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飘一袭素衣,映着皎皎明月,踏着一地星光,袅袅婷婷而来。
赵公公向左右使了个眼色,众人知趣地退下。
“飘儿……”公瑾说着上前抱住了她。
杨飘也伸手揽上了他腰,挑逗地摩挲着。
“我还以为今天你不会来了。一切都顺利吗?”
“嗯。”杨飘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把头靠在他怀中,轻轻吻着他的肩膀。一双光滑白嫩的手来回在他身上轻抚着。雪白的手臂从素衣罗裙中显露出来,一点瑕疵也无。
公瑾低头吻了吻她,将她光滑白嫩的手握在手上,杨飘嘤咛一声倒在床上,另一只手勾在他脑后,想要将公瑾也拉过来。
公瑾俯身,一只手支撑着床面,似乎并不着急碰她,“飘儿,今天,母后召见朕,跟朕说了掬斓的事,”公瑾喃喃道,“你说,世上还有那么傻的人,放着正房夫人不做,去给人家做小?封个宝林就心满意足了?”
他摇摇头,在杨飘身边并肩躺下,“朕原本打算听你的,将掬斓许配给辅国大将军为正妻,是以总是没有给她什么名分,想着到时升她个县主,也不算辱没了沈将军。
辅国大将军沈岩嘛,你认识的,长得不差,家世也好,至今尚未娶妻,可朕就不明白了,朕心里只你一人,后宫上下谁人不知,可她却宁肯给朕做个宝林,老死深宫,即使朕一辈子不会碰她,却也不愿嫁沈将军?莫非,是朕太有魅力了?”
公瑾说完这些,揽过杨飘,攀到她身上,想要吻上去,明显地感觉到了怀中人的犹疑。他不可觉察地笑笑,伸手要解她的衣服。
“杨飘”一下子按住了他的手,也不顾及因声音不同而露出马脚了,“圣上,飘儿有些不适,去去就来。”说罢,不等他反应过来,拾起地上的披风,狼狈地开门逃走。
公瑾狡黠地眨眨狐狸般的眼睛,“跟我斗,也太嫩了。”
要假扮飘儿,也要先看看她的配饰,和手臂上的梅花胎记吧,碧玺戒指不在,胎记不在,功课也不做足一些,就敢欺骗对她如此熟悉的人,真是有够低估他。
还有那个赵公公,估计也是太后的人,既然他号称对先皇忠心耿耿,那就追随他去吧,反正现在也缺个殉葬的人。
公瑾百无聊赖地披衣起身,在庭中漫步,今夜星光璀璨,西郊别苑周围灯火阑珊,正好可以看到满天繁星,此时远处幽幽飘来金塔钟鼓报时之声,自从他登基之后,金塔便纯粹用作望楼和报时机器了,当然,金塔还是国富民强的象征。以金塔为本位,发行了天祜通币,既减少了铸钱的成本,又可以稳定货币的价值。
只是不知道,凋敝的民生多久才可以回到正轨,父王行事太过极端,虽说有他的道理,但几年下来,安熹已是虚弱不堪,实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作法。
还有飘儿,这丫头能够引雷到金塔,催眠戒断魔花,还能一下找到尸人的关键,一定不简单。
这一点不仅仅震惊了林炳烨和瑾瑶,也让他如坐针毡,飘儿似乎在刻意回避谈起她的身世,他现在只希望去天坑谷调查她的暗卫早点回来,带回一些好的消息。
若是她真是如此,那么与神秘莫测的天坑谷一定脱不了干系。
她昨日似乎想对他说什么,可惜他忙着去见嘉亲王,没有时间倾听,莫非,是她自己想通了要告诉他?他可不愿逼迫她什么,如果那样,与那周梧锵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飘儿知道他在查她,会不会生气?公瑾吸了口气,这丫头总是让他牵肠挂肚,放心不下。
第二天一早,苏太后便急急宣召掬斓来见,没想到不用宣,掬斓自己已经在苏太后暂住的星辉殿外等候多时了,邹嬷嬷见了掬斓,有些惊讶,赶紧请她进来。
邹嬷嬷一进殿,向坐在主位上的苏太后摇摇头,苏太后眼里闪过失望的神色。
“怎么,又被他识破了?你怎么这么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谁料,掬斓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梨花带雨,“太后,请您收回成命,掬斓不想做宝林了。”
掬斓突然有此一跪,让苏太后略略惊讶,“怎么了,你不是整日在哀家耳边念叨要一个位分的吗?如今这样却是为何?”
