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卡布雷特:每架机器上的零件,没一个是多余的。所以我总琢磨,如果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机器,那我也不该是多余的零件。我在此,必有因。你也一样。看到一架坏机器,我就难过,因为它不能再履行自己存在的意义了;人也一样,好像自己也坏掉了。
——《雨果的巴黎奇幻历险》
荣衰循环的新突破口会是科技吗?在算法和区块链的催生下,金融新的业态会是怎样?
马克思(唱):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力怎么变,生产关系就怎么变。生产关系反作用于生产力,适合的生产关系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不适合的生产关系就阻碍生产力的发展。
马云(唱):未来,数据是生产资料,计算是生产力,互联网是生产关系。您的所有生活都会被数据、被计算改变。
合唱:任何技术变革,人工智能、区块链,改变的都不是技术本身,而是生产力、生产关系和生产资料。
那金融呢?
有钱才能办事。金融是雨果小朋友那架大机器上的润滑油,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中间的那座桥。或者,金融自己就是生产关系。
金融本身不是目标,它的存在是为了实现其他目标——生产力。如果润滑油搞错了,挤得太多,型号不对,机器运行就脱轨,您任何试图实现目标的努力会被分散、消解。但如果用得恰到好处,精准调配,就能让机器运转得很顺畅,就能带着您奔向美好的未来。
金融学与工程学运行的方法很相似——都是琢磨用什么工具,去实现一个个小目标。
生产力发展的初级阶段,先定一个小目标,用简单工具解决基本资金融通就行,润滑油滴两滴即可;到了高级阶段,小目标叠加成复杂的大目标,工具就要升级,润滑油要滴得精准。
不升级会怎样?不精准又怎样?
整个剧情就不好了,无尽天雷滚滚来。
各类悲剧基本可以总结为:(1)财富向一小部分人手里集中,不到掀桌子那一刻永远无解;(2)经济体系和结构变成了盘丝洞,嵌套叠加,无限纠缠,让您有进无出,有去无回;(3)大家被困在盘丝洞里进行各种博弈,博弈的结果要么谁都吃不饱,要么鱼死网破,反正不能在一起好好玩耍。正如现在天天上演的系列连续剧,所有人都很不愉快。如您所知,这就是“资源得不到最佳利用”。
于是有了大结局前总会出现的情节:危机,恐慌,不满,民粹,极端,走上街头的愤怒人群,莫名其妙的奇葩领袖。出现这个情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家并不知道自己在抗议什么,没有明确的抗议目标,也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结果便是自损、重复犯错、问题永远解决不了。
所以究竟哪里不对?为什么资源得不到最佳利用?为什么机器总会坏?您可答得出来?
答不出来吧。因为当时您也在车上。
战争是犯罪,因为它反人类。但金融危机呢?很难被定义为犯罪。为什么?如罗伯特·希勒所说:“危机爆发前的繁荣时期,金融界的发展就如同高速公路上所有人都在超速行驶。在这种环境中,任何一个按照当时的平均速度驾驶的司机只不过是从众而已。”
是疯了没错,但是“疯狂”在疯狂中,就是正常的。
车超速的基本条件是它具备相应的性能,此性能只要存在,就无法避免超速。而人性贪婪易受惊,因为人体内有这种基因,此基因只要存在,就总会起作用——这不是反人类,这就是人类。经济为什么会崩溃?因为在这种基因苏醒之前,车没能及时刹住。
这件事情,人类自己没办法解决,需要科技的帮助。
在车上的所有人,央行、政府、银行、企业,还有您和我,都很难完全凭自己的生物本能,精准减速,及时刹车。
先看央行和政府。
回到金融之根——货币。唐朝的飞钱、宋朝的交子、元朝无限法偿的纸币:这都是空前绝后的金融创新、各国法币的先驱。问题是,纸币史就是一部“政府的**投降”史:稀释含金量的强烈欲望挥之不去,劣币驱良币,铸烂币,大搜刮。结果就是从稳定到轻通胀,再到恶通胀,最后和紧缩交替出现——魔咒无处破。
再看银行。
银行很少能够“驾驭周期(Ride the curve)”,大部分时间是被周期驾驭:在经济衰退刚刚开始时,银行过度焦虑,风险偏好以超正常的速度下降。此时“选择性偏差(Representative bias)”开始起作用:面对表上飙升的坏账数字,大部分银行会选择惜贷。然经济衰退开始之日,恰恰是贷款最佳之时:因为前方只剩下“好的一部分(the good part of the cycle)”。然而由于原因种种,这种想法被大多数银行认为极不正常。
随着衰退周期几近完结,冬去春来,银行们会逐渐淡忘疼痛,这时“选择性偏差”再发威:看着表上喜人的数字,银行贷款评审标准便开始放松——此时该做的恰恰是要开始收紧。
所以就算央行精准投放了,也躲不开银行心中的算计的偏差。
央行不能精准调控,银行不能精准投放,企业不能精准生产的结果,就是市场参与者不能精准跑路。再聪明的系统,没有对人性的约束和边界,总会出现bug,资源就总不能充分利用。生产力的发展就永远在生产关系的牵扯下磕磕绊绊。
那科技能做什么?
