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飘儿和徐嬷嬷带了一些剩下的冰块和应季水果，推了一个小车，从东宫西侧小门出去。徐嬷嬷将桌子，刨子，水果，冰块放到独轮车上，东西虽重，徐嬷嬷的气力更足，单手推车仍然迅如疾风，应徐嬷嬷要求，飘儿又围上面纱，一老一小出门卖刨冰。徐嬷嬷不愿让人知道是东宫宫内人做买卖，于是七拐八拐来到西街，找了一排梧桐树，趁着凉荫摆开了摊子。

街市上人来人往，正值当午，闷热难耐，很多人撑伞而过，有些男人打起了赤膊。徐嬷嬷虽说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却很少抛头露面在人前，更别提扯起嗓子吆喝生意。不禁面露难色。

飘儿看出徐嬷嬷的窘迫，示意她不要站在摊位前，而是过来给自己帮忙，先摆出少量多样的水果，让徐嬷嬷捣成汁，再取出一小块冰，用刨子轻轻刨了，分成几个小份，飘儿刨冰的时候，已有人围上来一看究竟，飘儿将果汁浇加入蜂蜜，浇在刨冰上，拿出早已写好的招牌:“独家刨冰，五文钱一碗，先尝后买，童叟无欺”，再根据口味把牌子摆好，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围观，众人对着牌子低声指读，梧桐树下本就有不少人乘凉，这又是午后闷热，很多人都对刨冰跃跃欲试。

“可以免费试吃，先到先得，请大家排好队。”徐嬷嬷按照飘儿的指示，声入洪钟一般，大吼一声，很快，一条队伍沿着林荫道排了起来，这一排，很多西街过往的民众也被队伍吸引来，问这是排什么，得到答复后，很多闲人也跟在队伍后面大排长龙。

“这条是试吃的队伍，试吃了如果还想买，排另外一边。”飘儿一边刨冰，一边吆喝。可惜没有扩音器，真后悔没有做一个带出来，要是一直这么扯着嗓子喊，一天下来指定扁桃体发炎。

徐嬷嬷也放开了完全投入到做刨冰卖刨冰的乐趣中，可是刨冰毕竟需要力气，飘儿刨了几盆之后就感觉力不从心，胳膊也酸手也抖。试吃的人有一半意犹未尽要再买，还有试吃了之后要重新排队再试吃的，还有挑七选八选口味的，飘儿和徐嬷嬷逐渐感觉吃力，忙不过来。

徐茂坤在街上穿行，今日被太子命令来西街考察各位藩王来京下榻的地点，刚好走到此处，看到人头攒动，大排长龙，遂拉住一个小孩问，“这是在做甚，排什么呢？”

“排队等着买刨冰啊。”小孩子掂掂手中的铜钱，咽了口口水。

原来是这个，徐茂坤也觉得有些口渴，看看队伍动的很慢，想着还有公事要办，就又不想排了。

一个宏亮的声音响彻街巷，“大家不要着急，刨冰需要时间，请按顺序排队，耐心等候！”

这声音，不是姑姑吗？徐茂坤再熟悉不过他姑姑的声音了。他向队伍源头走去，正是姑姑，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姑姑不是在太子那里侍奉吗，怎么跑到这西街市井之间吆喝买卖?

与此同时，徐嬷嬷也看到了鹤立鸡群的徐茂坤，“徐茂坤，给我过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徐茂坤，看得徐茂坤老脸一红。“姑姑，你怎么在这?”

