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这是个绿茶婊(1 / 1)

瑾瑶正在醒卉斋院子里,听着阵阵诵经之声,躺在荼蘼架下的安乐椅上一摇一摇地挥着团扇,日光透过枝叶倾斜下来,在她白皙的脸上映出斑斑光点。

一个阴影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光,瑾瑶睁开眼,看看磕瓜子的杨飘,好像她从来没离开过,只是满院子踱步磕着瓜子,悠闲地来来回回。

“你让那和尚跟圣上说,亡灵怨气太重,需用阵法压制,还要借那南都生病之人的病气,与那怨气相克,一并除去?有意思……”瑾瑶边说,边忽闪着团扇扑着纷飞的蝴蝶。

“是的,那容纳几千病人同时治病的地方,你猜是哪儿?”

“是金塔!”瑾瑶停下手中的团扇,直起身来,眼波流转,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黑亮的眸子看着杨飘,“你要用金塔做什么?”

杨飘朝她挤挤眼,在旁边的安乐椅上躺下,一摇一摇,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小翠,素月,这酸梅汤是不是该加冰了?”

小翠与素月走开,杨飘才对瑾瑶说“集体催眠戒断。”

“好主意,但可惜我不懂,也不感兴趣。”瑾瑶摇摇头,躺回她的地方,“要是咱们俩一直这样待着也挺好,可惜那寥汀据说明日便要来了。”未了,又要开口,杨飘几乎和她同时脱口而出:

“我不喜欢这个人。”

“为什么不喜欢这个人?”杨飘好奇。瑾瑶是周现最宠的小女儿,谁都不能分走父亲的对她的爱,那么瑾瑶又是为何如此讨厌她的二姐呢?

“这还得从小时候说起。她是荔妃的女儿,你知道吧?二皇子自母妃死后,也是由荔妃处长大,你知道吧?他们养在一处,姐弟总是怪怪的,寥汀比二皇子大一岁,很照顾二皇子,两人总是混在一处,神神秘秘的。”瑾瑶望着荼蘼架的顶端出神,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来。

“那有什么,人家姐弟关系好,那很好啊。”

“不是的,不一样。二皇子有时候性格很木讷,有时又非常开朗,话很多,总之,你有时看到他,感觉面对的不是同一个人。而像是……”

“同一个皮囊,住了不同的人?”杨飘慢慢来了兴趣。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瑾瑶说道,还是飘儿懂她,一点就透。

“这和你讨厌周寥汀有什么关系?”

“寥汀呢,好像很怕我看穿这件事,总是在我好奇的目光看向他们的时候对我很凶,但她在父王同母后在场时,又完全变了另一个样子,假意对我很好。背地里却是非常恶毒。”

“恶毒?一个小女孩,能恶毒到哪去?”杨飘不太相信,但她对寥汀的兴趣逐渐浓厚起来。

“一个与她年纪不相符的恶毒。月奴还跟着我在宫里的时候,与荔妃的侍女交好,无意中发现了她在做写着我名字的小布人,并往肚子上面扎针。而那段时间我肚子天天难受。后来我向母后告状,母后便去她那里交涉,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但跟月奴交好的那个侍女却再也不见了踪影。”瑾瑶提起此事,仍然心有余悸。

“果真有此事?荔妃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荔妃娘娘为人很和善,寥汀倒是不随她。”不随她,那么随父王喽?瑾瑶自知失言,但杨飘面前,这些倒是无所谓。“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午后要不要回趟东宫,跟王兄说说金塔的事儿?”瑾瑶莫名地烦躁,不愿去回忆有关寥汀的一切。

“我正要去东宫,可是王爷那边,你不去看看吗?你宁愿跟那个怨毒的寥汀在一起,也不要跟王爷在一处?”

