个性化武器意象暂且分为隐秘型、幻化型、超能型和随机型四种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