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杨飘一早便吩咐下去,自己在做重要的事,谁都不能打扰,然后让分晴紧闭房门,待在屋内,自己则又扮作分晴的样子,戴好帷帽,从东宫出来。
此时已近午时,攀云茶楼临窗包厢内,林炳烨正细品一壶上好的紫叶龙王。杨飘乔装改扮,依然逃不过他的眼睛。那抹身影在梦中出现了千次万次,即使一片衣角也能让他马上辨认出来。林炳烨朝赵登微微颔首,赵登会意,出了包厢,去引她上来。
杨飘近三年时间待在林炳烨身边,与赵登李破山等参将早已熟识,见到赵登,便如同见到林炳烨般,心中开始忐忑不安。留意四下无人注意到她,便随赵登上楼来进入包厢。赵登和李破山则识趣地退出,守在门外。
林炳烨见到杨飘进来,眸子中的光仿佛一下被点亮,不过是半个月没有见面,却似相隔了千年万年。他看着杨飘,移不开视线,良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视线转向别处,喃喃问道,“你还好吗?”
“我还好。王爷别来无恙?”杨飘的回答生疏而客套,永王复又看向她。
“本王就一言难尽了。坐吧。”林炳烨示意杨飘在旁边的座位坐下。杨飘则选择了永王对面,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了。
林炳烨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莫非坊间有关太子侧妃的传闻是真的?想到这里,他握紧了手中的瓷杯,因为过度用力,指节粒粒泛白。
“王爷,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杨飘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坦然看着林炳烨,“关于我为什么会被虏来南都,关于我了解的一切。”
林炳烨不言,默默听着杨飘的叙述。
果然是二皇子和媃翊从中捣鬼,要离间太子与自己的联盟。
什么,飘儿被催眠以至于倾心太子,这么说,飘儿是被催眠,才会……林炳烨的眼中重新恢复了神采。
金塔原来是揽月教控制教众的大型催眠现场,魔花是他们的工具。
二皇子和媃翊有私情,他们之间的住处有密道相连。
一定要和太子达成紧密联盟,一定要站在太子这边……林炳烨眯起双眼,危险地望着窗外。
“目前我了解到的就是这些。”杨飘说完了。
“没有什么要对本王解释的了吗?”林炳烨俯身向前,高大的身影充满压迫感。将杨飘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
杨飘想到在槐香居时,与林炳烨那个缠绵悱恻的夜晚,但她已经不是那个飘儿,她既然已经选择了公瑾,就要跟林炳烨断得干干净净,便不欲再提此事。
“王爷,二皇子一党布下天罗地网,只等您入瓮,请您即刻回梁州,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您来了。”
“很好。那即刻跟本王一起走。”
“我不走,”杨飘不敢看林炳烨的眼睛,“我还有事情没办完。”
“可是为了太子?”林炳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醋意。
“是,也不全是。”南都是一个毒窝,她要亲手拆了它。“师傅,我不是以前那个飘儿了,害您劳师动众来找我,我……对不起,忘了我吧。”
“你……”林炳烨妒火中烧,一个瓷杯竟在手中生生被捏成碎片,划得手上鲜血淋漓。
杨飘被此情此景吓得一怔,随即站起跑过来查看他的伤势。
林炳烨一甩手将杨飘甩开。将伤手拢在袖中。“你被妖妃下了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手上这点伤跟心中的伤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杨飘一把将林炳烨按在椅子上,夺过他的伤手,强硬地帮他处理伤口。林炳烨从未见识过这样的杨飘,一时间不知道做何反应,木然地顺从她。
“不要孩子气了。”她托着林炳烨的手,一边往外摘碎瓷片,一边说道,“我有办法摧毁揽月教。”