“既然要和离,便要有个和离的态度。”瑾瑶闭着眼睛四肢舒展地躺着,“我选择放弃治疗。”

“一天到晚净跟着我不学好!”杨飘一巴掌招呼在瑾瑶大腿上。

告别了瑾瑶,杨飘开心地往东宫而去,计划一切顺利,完全按照他们的安排在进行。她要告诉公瑾这个好消息,给他一个惊喜,她要紧紧抱着他,闻他怀中的味道,她要和他一起计划下一步行动……

到了东宫门口,她几乎是蹦跳着迈过了东宫的门槛。

她像鸟儿一样飞进轩辕殿的院子,此时是午后,太子应该下了早朝,在书房读书或者前厅与门客议事。

然而都没有。

杨飘在后殿的院子花树下看到了太子,

还有他身边的姑娘。

姑娘巧笑嫣然,美目流转。依偎在太子旁边,一脸崇拜地望着他,眼中的柔情蜜意浓得化不开。

太子背对着她,脸上的表情她看不到,但是舒展的身体,放松的脊背一看便知十分开心。

他们一定是相识多年的朋友,或者亲属,或者……杨飘在心中揣测了一万字,她不愿相信那最后的一层关系。不可能,自己只是进宫了两天……

一个人将站在原地发呆的她一把拉到隐蔽处,杨飘木然地转头看去,正是徐嬷嬷,“飘儿姑娘,你怎么来了?”徐嬷嬷有些惊异。

杨飘不答,又木然地往太子的方向看去,徐嬷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马上明白了,“那是掬斓姑娘,是圣上念他一片孝心,赏赐给太子的侍妾。”

“侍妾……”杨飘木木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她只觉得喉咙发干,眼睛酸涩,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化不开推不动。她强迫自己移开眼睛,深呼吸几下,有什么东西让眼眶有些湿润。

“太子是今后的圣上,三宫六院再正常不过,飘儿姑娘,还是要想开些。”徐嬷嬷看出了杨飘的异常,心下明了,便出言安慰。

可徐嬷嬷这安慰了还不如不安慰。杨飘转身便要走。

心中已经脑补了一出宫廷缠斗的大戏,公瑾左搂右抱,美人在怀,自己到时年老色衰,被打入冷宫,江山代有佳人出,每个宠幸数十天。想到此,杨飘一个激灵。

若是如此,这个太子妃,不当也罢。

“飘儿!”太子发现了杨飘,朝她的方向走来。

杨飘从自己的幻想中抽离出来,抹了把脸,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前殿,太子跑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怎么现在来了?”太子的表情有些慌乱,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杨飘的不对劲。

“你别误会,掬斓她是父王赏赐的,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朝杨飘轻轻摇摇头。

掬斓也跟来,摇摇立在殿外,窈窕倚门,玉影婆娑,挑衅地看着她这个未来的太子妃。看到杨飘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胆子便大起来,上前屈膝行礼。

“妾身掬斓,拜见姐姐。哦,妾身唐突,忘记了,华章郡主您还不是太子妃。”的确,掬斓才是这东宫唯一一位名正言顺的太子的女人,虽然她连侧妃的名分都没有。但杨飘毕竟未正式嫁予太子,一天未大婚,一天便要承认掬斓说的没错。

太子见掬斓欺负飘儿,马上要出言相助,杨飘冲他摇摇手,示意他不要战队。

毕竟这是女人之间的战争。

杨飘朝掬斓微微点头,“本宫的确还不是太子妃,掬斓姑娘说得很对。”

掬斓神采奕奕地直起身,杨飘这才仔细打量起她,不论从身材,样貌,还是举止,妆容,掬斓都是个一等一的美人,不愧是圣上身边的得意之人。

“但本宫是华章郡主,初次见面,掬斓姑娘怎能以屈膝礼相见?”侍妾的地位仅高于通房丫鬟,见了郡主理应行跪拜之礼。

杨飘吸了吸鼻子,把将要流出来的鼻涕吸回去,她要争气,不能输了气场。

掬斓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没想到区区一个出身婢女的小丫头片子,也能骑到自己头上来,自己再不堪,父亲也是京中从四品官员,入宫选秀原是为了选个嫔妃,奈何圣上专宠媃翊,只给了她一个女官的职位,后来苦练茶艺琴艺,得到苏皇后赏识,趁此机会到了东宫,得以服侍太子殿下。

苏皇后许诺,三年之内给她太子侧妃之位,这可比在宫中守着年老的圣上有前途得多。况且她曾经见过太子,知道公瑾是何等出类拔萃的人物,要是能得到他的宠爱,终生做个侍妾又如何。

可如今,一个出身低下的贱丫头也敢骑到她的头上,自己还要伏低做小,掬斓强忍怒气,面上仍然笑意盈盈,跪倒在地“是了,给华章郡主请安。”

“平身。”

