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说什么笑话呀？”公瑾的声音响起，杨飘有些恼怒地朝殿外的宫人看了看，“你来了他们怎么不通报的？”

“这就是朕的寝殿，通报什么呀？”

“什么？这是在太极宫?”杨飘四处打量了一下，“我连个自己的宫殿都没有吗？！真抠门！”

公瑾笑笑，挥手让小翠下去了，他坐在杨飘身边，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你之前不是一直昏着吗？一宫主位总要操心宫内林林总总，朕想着让你暂且住在这太极宫，也不用每日跑那么远去你的凤梧宫，你也离朕近些。这不，一忙完就可以来看看你。”公瑾宠溺地拥着她。

“你下了早朝不用去勤政阁和大臣议事吗？”杨飘挠挠鸡窝一样的乱发。

“议完了。”虽然公瑾艰难忍笑，抖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

“我起得这么晚吗？”杨飘有些茫然，“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飘儿，朕是来陪你用午膳的。”公瑾摸摸她的头，“看来是朕太厉害了。太后那里你不用操心，朕已经交待过，你大病初愈，改日再去问安。”

杨飘听着听着，从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又羞又躁，最后捂着脸倒在床上，“我不要面子的吗？！”

公瑾也顺势倒下，一只手撑着床面与她面对面，“朕……”

“朕什么朕，听着别别扭扭的。”杨飘用手向两边撕扯着他的脸颊，“说人话。”

“我都当圣上了，还不能自称个朕……”公瑾抓住她撕扯自己脸颊的手，低头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

杨飘一瞪眼，他马上改口道，“好，谨遵夫人懿旨，我今晚侍寝的时候收敛些……”说罢，坏笑着又要欺身压上。

“皇上请注意您的言行，本宫……”杨飘觉得是时候端出她皇后的架子来了，可肚子还是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公瑾微微蹙眉，“终于饿了?想吃东西吗？”伸手搭上她的脉搏，“我叫张空极来看看，若是……”

“别别别，你昨天叫人家来，还摆了个臭脸给人家，不是都说了我没什么大碍了吗？不要浪费医疗资源。”杨飘摆弄着头发，拿到鼻子下闻了一闻，还以为多日没洗很难闻，想不到居然香香的，好像刚洗过。

看来自己做植物人期间被护理得不错。

“那张空极虽说年过七旬，可到底男女有别。他再来把脉，一定要按宫中规制来。”公瑾傲娇地甩甩头，

“你死不死啊，”杨飘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老张又不是外人，黄土埋到脖子了，你连他的醋都吃?”

公瑾一下子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朕说不许就是不许……”

话没说完，杨飘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公瑾早有预料，加快速度跑了，跑了……到了门口，步伐马上又恢复了端庄威严，仿佛那个刚刚被老婆踹屁股的人不是他……

等在门外的刘公公忙问，“陛下，可要传膳?”得到肯定答复后，刘公公便吩咐下人开始准备去了。

很快，宫女们鱼贯而入，将杨飘梳洗打扮一番，引她来到花厅用膳，杨飘看到小翠，几次想找她说话，奈何周围侍女众多，无法深谈。

终于收拾停当，她坐在花厅的凳上纳闷公瑾这狗子不是早来了吗怎么还没到，却听得众人一连声的参见圣上，公瑾换了身常服，在她对面坐下。

一旁侍立的刘公公拍了拍手，午膳这才上桌，与国宴之上每上一道菜撤走一道菜比，这里更家常一些，可惜素净了许多，杨飘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喝了一碗绿粳米莲子羹，便不想吃了。

公瑾不紧不慢地慢慢吃着，她几次想找话跟他聊聊，可他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猿背蜂腰，优雅自若，杨飘只好也低头吃自己的。

正无聊透顶，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怎么，不合胃口?”

“没有肉，差评。”杨飘翻了翻下嘴唇，委屈巴巴。

“太医说你大病初愈，吃不了油腻。权且将就几天。”

“我不能吃你能吃啊，你整天那么累，不吃肉怎么行，你吃，我看看也解馋啊。”杨飘眼角弯弯，带上一脸谄媚。

公瑾好像早已看穿了她的心事，“朕陪着你一起，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下是彻底没辙了。杨飘百无聊赖地把碗一放，“我吃饱了。”

“吃饱了就去睡个午觉，等朕回来。”公瑾头也不抬，又补上一句，“不要让皇后娘娘到处乱跑。”

众人:“是。”

杨飘:“＃%！”

您这是养人哪养猪哪?！

等午膳撤走，宫人们少了一点，她可算找到一个机会拉住他，“周公瑾，我怎么得罪你了？”

公瑾抬眸看她，对她笑了笑，眼底满是柔情，“怎么了？”

“怎么了，我都睡了多久了，出去走走不行吗？我我我，我是不是哪儿做错了?你直说行不行。”

公瑾的眸色又沉了一沉，“飘儿，这里是皇宫，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到处乱跑。”

“你不高兴吗？”杨飘又要去扳他的脸，

公瑾往后退了一步，左右看了一看，宫人们都低下头，刻意不往他们这看。他轻轻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成何体统。”

杨飘哎了一声，公瑾的转变这么奇怪，她有点不适应。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看来自己得慢慢找出线索，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关于皇位的来龙去脉，突然退位的太上皇，还有公瑾的变化。

杨飘撅了噘嘴，“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跟我玩，我自己玩去呗。”随即朝小翠一勾手，“小翠，我们走，”

小翠连忙出列，“娘娘，走去——哪?”

