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回到醒卉宫时，瑾瑶正在和杨飘荡秋千，杨飘看到小翠进来，忙不迭地拉着她的手到内室，“怎么样，成行了吗？”

小翠哼了一声把头转过去，“成了。”然后懊悔地把头埋在床上被子里，“可我的形象全没了！”

“啊？难道你不是利用你自己的美色，让小北臣服于你的吗？”杨飘“讶异”地同她打趣，“有什么进展没？”

“进展个屁，我以后再也没脸见他了……”小翠想起那个鼻涕泡泡，还是后悔得想死。

“女孩子家家的，别动不动就屁呀屁呀，”杨飘见小翠这样，猜到个八九分，说着，咬了一口李子，“今年的李子真是好，酸甜多汁，来一个?”

“不要，小北还以为我给他带了好吃的，结果打开包一看，都是铁丝，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我——哼……”小翠说完，又趴回去。

“抱歉抱歉，下次一定记得给你的情郎送点好东西哈。”杨飘说完，看着小翠要跳起来打她，赶忙飞一样地窜走了。

七月十八日，寥汀公主要来的日子。

也是金塔正式借用给太常寺的第一天。

十八日一早，晴空万里，杨飘站在院中，抬头看天，看这天，它又亮又蓝，一片云彩也没有，怎么也不像是要下雨。

“小翠，我的手套和鞋子，准备好了吗？翠啊——”杨飘连声唤着小翠，小翠自昨日回来就闷闷不乐，现在也是闷闷不乐，还是气呼呼地把手套和鞋子给她拿出来。

“喏，都在这。”小翠无精打采，昨日显然没睡好。

“是不是还在担心小北哪？”杨飘问。

“……”小翠不言。能不担心吗，担心死了，这可是南都，安熹的心脏，金塔是什么地方，南都的高手都在那里。小北要是有个闪失，现在一定被抓了，或者，已经死了——小翠不敢再想。

杨飘戴好手套，穿上特制的鞋，不错，很合适，“他没事的，你放心吧，要是有事，昨日金塔便已经警铃大作了，宫内都能听见的。”

“真的？”小翠的眼中一瞬间又恢复了神采，“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保佑我们小翠得偿所愿，嫁得如意郎君吧！”杨飘也学着她的样子，被她粉拳一顿爆锤。

“一会儿就要去了，小姐，我跟着你。”小翠要同去。杨飘阻止了她。“让分晴跟着就行。中午寥汀会来，你还要在这帮着瑾瑶。”

分晴自被杨飘催眠控制以来，话很少，不问不答，答话也是仅仅三两声。小翠质疑她的智商:“她行吗？”

“她很可靠。”对于小翠，杨飘看做姐妹，对于分晴，杨飘看做工具。只有金塔这件事结束了，分晴才能重获自由。

分晴跟着杨飘，化妆成小太监的样子，挥别了醒卉斋众人，往金塔而去。

早已有众人在外排队，媃翊进行揽月教活动都是在西市金塔，东市金塔还是第一天对教众开放，金塔召集病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前来治病的百姓排起了长队。

东市金塔分三个入口，杨飘，分晴，王虎分别在入口把守，此三人经过催眠戒断毒瘾，对魔花的气味十分敏感，对于前来的病人进行筛选，只放行那瘾君子，而将普通的病患劝退，这就保证了所有进入金塔的人都是魔花成瘾者。

所有进入金塔人等，一律出示户籍证明，无户籍证明者无法进入，一个人负责登记，两个人负责搜身，重点排查那持有西屹州玉石的人，还有一人负责将致幻剂给来人服下，工作量繁重，因此从早开始，光放人进来就花了很久的时间。

东市金塔同西市金塔一样，分内外两层，外层一层金墙，做外墙支撑之用，内层一层薄墙，方便在宣讲，敲钟，庆典之时，产生回音，以便于每个在座的人都能清晰地听到声音。

而这个结构，为杨飘们提供了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

杨飘在第一次进入金塔之时便有了这个设想，现在正将设想一步步变为现实。

但目前，设想还是仅仅停留在理论阶段，她没有实践过，如果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迎接她的将是万劫不复。她没得选择，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紧了紧手套，跺了跺脚，小翠做的鞋子很合适。双拳握了又握，对自己说，杨飘，加油。

