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你动心了(1 / 1)

周梧锵回到乾麟宫时,忠王府的牌匾已经悬挂好,鎏金牌匾在巍峨的红漆镶铜大门之上甚是相配。让他很是满意。

看看天色,已是午后,侍从为他掀起轿帘,周梧锵问道,“今日府中可有客拜访?”

“回王爷,客已到,正在前厅等候。”侍从机灵地把称谓由二皇子改为了王爷。

周梧锵轻快地迈着步子向前厅走去,绕过假山,穿过游廊,衣裳也不换,朝服也不脱,可见此人之重要。

周梧锵转过几道弯之后来到前厅,即刻让侍从落下珠帘,透过琉璃翠屏,他隐约看到了屏风之后那人的侧脸。

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褶子绽开在脸上,皮肤松松垮垮地垂下来,衣服是深蓝色粗布的棉衣,宽袍襦裙,干净而质朴。走在街上,她众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扔到人海中,有如水滴落入汪洋。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搅起了安熹天翻地覆的变化,让揽月教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周梧锵整束了衣衫,绕过翠屏,恭敬地行礼道:

“鬼斧先生,好久不见。”

老人转过身站起来,用拐杖轻轻拄着地面支撑起身体,面容安详,语气和蔼,“二皇子,不,忠王殿下别来无恙?”

周梧锵进来,拂衣在鬼斧先生对面的圈椅上坐下,垂下眼帘,“虽然我很想说别来无恙,但恐怕并不无恙。揽月教遭受了重创,飘儿帮助教众摆脱了魔花的控制,就连魔花田也被烧了。”

“飘儿?她怎么可能?”鬼斧先生睁圆了两个大而有神的眼睛,虽然整个脸松松垮垮,皱皱巴巴,眼睛却是精光乍现,炯炯有神。她慢慢坐下,刚刚因为惊讶而挺直的脊背此刻慢慢又弓了回去。

周梧锵苦笑了一下,玩味地轻轻点了点下巴。“就是她。没有料到吧?原以为是一枚上佳棋子,如今看来,棋子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受控制了。”他指尖轻轻点着几案,又回想起初见飘儿时的样子。

“她是我培植多年,来帮助二皇子你的,她在永王府,一直都按照我们的计划在进行,怎么一来了南都,便完全不同了?”鬼斧先生叹了口气,“她与永王心意相通之后,便被劫持来南都,分化太子一党,造成他们君臣反目,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飘儿没有被催眠成功吗?她是怎么脱离了控制?”

“她来南都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我们可能低估了永王与太子,永王居然亲手扶持飘儿登上太子妃之位,太子也没有被她迷惑,两个人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拎得很是清楚。”周梧锵又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我有时候越来越看不透我这个王兄。不知道他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飘儿不知道从何处学来的本事,能够戒断魔花,这让揽月教的主教们与媃翊非常忌惮。”他眸子中的危险一闪而过,

“不知是谁,给她下了红嘴鹄之毒,她现在命在旦夕,还望先生能够救她一命。”周梧锵的关切与在意一闪而过,随即习惯性地换上那副漠然的冷脸。

“救她?”鬼斧先生嗓子里发出沙哑的笑声,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若是棋子不听话,你们不都是希望她死吗?”

“她不一样。”周梧锵吸了口气,极力掩饰着那一丝不自然。“她现在不能被催眠,也就不能说出实情。一旦红嘴鹄之毒得解,我们就可以再次利用魔花催眠她,问出她本领的来源。”

“恐怕不止如此吧?”鬼斧先生一双老眼有如深潭,突然,伸出拐杖,指着周梧锵心脏的方位,“忠王殿下是对飘儿动了心了。”

周梧锵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好像椅子是滚烫的热铁一样。“先生,我们还是谈公事要紧。”