掬斓遂起身,连站起来的动作都那么柔弱无骨,哪个男人不动心。

这还是杨飘第一次拿出郡主的架子,权势这个东西,在人与人的斗争中,始终是最好用的武器。可若是频频使用,就有以大欺小之嫌了。

杨飘不想再理她,只想快速逃离。

“那个事,妥了。”杨飘朝公瑾递了个眼神,所指乃是金塔成功借用一事。太子会意。

“甚好。”太子伸手握住她,被她大力甩开。

“你们忙着,我先回了。”杨飘挤出一丝笑。忙着,忙什么?她苦笑,她哪管得了人家小两口忙什么。

公瑾不顾一旁的掬斓和徐嬷嬷,一把大力将她搂入怀中,“这就是你的家,你回哪儿去?”

“这不是……”杨飘坚持要走,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一把抡起,扛在肩头,向卧房走去。

“华章郡主有何事不能同太子光天化日之下言说,大婚在即,还请自重。”掬斓柔柔弱弱地说道,话里句句带刀。

“徐嬷嬷,掬斓姑娘恐怕还不熟悉这东宫的规矩,您教教她。”太子冷冷地道。

“是。”徐嬷嬷铁塔一般都身形拦住要上前的掬斓,“飘儿姑娘就是东宫的规矩。”

掬斓懵在原地,太子早已抱着杨飘走远。

一进了房间,杨飘便倏地跳下来,离他三丈远。

太子想起那日在花田初见她,带她回来时便是这样,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不禁望着她笑起来,黑色的星眸英气逼人。

“你笑什么?”杨飘想起他们二人在花树下离得那么近,就一肚子气。

“你刚刚那样,是吃醋了么?”太子温柔地慢慢靠近,杨飘退到了墙角,太子两手撑墙,将她环在怀中。

“你好像很喜欢掬斓姑娘嘛。”杨飘歪过头去。

“等揽月教事端平息,便找个借口把她打发了。现在还不行,我需要和父王那边修复关系,毕竟要铲除魔教,需要他的支持。”太子诚恳地看着她。

“徐嬷嬷说的对。你是未来的天子,三宫六院很正常,没有掬斓,也有掬红,掬黄,掬紫……”杨飘话没说完,太子狠狠地吻上来,惩罚般吮吸着她的嘴唇,许久才将她放开。然而仍紧紧环住她。

“我只要你,懂吗?”太子说着,耳根红得发紫,“我不管其他的天子怎样,我只要你……”说罢,情难自已,吻上她的脖颈,杨飘能够明显感觉到公瑾身体的反应,她竭尽全力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搂住,男人粗重的呼吸喷在她身上,痒痒的:“既然早晚要大婚,不如今日……”

杨飘正欲回答,只听一个声音响起:

“太子殿下,江太傅求见。”亲随沈岩在门外奏报。

这突如其来的奏报打断了浓情蜜意的气氛,两人抱着彼此,觉得刚才的举动煞是滑稽,不禁都笑了。

太子将状态调整了调整,才回答,“知道了,让太傅稍等。”随即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早晚落到本王手上,看本王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杨飘突然抓过太子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干什么,狗啊。”公瑾吃痛惊叫。

“你不能碰那个掬斓。”杨飘脑补了一下他们二人的亲密场景,不能想,想了要杀人。

“遵命。”太子笑道。

“你该不会,还是个处男吧?”杨飘玩味地看着公瑾,挑逗地抬手,抚摸上他的喉结。

“什么意思?”公瑾有一瞬间的懵,随即会意,耳根红得更厉害了,若按旧例,东宫中本应有司帷,司帐等宫人,在太子成年后教导房事,供他驱使。但公瑾为了缩减开支,将一应“非必须”人等尽数裁剪了去,因此……公瑾被杨飘说中,又羞又急,骂道:“胡说八道……”说着要来抓她,杨飘嬉笑着赶紧开门出去,正对上掬斓怨毒的目光,杨飘朝她做了个鬼脸,太子跟着出来,掬斓见到太子的一瞬间,又恢复了柔柔弱弱的美人模样。

“这是个绿茶婊。”杨飘转身便与太子十指相扣,踮脚贴着他的耳朵说。

“什么是绿茶婊?”

“当你面一套,当我面一套,装柔弱撩汉子的,都是绿茶婊。”

“懂了,正要给她取个住处的名称,那就叫绿茶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