巴菲特说过,高杠杆就像是飙车时在方向盘上拴了一把匕首,直指心脏。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在这种情况下,车飙得越快,就应该越安全——前提是汽油永远用不完,车永远没有减速那一刻。
此条件当然不可能满足,油总会用尽,减速不可避免。如果减得太猛,或紧急刹车,结果定是一命呜呼;如果缓慢减速,虽然死不了,但已经狂飙了十几年的车,惯性比您想象的大得多,所以匕首还是会划破衣服,刺入皮肤。
方向盘上的匕首永远在那里,它是人性。活命的关键是车速能不能在匕首距离心脏尚有一定距离时恒定下来,让您在踩刹车的同时,控制好匕首和心脏的距离。
如果车的设计者不再一味追求高速度、炫酷的外形,而把精力放在定速巡航、主动刹车、车道偏离报警、环境感知和路径规划上,研究如何用科技帮您更好地应对各种路况,那悲剧发生的概率一定更小。
这不就是无人驾驶吗?
是啊。不管是人,还是机器驾驶,目的都是更快、更好、更安全地到达目的地,如果机器做得比人好,为什么拦着不用呢?如果无人驾驶能做到,金融为什么不能如此构建自己的未来?达里奥有分教:这年头,您整个人都泡在信息和数据中,有时候(我是说有时候),您应该承认数据比您自己更了解自己。
从微观层面上来看,比如算法,能帮上什么忙?NLP(自然语言处理)呢?
金融的核心工作之一是撮合交易:把散落在各处的小目标连在一起,撮合,交易;然后发糖果(激励机制),让大家采取实际行动,推动各类小目标执行,让大机器转动。
这个过程,通常是一大群市场参与者一起行动来完成的。
然而人群就像羊。人通过框架了解一切,脱离隐喻,就无法理解;脱离故事,就无法思考(乔治·拉可夫如是说)。如果一大群人听了错误的故事,就悲剧了。
在群众集体舞这个大舞台的幕布后面,有一群蓝精灵,他们用算法和NLP,靠识别人性弱点、靠更专业的风险管理技术来赚钱。
这种没有产出,不能吃也不能穿,互相对赌的零和游戏,跟推动生产力发展有关系吗?
当然有。这些遍布在股票市场、期货市场、债券市场的蓝精灵们(骗子除外),通过对赌风险,能让农民伯伯的麦子在天灾的不确定下多卖一茬,让“双输”的剧情反转成“一赢一输”,让资源分配少偏移一点,效率提升一格,所有人均沾一些额外收益:金融润滑油的作用就有机会发挥到极致。
而算法和NLP,是蓝精灵们技能提升的武器。
区块链呢?
从这里开始,我们能继续愉快交流的前提是:大家要分得清“链”和“链上的东西”,也要能辨得出“现在时”“将来时”和“将来完成时”。
如果您也同意:数据、算法,再加上API(应用程序编程接口)经济,让“机器”之于“生产力”开始有了意义;如果机器开始有了工作,在社会上有了“人设”,那就需要一套为机器量身定做的经济模型;如果这个模型就是不依赖于人的智能合约,这件事就会越来越有意思。
智能合约是算法版的协议,电子的,写在区块链上。算法是人写的,但是它的预测、计划、协调与执行,至少可以不全由人说了算。如您所知,这就是部分“自治”,我是说部分。比如,未来某一天,您生产了一个产品,把它放在合约上,只要有人使用,就自动算账——消费的同时完成分配,不用再等谁来给您二次分配。
在某些领域,完全依靠算法和区块链运行的“没组织的组织”如果能组织起来,那古今多少“人事”,都付诸笑谈中。
这当然是系统性工程。终极目标,大概就是电影《让子弹飞》中张麻子吼出的那三声: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能平等地获取资源,您就有机会积极、理性地把握机会。直到未来某一天,金融这件事像空气和水一样,无处不在,渗入您的生活,不依赖任何黑盒子,您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到了那一天,也就没有“韭菜”了。
这是天方夜谭吗?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人类的祖先们认为奴隶制是人性的一部分,会永远存在;也曾经认为封建制、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都会长生不朽,但事实并非如此。
制度会进化。人类管理自己的最好方法,也许还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