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催眠便要有致幻剂,尤其是对于意志坚强,不易接受心理暗示的人来说。而在安熹,最好的致幻剂,除了曼陀罗花,便是那漫山遍野的罂粟。这为杨飘研制致幻剂提供了绝佳的条件。
凭着前世的知识,她要重新把属于胡舟舟世界的致幻剂制造出来,在精神治疗领域,药物的诱导有时比精神暗示更重要。有了墨韫弟子这层外衣,便似有了与其他文人联系的通行证,通过这层关系以及苏皇后的盛情邀请,她便以为苏皇后配制驻颜秘方为借口出入太医院。太医院与墨韫弟子多有交集,因此也不大过问杨飘的具体行踪,各种药材任她拣选。
这几日她奔走于太医院,好似鱼入大海一般。
浩如烟海,明目各异的药材到了她那里,单凭味道便能分辨是否为罂粟属,大麻属,杨飘以自己对毒品的敏锐直觉,将所有可疑药材取少量装好,回东宫配制后与分晴手中持有的逍遥丸比对,通过这些天的努力,已能初步制造出与逍遥丸相似度极高的赝品。
徐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从杨飘消失了几日回来之后,性情大变,也不再做吃的了,自己一间房单独住着,也不跟太子一处了,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从外面回来就钻到自己的屋里,有时一整天都不许人进去打扰,也不知道忙个什么。
更让徐嬷嬷觉得奇怪的是,分晴那个丫头自从飘儿性情大变之后也发生了明显的改变,之前总是爱八卦,打听事儿,对什么都好奇,现在老实得像个木头,人家不问她不答,一天到晚不说话。这飘儿姑娘不论去哪还都带着她。
自从杨飘一诗成名之后,前来拜谒的豪门贵女,前来邀约参加诗会的帖子如雪片般飞来,杨飘不是在宫中就是躲在房间忙碌,对此一概不理。徐嬷嬷觉得,有必要跟飘儿姑娘好好谈谈。
杨飘正对着赝品逍遥丸思考,若是赝品逍遥丸口感上如正品一样,但是成瘾性低,会不会让毒瘾发作的更快些?她打算找一些小动物实验一下……正当马上要有所突破的时候,分晴进来汇报,“小姐,徐嬷嬷有事拜见。”
思路被打断,杨飘有些不快。她马上将药物收起来,出得外厅见徐嬷嬷。
“徐嬷嬷找我有事吗?”
“飘儿姑娘,最近可是有什么下人招待不周的地方吗?怎么见你整天不是进宫,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门里头,也不出来透个气儿。就连太子来了找你,也说不上几句话。”徐嬷嬷陪笑。
杨飘还道徐嬷嬷是来有什么别的大事,原来不过是闲唠家常,便放松下来,
“没什么,不过是皇后娘娘寿宴将至,听闻我们杨氏一族有驻颜密术,因此要我配制一些给她。因此常往太医院跑,但毕竟离开天坑谷好久了,很多药材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只好一一试过。”杨飘所说,一半真,一半假,徐嬷嬷完全找不出任何破绽。
“呦,那可是个大差事,要好好给办妥喽。”徐嬷嬷一听是为皇后办事,自己又是皇后在东宫的代表,岂有不支持之理。
杨飘说到一半,又假装犯难,摇头叹息。
“怎么了?飘儿姑娘,是有什么难处吗?”
“难处还真是有,正要去劳烦嬷嬷,嬷嬷就来了,莫不是嬷嬷和我心有灵犀吧?”杨飘苦笑看着徐嬷嬷。
“飘儿姑娘有何难处,但说无妨,只要是老身能帮得上的,一定尽力。”为皇后效力这事儿,徐嬷嬷从不甘于人后。
“那民女可就说了。这驻颜的药不比其他,是要用在脸上的,要是有个差池,可就害得皇后颜面无存,那可是杀头大罪,到时候连太子也救不了我的。”
徐嬷嬷连连点头称是。
“所以我就想,趁着寿宴还有约摸二十天,先在小动物身上做做试验,再……再在人身上做做试验……可这……”杨飘这回是真的为难。
“什么小动物?飘儿姑娘的意思是……小畜生是吗?好办啊!要什么畜生?尽管说。”
“小兔子啦,小猴子啦,小老鼠啦,小……”
“成!”徐嬷嬷一拍胸口答应下来。
“小动物还好说,可这人……”
“这些你不用管,都交给老身!”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因为是为宫中制药,还是要保守秘密,毕竟谁都希望自己不用药也能美美的……”
“老身都懂,定当守口如瓶!”
“好嘞!”二人一拍即合之际,外院有丫鬟通报,呈上一个东西一封书信。
叫连枝的丫鬟道“这是一位姓木的先生转交的,叫我们务必将信件和东西都送达飘儿姑娘手上。”
“最近这拜帖太多了,没见飘儿姑娘忙着嘛,都挡回去就是。”徐嬷嬷拿起东西看了看,“这是什么?”