“好,谈公事的话,老身就照实说了。目前揽月教形势不乐观,你我合作多年,媃翊与枫儿都是我改造后为二皇子的得力助力,眼看即将立揽月教为国教,天坑谷一族即将翻身,断不能因为这一个小丫头前功尽弃。只有能够保证她不能再使用她的能力,你才可以留她一命。”

“你可以治好她吗?”周梧锵躲闪着鬼斧先生的目光,并不正面回答。

“我去看看。”鬼斧先生起身。

杨飘正在密室之中翻看那本《天宇论》,听到有人进来,便知道是周梧锵,她一天比一天虚弱下去,现在只能用靠双手支撑着直起身来,这两日,除了分晴来送饭,就是周梧锵来问话,真是无聊透顶,好在《天宇论》越看越觉得有些意思,若按照书上的记录,可以推断出月食日食的发生时间,也是十分有趣。

“鬼斧先生,请。”周梧锵替鬼斧先生打开门,自己并不进去,不知道是不愿意打扰他们的谈心,还是不敢看到杨飘受到背叛的眼神。

若是她知道一直疼爱自己的人只是把她当做复仇的工具,会很伤心吧。

鬼斧先生微微颔首,她拄着那根竹制拐杖,径直进去。

待来人绕过屏风走到床前,掀起兜帽,杨飘才看清此人的脸。

“姥姥!”杨飘又惊又喜,“我的天哪,您怎么来了?!”一瞬间的狂喜之后又担忧起来,“您也被二皇子抓来了?是要用您来威胁我让我说出秘密吗?我去,他也太狠毒了,王八蛋竟然对老人下手!姥姥,您没事儿吧?没挨打没挨饿吧?我刚来的时候可是颇挨了几天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杨飘絮絮叨叨地关怀着姥姥,随即四处看着有没有东西可吃。可身上实在没力,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不得不又靠在靠垫上歇歇。

鬼斧先生,不,姥姥笑了笑,坐在她床前的绣墩上,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飘儿,你受苦了。”

“我没事,只不过是中了点毒,腿上没劲站不起来。其他都好好的。姥姥别担心。倒是您,二皇子他可真毒啊,知道您是我的亲人,居然利用这一点,真的,太狠毒了。”杨飘抱怨着摇摇头。

“飘儿,你是怎么帮助教众戒断了魔花?”姥姥一边说,一边搭上她的脉搏。尺脉虚浮无力,寸脉若有似无,虹膜隐隐可见黑斑……

“姥姥,这个真是一言难尽。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杨飘不想再提这个,既然姥姥也被抓来了,周梧锵又在哪儿呢?他此刻不是应该凶神恶煞地用姥姥威胁自己吗?

“飘儿,不要再帮着太子了。”姥姥严肃地看着她,“他是我们天坑谷的仇敌。你母亲,你姐姐,还有你,你们的使命便是为天坑谷报仇。你该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了。”

“什么?”杨飘疑惑地看着姥姥,她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姥姥,我不明白。”姥姥不是被抓来的?或者,姥姥是二皇子一边的?

这个想法让她一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果是后者,那么自己从梁州被抓走,姥姥也是知情的,甚至还是帮凶。她警觉起来,看向姥姥的眼神由兴奋、热切转为不安、疑虑。

姥姥叹了口气,坐在床边,轻轻地讲起天坑谷的历史:

“天坑谷是天外飞石,落地为坑所形成,几百年来,山峦变化,沧海桑田,这里的一切都跟外界大不相同。我们天坑谷的女子,都身负绝世美貌,也正是因为这样,盛名之下,不断被外界侵扰,不断有谷外的人进来,把我们的族人抓去,我们的族人被当做货物交易买卖,被当做奴隶驱使奴役,被抓走的人,日子煎熬而痛苦。留下的人,战战兢兢,只好从女婴一出生便用天坑谷的谷树汁涂抹在脸上,变成普通人的样子,希望这样长此以往,可以将生活慢慢恢复平静。