要是以前，徐嬷嬷被熟人碰到自己抛头露面地做生意，肯定打死不愿认，更别说主动叫他。可今日生意实在太旺，飘儿蹲着刨冰手都磨破了，自己嗓子也快喊哑了，实在是忙不过来，想想五文钱一碗的刨冰还有很多没有刨，天热冰一化，这些排了那么久队的人就白等了，要是抱怨起来，难免口角纷争。心下着急，心一横抹下脸来，叫自己侄子来帮忙。

“茂坤，你来替飘儿姑娘刨冰，让她歇歇。”

“姑姑，你怎么会在干这个?那个，我还有事儿……公务在身。”

“说来话长，你先过来，不会耽误你很久，我们马上卖完了。快点，把手洗洗。”徐嬷嬷拉过徐茂坤，把化掉的冰水淋在他手上，徐茂坤推辞不过，只好来帮忙。

“谢谢您哪徐将军，诺，就这样，再这样……懂了吗?”飘儿见来了帮手，开心极了，她认识徐茂坤，昨天见过的，这人五大三粗，一看见就是个练家子，干体力活就得找这样的才靠谱，若是这样的人去建筑工地搬砖，估计也能发家致富。她满意地手把手把刨冰技巧演示给徐茂坤看。

徐茂坤看着围了面纱的飘儿，觉得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回想间，一把刨子给塞到了手上。

飘儿站起来，松松筋骨，看看冰，有些要化了，得赶紧促销。再看看水果，乌梅，西瓜，葡萄卖的最快，橙子，香蕉卖的最慢。

“特价促销，第二杯半价，买橙子香蕉口味的刨冰，可以半价买到乌梅、西瓜、葡萄中的任何一款！”飘儿要争取把水果和刨冰都卖完，这样可以速战速决，要是碰到太子或者二皇子他们，自己很难解释这个行为。

徐茂坤哼哧哼哧地刨冰，他很不情愿被姑姑拉来干苦力，本来在西街考察一下回去跟太子汇报就能交差的，现在忍着酷暑蜷着腿在这刨什么鬼的冰，自己还吃不上。徐茂坤把气都出在刨子上，大力地刨着。好在冰即将化掉比较软，不然他把冰刨得又厚又大，很容易影响刨冰的质量。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刨冰全部卖完，徐嬷嬷开心极了，边数钱边喜笑颜开，对飘儿赞不绝口。她真是服了这个姑娘，怎么什么都能干得来呢。

飘儿看着坐在石头上擦汗的徐茂坤，忘了给他留些刨冰，觉得有些愧疚，于是给他端了些冰镇水果，“徐将军，今天多亏了您帮忙，改天再请您吃刨冰。您先将就着用些水果吧。”

徐茂坤一直在想这个飘儿姑娘到底是个什么人，自己姑姑贵为太子乳母，怎么也跟着一起瞎胡闹。他闷闷不乐地接过水果，一个粗布短衫的半大小子跑过来，对他呼喝道“喂，刨冰的，明天还来吗?”

徐茂坤待要发作，徐嬷嬷把他按了回去，待要回答，只听一街之隔的金塔铛铛报时起来，隐隐听得有音乐之声，飘儿给半大小子拿了一片冰镇橙子，招呼他过来，“你在附近住吗？明天你可以过来看看，如果我们有时间就再来。”小少年吸着橙子的汁水，点点头，“明天来你们生意更好。”

“此话怎讲?”

“金塔逢三礼拜，到时整个西城片区连同城外的人都来金塔礼拜，散会后很多人经过这条街出城，人比现在多多了。”小伙把一整片橙子吃完，“谢了，再会。”

飘儿望着金塔，若有所思。礼拜?这倒是挺像教堂的。

徐茂坤告别了徐嬷嬷，自去执行公务。徐嬷嬷欢天喜地跟飘儿往回走。

“徐嬷嬷，您知道金塔礼拜的事吗？”

“老身长年在东宫，偶尔出门办事，对金塔了解不多，但是据乡里所说，金塔内有神迹，需要虔诚信教方能一观。”徐嬷嬷努力回忆着，她对什么神迹可没兴趣，只想着在东宫好好替苏皇后看护太子，别让人害他，这已经够费神的了。

飘儿再三询问，徐嬷嬷实在是不通，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