是啊，自己还没分房子哪，好像只能待在他的太极宫，“在太极宫四处转转，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她才不会甘心当这个金丝雀，等周公瑾一走她就行动，反正有黑烟云母凤钗在，再厚的城墙也拦不住她，她想去哪儿，不过是挖个狗洞的事。

“既然皇后这么闲，不如陪着朕批改奏章吧。”公瑾的语气似笑非笑。

“娘娘，小翠还没吃午饭……”小翠知趣地退到一边。

“＃%！”杨飘再一次败下阵来。

太极宫承庆殿，公瑾在宝座上正襟危坐，面对小山一样成堆的奏章，一个个认真取开批阅，有时微微蹙眉，有时紧绷着下颌，甚少见笑容，看来坏消息比较多啊……一旁的刘公公正在研墨，以前没见过的一个公公正在小心翼翼地奉茶。

杨飘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好无聊啊好无聊，好无聊啊好无聊……

她还想好好问问小翠，瑾瑶去哪了，老王弘寂怎么样了，还有那患有精神分裂的二皇子和妖妃都去哪了……想着想着竟然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奇怪，最近怎么这么好犯困。

公瑾从浩如烟海的卷宗中抬眸，正看到一旁的杨飘瞌睡得直点头，他舒展了一下紧蹙的眉头，轻轻挥手让二位公公都下去，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杨飘面前，将她抱起来放到案边的软榻上，给她轻轻盖上一层薄被。杨飘睁睁眼，见是他，兀自说着，“我不困，一点儿也不困。”一边打了个哈欠。

公瑾在她身边躺下搂住她，“飘儿，若是……”若是你有一天发现，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我，会不会害怕?

你认识的周公瑾，早已经死在那权利的漩涡之中。唯有卸去单纯与善良，才能坐上这冰冷的王座。而你，是我心中唯一的一片净土了。

世人都道我一往情深，执意立生死不明的你为后，世人都问，为何不能再等一等。

我等不起了。

因为今天之后，便是为期三年的国丧之期，国丧期间，不能娶妻。

今天之后，我便是彻底的弑父弑兄的恶人了。

事情还得从八月初三与林炳烨的那次会谈说起。

八月初三凌晨刚过，湿气渐浓，雾气弥漫。

直到帐中仅剩下二人，林炳烨轻哼一声，“想不到竟然劳烦太子殿下的大驾，看来你们对老皇帝的下落很是重视。”

公瑾抬眸，“炳烨，放人吧。”

“现在我的条件已经不是当初的条件了。你可知道，他为了逃命，差点伤了瑾瑶性命。”林炳烨等待着看周公瑾脸上的表情，他很好奇他们父子是不是都是演技届的高手。

“我不意外。”公瑾仍然是云淡风轻。

他的反应倒是让林炳烨有些出乎预料。他再三确认周公瑾真的是连演也懒得演:“瑾瑶差点死了。”

“有永王在，王妹定不会有事。”公瑾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将话题转移开，“相信孤开出的放人条件，永王一定不会拒绝。”

“噢?说说看。”林炳烨玩味地看着他，略带讥讽的目光似乎在打量一个不成熟的孩子。事实上他也是这样想的，公瑾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年轻人，阅历比他老子少多了。

公瑾笑笑，背在身后的手不易察觉地握紧了白玉扳指，“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笑话，大军已悉数调往边境，留在京城的兵力满打满算不超过两万人，你们哪里来的自信包围本王?”林炳烨勾了勾嘴角，周公瑾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你若不信，可即刻派人去查。”公瑾挑挑眉。“这一个月来，东吉货轮突然较往常多了起来，一直埋伏茹德港的军队发现了异常，早已上报给孤。”

“一直埋伏在茹德港的军队?”林炳烨皱眉，莫非，除了御林军禁卫军和神武军，还有一支军队?

“茹德港一直以鱼龙混杂，三教九流而出名，”公瑾娓娓道来，“但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其实是一支孤的暗卫，东宫节衣缩食，人人都说太子殿下扣扣搜搜，孤潜伏那么多年，为的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镇定自若地在案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小北。”林炳烨一直盯住他，小北闻言进来，“王爷，何事？”

“吩咐李参将赵参将，各率一支卫队，查查营地四周，有无大军痕迹。”

“是。”小北看了公瑾一眼，依言下去。

林炳烨在他对面坐下，冷静如常，“说说你的条件。”

“炳烨，你我算是表兄弟，念在手足之情，孤给你想了一个最好的出路。”公瑾挑眉笑笑，“放了我父王。”

林炳烨也笑笑，在这件事上，他还没怕过谁，正要出言，公瑾的下一句话让他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下。

他说，“孤会让他退位。”

“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听你的。”林炳烨郑重地看着他。有意思，如果周现能够退位，那么再收拾他会更容易，他一开始也有此意，但想想周现的为人，觉得不太可能。

如今他儿子既然把这个问题摆到了台面上明说，那么自己何不顺水推舟。

“这个孤自有办法。”公瑾不愿详谈，“我今天见了他，便要带他走，实不相瞒，退位诏书已经带来了，只等父王签署，便大功告成。”公瑾抿了抿薄唇，话语间透露着决绝与狠辣。“诏书一式两份，炳烨可以留一份留作证据，证明孤所言不虚。”

公瑾轻轻抿了口茶，“想必永王殿下也不想生灵涂炭，让手下将士客死他乡。能够有和平的手段，为何还要血流成河呢？这里毕竟不是你的家乡，若论地利，你不占，若论人和，你不占，若论天时，似乎也不是最好的时机。”公瑾慢悠悠地抽丝剥茧。

“看来要你父王退位，是有条件的。”林炳烨将杯子放下，手心微微出汗。“说说看。”

“炳烨果然是聪明人。我周公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