“以前,是掬斓不知轻重,掬斓知错了。从今以后,只想在太后身边侍奉,不敢再有非分之想!”掬斓昨日听了公瑾如此说,马上在心中盘算起来,若是不要这个宝林的虚名,只当一个宫女,倒时公瑾打发她,给她一个正二品县主的位分,可就一朝变凤凰了。好过在这瞒神弄鬼仙人跳,被公瑾发现了,可是欺君之罪,以她对圣上的了解,公瑾的确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碰她。
掬斓想清楚这一点,便当机立断抽身而去,一边是鬼鬼祟祟冒名顶替一夜风流,一边是正大光明风风光光一辈子正妻,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要是封了这个宝林,她可就一辈子与那正妻之位无缘了。
“哀家昨日已与圣上商议此事,他也好不容易答应了,你这样临时变卦,让哀家好生为难!”苏太后目光灼灼,像刀子一样扫过她,似乎要将她穿透。“况且,哀家煞费苦心地帮你找到了易容师,忙活了好几天,才将制作出与那杨飘一样的易容面皮,你现在说不干就不干,是在戏耍哀家吗?”
“没,没有,”掬斓赶紧为自己辩驳,“太后,掬斓从不敢戏耍您。只是昨夜,圣上把掬斓当做了杨飘,倾心吐露真情,掬斓被圣上的一番心意感动,觉得,觉得凭掬斓定是无力撼动圣上对皇后的感情,若是被他发现,定要严惩不贷,还是早早抽身为妙。”掬斓的脑子全力运转着,想要找一个自然的理由。
苏太后面带嘲讽地听着,掬斓这个蠢货,果然是不堪大任,早知道她这个德行,就不应该在她身上投入那么多精力。
“被真爱感动是吧?”苏太后挑挑一侧的柳叶眉,“前怕狼后怕虎是吧?”
“那你就去陪先皇吧。”苏太后阴森地看着她,“先皇那正缺你这样相信真爱又胆小如鼠的妃子。你原来不正是先皇身边的人吗?正好,正好。”
掬斓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刚要求饶,只听殿外一叠声地连报,“圣上驾到。”
没等掬斓站起来,公瑾就到了,看到眼前的一幕,心中了然,面上却装不知道,下巴朝掬斓那抬了抬,“母后,这是在作何?”
“这丫头忤逆犯上,竟然想谋害本宫,幸亏本宫及时发现,不然,就要追随你父王而去了。”苏太后冷冷地看向掬斓,变脸之快,与刚刚的关切判若两人。
就连公瑾也为母亲精湛的演技在心里鼓了两下掌。面上还是冷冷地道
“这下可找到根了。”
苏太后不解何意,疑惑地看向他,公瑾继续说道,“昨夜飘儿突然回来,与朕说了会儿话,便说自己身体不适,先下去了。可朕等了一夜,也没见她回来,着人去找,又怕惊动了百官,不好大张旗鼓。想来飘儿走了定是这与这……是宝林吗?定是与她有关!”
“哼,什么宝林,她不配!”苏太后气愤地说。
“圣上,掬斓冤枉啊!”
“大胆,朕面前也敢大呼小叫,不成体统!”公瑾朝掬斓瞪了一眼,掬斓便不敢做声了。“朕这就罚你,去浣衣局浣衣三个月,还不快回宫领罚!”
“是!”掬斓唯唯诺诺地走了,感激地看了公瑾一眼。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自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与此同时,杨飘便又如约来到大理寺牢房,看望被关押在这的将士们,与昨日不同,今天他们都平静了很多。
杨飘拿出自己做的点心,“喏,做的蛋糕,这个蛋白还是沈将军打发的,不然我手都打掉了也打不开。不了解不知道,原来会功夫还有这个好处。今天早晨我天不亮就爬起来在太极宫的小厨房捣鼓,看看尝尝,手艺如何?”