但事情还是不尽如人意,被抓走的族人,有的送去权贵那里,成了姨娘,有的送到外邦国王那里,成了妃子,为了固宠,她们年老色衰之后,便会吐露天坑谷的秘密,那些谷外之人得到了消息,又大肆抓捕起天坑谷的普通女孩,甚至残忍地将不该脱落的谷树皮硬生生从她们的脸上揭掉。天坑谷再次陷入混乱和不安,有的族人为了永绝后患,不惜划伤脸,迁徙到远西之地。

尽管如此,天坑谷还是不太平。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天坑谷中发现了一种神奇的植物,它可以使人忘记痛苦烦忧,少量可以止痛,大量可以控制人的心智,进而控制整个人的肌肉骨骼。

我们族人叫这个植物飘絮花,就是现在人们口中所说的魔花。

有了魔花,我们便有了与朝廷对抗的资本。在重重压迫,人命如草芥的乱世,魔花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机缘巧合之下,我们遇到了二皇子,他要皇位,我们要报仇,双方一拍即合,开始了我们的合作。

我们借着为朝廷筛选美女之名,在天坑谷的响泉湾开始了我们的计划,在二皇子的帮助之下,源源不断地有“货源”被运来天坑谷,所谓“货源”,便是一些幼年女孩,为她们伪造了天坑谷女子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谁都会相信她们是来自天坑谷的天然美女。

我对她们进行了改造与训练,这些“货源”,有的来自东吉,有些来自不夜国,有些来自九州各处的穷乡僻壤,不管她们来自何处,到了响泉湾,都是人蛊之一。人蛊之术培养出的,都是我们的死侍,拥有着最坚韧的性格,最狠毒的心肠,待她们成年之后,配合我鬼斧先生的鬼斧神工,揭掉自己原有的面皮,将美貌绝伦的永久面皮为她们安装在脸上,即使再厉害的天坑谷女人都无法识别出来。”

杨飘看向姥姥的目光由疑虑变得陌生,原来翩翩所说并非无稽之谈。

“养人蛊之术,让三四十个三四岁的孩子在一个楼里关一个月,不给吃喝,让他们互相残杀,将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留下,进入下一轮筛选,层层淘汰之后,最狠毒的那个就是你要的人蛊,是吗?”

杨飘原本想将她与父亲秦昭相认的事告诉姥姥,而现在她决定不说了。原来的姥姥已经不在了,眼前的人,是鬼斧先生,杀人不眨眼的残忍魔头。

“你是怎么知道此事?”鬼斧先生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惊讶变为原来如此的平静,干笑了两声,“也罢,太子是何等聪明的人,他既然能够不着痕迹地利用你,得到这些秘密对他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杨飘抱着胳膊,她只觉得身上发冷。

鬼斧先生见她不言,继续说道,“媃翊便是我们的死侍之一,想必你跟在太子身边,也已经晓得了。周公瑾表面上温润如玉,可这玩弄人心的勾当却玩得很溜,我甚至以为他也是训练过的,不然,怎么能够识破我们的计划,又将计就计,不着痕迹地利用你?”

“公瑾他没有利用我。”杨飘说完扭过头去。她才不要听鬼斧先生这些鬼话,明显是挑拨离间。

“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鬼斧先生笑了笑,“我们在苏皇后身边的线人亲耳听到徐嬷嬷向苏皇后汇报,醒醒吧孩子,他只是在利用你。他是一国储君,高高在上,为何初见你便要解玉相赠?那不是看着你好,是看着永王爱你,他想要离间你与永王,巩固自己妹妹的地位。

瑾瑶公主才是太子联盟的关键,他自回南都之后,三年未联系你,若是真心爱慕,怎会三年杳无音讯,一到苏皇后寿宴便写信相邀?那是因为是时候动用你这个棋子了,你来了,永王便一定会来,大安的经济不行了,到了要永王倾囊相助的时候。

杨飘不说话,把头低低的埋进臂弯里。她真的不想听。

“你知道我们天坑谷的人,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