金塔之中，瘾君子们已经全部到齐。也许他们自己都没发现，这一批人和十三号在西市金塔进行礼拜的那一批人几乎是同一拨。

弘寂大师同弟子们在金塔当中的高台坐定，双手合十，讲颂经文，念诵的正是那祛邪镇魔的楞严经，在诺大的金塔内，诵经之声不绝于耳，久久回荡。随着时间流逝，瘾君子们在致幻剂的作用下慢慢平静，安静地聆听诵经之声。接下来，金塔三个出口全部关闭，紧接着接着连接内外层之间的悬梯被收起来，此时内外层金塔之间完全分离。

金塔外的天空上，乌云密布，遮天蔽日，将整个南都城笼罩起来，此时的南都城，眼看见就要迎来一场狂风骤雨，逐渐增大的风力吹散了花簇，裹挟着落叶，将街市上的店旙刮得东倒西歪，摆摊的小贩收起了摊子，田里的农人纷纷招呼着回家，而这只不过是南都再平常不过的一场暴雨，正如那每日的潮热和突然显现的彩虹，百姓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声惊雷乍响，杨飘默念，是时候开始了。

她命人点燃了佛龛里的东西，这东西馨香软糯，这东西的气味销魂入骨，这东西杀人于无形，这是杨飘花了几天的心血利用魔花的汁液和麻黄草研制的新型毒品，快速闻一下便能飘飘欲仙。

果然，瘾君子们沉迷在这个味道中，或坐或卧，或喃喃自语，或虔诚祈祷，不能自拔。

弘寂的诵经声就是催眠最好的诱导剂，金塔中的几千人就是小白鼠，吸入的高浓度毒品就像注射在他们身上的吗啡，而现在，就差厌恶疗法的最后一步:强力电击。

惊雷一声接着一声，聚集在金塔上空，随着雷电越来越近，金塔顶端，小北昨日放置的那个铁线开始起作用了。

雷电的高压可以瞬间达到一亿伏，击穿铁线与雷雨层之间的空气，将雷引到金塔外的金墙，此时，金塔外壁瞬间导电，将雷电导至大地之中。外层金墙里形成的强大电流对内层空气产生电离作用，金塔内层的人虽不至于遭受电击，却有遭受电击之感，这便叫做感应电击。

但她不确定的是，这感应电击有多强。从不信鬼神的她此时也闭上眼睛默默祈祷。如果雷电过强，内外层金塔之间连电，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殒命当场。

但集体催眠戒断，这是唯一快速有效的途径了，教众太多，她不可能一一依靠幻想厌恶引导教众入梦戒断，电击戒断简单粗暴，但是有用。

雷电汇聚，第一次击穿了空气的电流流进了金塔。

欲仙欲死的瘾君子们都是一怔，随即部分人倒地，发出了痛苦的哀嚎，虽是感应电击，但痛苦与真正接受电击相比反倒更大。真正的电击夺人性命于瞬间，感应电击不会致死，只会带来无限的恐惧。

杨飘看向高台之上的弘寂，高台之上，杨飘早已命人铺上厚厚的木垫，即便如此，弘寂也感受到了感应电击的强力，但强大的意志力让他支撑住身体，手敲木鱼一刻未停，口中仍坚持诵读楞严经，再看旁边的僧人，一瞬间的电击过后，又坚持着坐起来，继续诵经，没有一人倒下。

第一次感应电击之后，已有瘾君子小便失禁，好在强度合适，没有大碍。

接下来，第二波雷电击穿了空气，铁丝再次将雷电导至金塔之内，这一次，大部分人的瘾君子倒在地上，开始哭嚎，求饶，空气中满是屎尿的臭味，少数人甚至开始呕吐。

弘寂没有倒下，仍是一刻未停，但额头上已是青筋暴起，十分痛苦，尚自咬牙坚持。与他一起的僧人有的诵经声停了下来，有的栽倒下来，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以手支撑起身体，强撑着继续念诵。