杨飘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在槐香居时所制的一整副扑克牌。
是林炳烨来了。
他还是来了。是为了飘儿吗?他不会中计吧?想不到他来的如此之快。
她将惊讶激动和担忧统统咽回肚子里,漫不经心地从徐嬷嬷手中接过东西。“咳,可能是墨大学士那边有事儿找我,信留下我看看。”
待众人退下,杨飘慢慢拆开信封,
信中只有寥寥数字,一看便知是林炳烨的字迹。她从刚来安熹便跟着他学写字,这一笔一划再熟悉不过,信上写着:
“明日午时城北攀云茶楼一见。”
看来为了避开金塔耳目,自己需要易容一番了。
从前在梁州的点滴慢慢流淌进记忆的长河。在南都的这几天,经历了太多,如同经历了几个世纪,回想梁州,仿佛前尘往事一样。
二皇子和媃翊布下天罗地网等他前来,若是林炳烨果然为了自己而来,以致身中奸计,自己有何面目面对瑾瑶和梁州父老,必得想方设法助他脱困才好。
正思虑间,没有留心到太子前来,公瑾每天回到东宫第一件事便是去杨飘处与她攀谈上几句。这几日两人都忙,几句话之后便各自安歇。从杨飘失踪又回来后,便不再与太子一处安歇。
“在想什么?”太子在她对面的圈椅上坐下,明朗的笑容如同三月的暖阳。
“没什么,在想着驻颜药而已。”她把信往书架上一掖。现在还不是告诉太子的时机,无论是林炳烨还是逍遥丸。
“母后的话你还真是奉为圣旨。”太子含笑与她对望,“不要太劳累了自己。不然驻颜药不知道是该你用还是该母后用。”
“哇,看不出堂堂太子爷那么毒舌。”杨飘打趣道,“那个媃翊,听说也是天坑谷的?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不错,听说她也是来自天坑谷。”太子道,“这么说来,你们还是同乡。”
“不要避重就轻,后面那个问题还没回答呢?”
“当然你漂亮。”一丝不易觉察的羞涩浮现在太子脸上,英挺的五官勾魂摄魄。
杨飘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食指轻轻勾着太子的下巴,“算你有眼光。”
太子收回自己的下巴,端端正正地看着杨飘,以前还没挑明关系时,为了掩人耳目倒是经常动手动脚,现在互相托付了终身,他却庄重起来,不敢越雷池半步,怕情到深处,难以自控,唐突了心上人。
“天坑谷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公瑾对这个地方很好奇,这个位处安熹西南边陲的神秘山谷,据说盛产美女,他四处寻访民情,唯独天坑谷不曾涉足,只从众口悠悠中了解到只言片语,如今天坑谷的杨飘就在面前,何不抓住机会请教一二。
可杨飘对天坑谷的了解仅限于姥姥的描述,穿来之后,飘儿根本没有去过天坑谷。
“那是很小时候的事了,我有次脑子受伤,小时候很多事记不清了。后来随姐姐嫁来梁州,我们便没有再回去过。”
“为何要随你姐姐嫁来梁州呢?”
“听姥姥所说,永王怜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孤苦伶仃,没个照应,为了让姐姐安心,便一起过来了。”
“永王倒是体贴。那么令尊令堂呢?”
“太子爷查户口啊?”太子一直问个没完,再问要露陷,杨飘不想再回答。
“什么是……查户口?”公瑾一脸懵。
“就是祖宗三代都要问出来个所以然啊。我脑子受过伤,很多以前的事想不起来了,包括我父母,很小的时候他们就不在了吧。”杨飘满是无所谓。
太子修长的手指爱怜地抚过杨飘的发丝,“受伤又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一些误会而已。”若不是那次受伤,自己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吧。
“飘儿,有时候感觉你离我很远。”太子收回手,“我想多了解你,毕竟以后你是本王的太子妃。”其实关于杨飘,太子手上早已有她全部的资料:两岁时父母双亡,七岁跟随姐姐嫁入梁州永王府,十一岁时姐姐去世……他只是想听她自己说出来。
“你怎么就那么笃定,太子妃是我。”想到明天与林炳烨的会面,杨飘有些心烦意乱。
“因为只可能是你。”太子认真地说,一阵风裹挟着片片茉莉花的花瓣吹进窗户,掠过太子深邃的眉眼。“飘儿,信我。”
夏日的晚风吹散了杨飘一瞬间的烦闷,太子的话让她心头一暖。“好,我信。我们一起努力,奥利给!”
“什么是奥利给?”太子不解,杨飘总是怪词频出,让他措手不及。
“这是我们家乡话,就是给人加油打气的意思。”
太子轻轻笑了,原来天坑谷都是这样说话的,“奥利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