自从她恢复了胡舟舟的本领,还没有怎么做过饭,上一次做饭还是给瑛娘和小嫚做的。
众将士可从来没有吃过这个,慢慢拿起来,慢慢吃着。因为心情低落的关系,也不觉得有多好吃。
杨飘坐在牢房的台阶上,默默地看着他们吃,谁都没有说话。良久,还是那个昨天吐痰的人打破了沉默,“喂,我们会死吗?”
杨飘低着头,摆弄着那个黑烟云母凤钗,一会儿插进地下,一会儿拔出来,她看着手里的东西,不敢与那人对视,“有可能。”她说。
又是一阵沉默。
他对面关押的是一个年纪略大,满脸胡须的将士,他想了想,又问
“多久?”
“难说。”杨飘把头埋得更低。丧尸病毒对于胡舟舟的世界来说,也是遥不可及的秘密,但是就她所了解的现代人有关未来的猜想中得知,这种病毒的确有存在的可能,且致死率接近百分之百。潜伏期多久,三天,还是五天?她也不确定,只好将人关着,根据阿梅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零号病人,目前来说,潜伏期是个谜。
“那我们要被关到什么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半个月,半个月没有事,大家就都安全了。”杨飘苦笑道。
“我们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事?”另外一个声音问道。
“有事的话,就会慢慢变得和阿梅一样,还是很明显的。”杨飘站起来,逼着自己抬起头来,“阿梅那样,已经死了好多天了。诸位,你们若是感染了,是想体体面面的走,还是变成阿梅那样,伤了人再走?”
又是一阵沉重的沉默。
“自然是体体面面的走。”一个将士小声说。伴随着低声啜泣声。
“皇后娘娘,我想在死之前,见见我女儿……放心,我就在牢房里远远地看着她就好。”一个年老的士兵扒着栏杆说道。
“我也想见见我老婆孩子……”
“还有我……”
杨飘强忍住眼泪,“好,我让狱卒拿纸笔,我来登记,你们想见谁,在哪儿能找到他们,我杨飘都会尽最大努力找到,把他们带过来。
”
良久,将士们慢慢安静下来,不知谁说了声,“谢谢。”
杨飘朝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是我该说谢谢,谢谢你们,你们是安熹的英雄!安熹会永远记住你们的贡献!”
说罢,又陪着他们呆了一会儿,登记了所有人的信息,才拿着名单走出大理寺,交给了沈岩。
将士们中有一人名叫张驰,上面三个姐姐,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自小被一家人千宠万爱,二十岁时托关系进了禁卫军,后来分到沈岩手下,本以为踏上了加官进爵的康庄大道,谁知道竟然倒霉透顶被个尸人咬了,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理寺地牢,他不甘心!
他的狐朋狗友里面,有一个人名叫贾李季,颇通些文墨,是前郡王苏宇锡的幕僚,算起来还是墨韫大学士的徒孙,张驰一心想逃出去,心中着急,想出一计,遂在登记希望探视的亲友中,填了贾李季的名字和住址。
自从苏宇锡倒台之后,便对当今圣上恨之入骨,四处谋求支持,准备拉起一面反戈倒算的大旗,苦于无人支持,便想着办法四处找新皇的破绽,可惜一介庶民,无权无势,并没有找茬的机会,但做郡王期间中饱私囊,富得流油,因此门客们虽遣散了一批,还是豢养了一批跟朝中官员沾亲带故的一些寄生虫,贾李季就是其中一个。
贾李季自负有些文采,颇不把朝廷看在眼里,自诩南山居士,可混吃混喝的本领却是一流,对着苏宇锡溜须拍马不在话下,每每迎得夸赞赏赐,便又自傲起来。
这一天人在家中,收到了朝中禁卫军的邀请,请他去大理寺,好友张驰要见他。
贾李季自郡王苏宇锡倒台后便终日无所事事,今日一见,倒是有的是时间过去。于是整饬了下行装,来到了约定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