但这念诵没多久，就迎来了第三次电击。

第三次电击尤其凶猛，杨飘用戴着手套的手摸了摸金塔内层的门，还好，没有电流涌动。她战战巍巍摘下手套，用手背去试探金塔内层的门，仍然没有电流涌动，暂时松了一口气，还好，电流暂时没有击穿内外层之间的空气。望着空空的座位和躺了一地的瘾君子，杨飘迅速戴上手套，将新型毒品又添了一些，纳入佛龛……

强大的雷电一波接着一波袭来，眼前已无退路，杨飘双手合十，心中默念:“诸神保佑，诸神保佑……”

若是诸神保佑，那便成功帮助揽月教几千人脱教，以后对抗揽月教，便有了利器……

若是诸神不保佑，那便与这几千教众一起葬身于此，这几千人是再也救不了了，同归于尽，几个人拉敌军数千下马，也算潇洒……就这样死了，也算个英雄，青史留名，还能让公瑾怀念个几年，成为他心头的白月光……这样想想，好像也不错呢。

只是可惜了那高僧，杨飘看向高台，弘寂双目圆睁，已经口不能言，仍在噔噔噔敲着木鱼，数十弟子，只有寥寥几人还能坐起来。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路跑上高台，拾起一个倒下僧人的木鱼，坐在高台之上，兀自敲起来，她不知道该念什么经，精神支持一下也好。

弘寂听到木鱼声，感激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朝她点点头。

七月十八日午后，雷雨大作，这在南都的夏天，是再正常不过的景象。

小北总是觉得心中惴惴不安，昨日小翠反常的举动，绑在金塔塔顶那怪异的铁丝，都让他坐立难安。

“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端着书的林炳烨望着来回踱个不停的小北，“莫不是和小翠吵架了?”

小北思前想后，终于觉得此事不妥，他猛地立在主公面前，“王爷，我有话跟你说。”

林炳烨听完小北的描述，心中越来越沉，担忧越来越重。

“飘儿在哪里？”

“昨日她回了东宫，不知道今天还在不在。”

“走，去东宫看看。”说罢便走，两人一刻不停地往东宫而去。

太子不在。

“去东市金塔，要快。”林炳烨随即上马，小北也紧随其后，策马而去。

随着雷声隆隆，金塔之外，岑世言已经带领金塔守卫军将东市金塔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一道闪电劈下，金塔上如同环绕了蓝色荧光的锁链，所有人都是一惊，随即脸色苍白。

金塔引雷了！

金塔之上的望楼，守卫已经被全部清空，此时只有太常寺众僧与聚集的病患在里面，此情此景，任谁看了都会认为金塔之内的人必死无疑。

林炳烨瞳孔猛然收紧，墨色的眸子发出骇人的光，

小北不敢看向他的眼睛，面上全无血色，金塔引雷跟小翠拜托自己的事有关吗?若是跟自己的行动有关，那么这金塔之中数千性命可是全部命丧自己之手，那么自己就是杀人凶手啊！

“王爷，我是不是闯祸了?”小北哭丧着脸，小翠，你害惨我也。

“小翠昨天让你安放铁丝的时候，有没有提到飘儿?”林炳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会，飘儿不会做这样的事。

“没有，一句也没提飘儿姑娘，就说是太常寺僧人让她这么做的。”小北想起来了，对，就是太常寺的秃驴，如今是要与这些百姓同归于尽吗？是你们自己要求的，这可怨不得小爷我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飘儿在里面吗？”他问出这话的时候，不敢听到答案。

“王爷，也许……也许飘儿在宫里，毕竟是太常寺做法，她一个小姑娘去凑什么热闹……”小北知道王爷的心事，赶忙出言安慰。这件事，飘儿从头到尾没露过面，怎么会掺和进来呢。

“即刻进宫。”林炳烨随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