“揽月教根深蒂固,朝廷都无法挽回颓势。摧毁揽月教,怎么摧毁?”林炳烨拉住杨飘清理伤口的手,恢复了往日的宠溺,“听话,跟我回去。揽月教早已毁了这南都以及皇郡,趁着还没有向北蔓延,我们一起严守北方大门。那里更安全,也更容易实现你的抱负。”
“媃翊能做的,我也能,媃翊不能做的,我还能。要对付揽月教,帮助教众戒断魔花才是关键。我就是那个关键。”杨飘尽量把事情简单明了的说清楚,可是越是这样,越是难以置信,从前那个飘儿,古灵精怪的聪明劲儿不小,但是掌握戒断魔花之术,在整个安熹闻所未闻,林炳烨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他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不信,“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很难一句话两句话解释清楚。如若不信,请随我来城北花甸。”想到那成片成海的罂粟,杨飘心中浮现一计。
城北花田,大片的魔花释放的气味可以致幻。配合她足够的心理暗示,她要催眠林炳烨。
媃翊当时是怎么让自己爱上太子的,她便如法炮制,让林炳烨爱上瑾瑶,而自己,将在他的世界里永远消失。
也许这样,对谁都好吧。我和你的情谊,我自己记着,以后慢慢报答,至于你……你忘记我对谁都好。
说罢杨飘起身,等待林炳烨的反应。
“也好。吃过东西再去。”林炳烨靠在椅子背上,“不用着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瘦了不少。攀云茶楼的烧鹅不错,合你口味,坐下好好吃一顿再说。”
杨飘无奈,只得坐下。
林炳烨看了一会儿杨飘,摇头笑笑。
“这么看着我干嘛。”杨飘被看得不自在。
“你丫鬟的装扮,很是好看。”
“说到丫鬟,槐香居那个阿梅,是二皇子的人,她曾经想要带老主母来南都,后来是要带我姐姐来南都,可是都未能成行。抱歉,在我这,拖累您了。”
“想要梁州一个质子,总会找到人的,不必心怀愧疚。”林炳烨星眸如夜空般深邃,“若说道歉,也该本王欠你一个道歉。”
用过午膳,两人一前一后从包厢内出来,李破山与赵登已备好了马匹。
杨飘翻身上马,干净利落。林炳烨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初来梁州时飘儿尚不会骑马,还是自己一招一式带出来,如今也是潇洒干练的骑手了。想到此处,也随即上马,四人出迎兆门往城郊而去。
杨飘凭借记忆,沿官道往北,走小路往东,路遇一颗大榕树,转过一条小溪,再往北。道路越来越曲折,几次都难以找寻来时的路,幸喜杨飘自戒断毒瘾后对魔花的味道十分敏感,硬是凭借自己灵敏的嗅觉,在山重水复之后柳暗花明。
当一片花田如梦似幻展现在林炳烨面前,见惯了各种奇事的他也不由为之一振。杨飘早已暗暗发力,将双龙玉佩贴身带着,抵御魔花之力。
阳光下的花海五色缤纷,莺飞蝶舞,一阵阵醉人香味扑面而来。林炳烨与杨飘策马穿行期间,被这层层香雾包绕,此时正值午后,没有大风,香雾拢住了整个花田,吹不散,刮不走。
“花海便是魔花田,试试看,放轻松,吸一口它的香气,回想一下一生之中最令人心驰神往之事。”杨飘慢慢地开口。
林炳烨依言做了,闭上双目,杨飘此时才敢认真看向那张脸,那张脸棱角分明却不犀利,英俊得足以让每个女人魂牵梦萦,看向他仍然能回想起初见时的心动,杨飘不由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只可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杨飘心中叹息了一回,继续她的催眠,
“您有无想过,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有关飘儿,有关她的一切。”杨飘跟在林炳烨身后,待他在花田徜徉了一刻钟之后,慢慢地,轻轻地开口。如同呓语。
林炳烨转过头,迷茫地望向她。
“那个飘儿已经在十二岁时死去了……剩下的一切,只不过是你的幻想,是你太想念絮儿,才会构思出的人物。现在,说说你和絮儿之间的事……”杨飘驱马,环绕着林炳烨,面对着他的眼睛,轻轻的,慢慢的让他接受自己的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