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小旋风可是憋坏了。

前几天从老永王王陵出来，本打算回栖霞镇，找自己那帮兄弟逍遥快活，可车队众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一定要他一同来南都，好好报答一下。

十三晚上到了藩王使馆，十四便打算走，奈何小北强烈挽留，那便待在南都看看景，看看人，还能和小北一起多相处几天，谁知道小北这厮跟着王爷东奔西跑，不见踪影。小旋风百无聊赖，只得又到处闲逛了几日。手中有钱又有闲，何乐而不为。

南都真是一个好地方，瓜果新鲜，各类小吃繁多，街头杂耍，戏园说书，有的是新鲜玩意儿，还有那什么金塔，原来烂月教就是靠着这么个玩意儿笼络教众的，真是烧钱。

小旋风在一个凉茶铺子里坐定，要了碗冰饮。这几日颇过了几天人模狗样的日子，真是够来劲。要是天天这样，他可受不了，他还想着在栖霞镇的兄弟。

端起碗来大口喝冰的时候，一个乞儿走到他身边，伸出脏脏的小手，小旋风想也不想，掏出钱袋，抓出一大把铜钱就要放到乞儿手中。

望向乞儿的瞬间，乞儿也在打量着他，两人都愣了，“嘿！顺子！”

“旋风哥！”乞儿兴奋地高喊，“你怎么也来了?”说罢脏手拍拍他的衣服，“混得挺好呀！”

“好什么呀，跟一哥们儿来的，他总是忙，也没空和我玩，老子快闷死了，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皇郡讨饭吗？”

“咳，不能提。”顺子在桌边坐下，茶铺小二就要来赶人，小旋风指了指顺子一招手，“朋友——”小二才嫌弃地走了。

“听说皇郡当地人都有饿死的了，我们只能再往南走，这里好歹是京城，达官贵人多，随便翻翻垃圾也够填饱肚子了。”

“你来了多久了？”他乡遇故知，顺子让小旋风倍感亲切。

“有一年了。”顺子看看小旋风的冰饮，咽了口口水，小旋风忙把自己的推给他。顺子一股脑全喝了，擦擦嘴，又继续说，“这南都就是不同，来了要混，得先拜码头。跟对了老大，不愁吃喝。”

“你们老大也是乞丐啊，能有什么办法保证你们吃喝。”小旋风自己就是老大，也没见手下的兄弟好过多少，很多人还不是背井离乡。

“旋风哥，这点你就得跟我们老大学学了，人家可不是只会讨饭偷东西。”顺子眼中透露着对老大的崇拜和对小旋风的不屑。

“去，这冰饮谁给你喝的。”小旋风不高兴，“他怎么就比我厉害了?”

“嘿，旋风哥，你还别不服气，人家就是有本事有门路，这南都各条大街，他都管着，划分好地盘，大家相安无事，各个街铺都打点着，都能施舍点。”

“就凭你们?你们能打点什么？”

“咱们这样的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常年走街窜巷，混迹江湖，那叫江湖百晓生啊，这做生意，就讲究一个消息灵通，还就得我们这样的人才能打听得到。”

“你就吹吧。人家凭什么信你们。”小旋风可不敢想栖霞镇卖烧饼的张大娘会托他打听事儿。

“你不信是吧。”顺子将最后一点儿冰饮一饮而尽，“人家托老大办事，老大再吩咐我们办事，中间转了几道了，我们知道什么呀，跟着混一混，能找到真正有用的线索，也不在这沿街乞讨了。”

“你们老大在什么地方？”

“他就在海边港口那块，每个月乞讨的东西，还得交一部分上去给他，这块就是我负责，一会儿就去见老大了，你反正没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去了，我又不认识他。”

“怂了吧？”顺子取笑。

“我小旋风能怂吗？带路！”

两人说走就走，小旋风倒是要看看他是怎么“管理”这些乞儿的。

“你们老大多大啦？”

“不知道，反正比你大。”顺子可没心思去操心别人的年龄，只要带着他们吃饱饭，就是好老大。

两人边说边走，从城东出城门，沿官道向北，走约摸四五里，便是茹德港了。

此时已近傍晚，茹德港仍然熙熙攘攘，货船进进出出，哨声不断，不停地有人在搬运货物，大型货轮星星点点地分布在海面上，越近港口越密。

顺子带着小旋风七拐八绕，来到一艘停靠在岸边的破船前面，一进舱，几个赤膊男人正围着一个瓷盆扒拉米饭，几只苍蝇在来回飞舞，嗡嗡嗡地围着菜盆抢食。男人们见他俩进来，也不回头。

“老大呢？”顺子恭敬地问，

其中一个黑瘦的男人眼皮也不抬地说，“堆场。”

堆场就是码头卸货的地方。

顺子谢过，又拉着小旋风来到堆场，穿过一群群扛大包的苦力，从一个缺口走到堤坝上，在另一个破船上，找到了他们的老大。

一个怪异的侏儒，穿着十分合身的锦袍，与这破烂的船只格格不入。

“老大”显然已经收了几波乞儿送的钱，正半躺在一个破藤椅上半眯着眼，一张阔嘴正嚼着烟叶。

“老大，这是这个月东市大街孝敬您的钱。”

“老大”点了点头，朝桌上一指，顺子会意，赶忙把钱放到桌子上，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看桌上的钱，又朝小旋风的方向望了一望，“他是谁?”侏儒的声音沙哑而高亢，虽高不过五尺，却有一股强大的气场。

小旋风自进来之后便盯着侏儒看，这让“老大”觉得有些懊恼，一口啐掉口中的烟叶，“看什么看，没见过侏儒么？”

“老大息怒，这是我以前的兄弟，听说您神通广大，特地来拜会您。”

“是的是的，”小旋风马上会意，掏出钱袋，双手奉上，“这是小的一点敬意。”反正钱是王爷给的，钱么，他要多少有多少。他对这个侏儒老大，突然有了浓厚的兴趣。

侏儒老大很满意小旋风的举动，“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叫我小旋风。”小旋风说道，气场不由自主地矮了一截，仿佛自己才是那个矮人。

“看你衣着，不是我辈中人。”侏儒老大站起来，“你浑身散发着一股流氓味儿。”

“老大好眼力。”顺子谄媚地奉承道。

“我是小流氓，您是老流氓，我们都是同道中人，哈哈哈。”小旋风哈哈干笑了两声，侏儒老大没有笑。

“我可不是流氓。”侏儒老大踱回去，“跟你不一样。”

气氛尴尬起来，“没什么事儿，小的就告辞了。”小旋风在他面前，只想拔腿逃跑。

“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