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1 / 1)

西凉马超 陈玉福 2777 字 26天前

耿玉蓉这些日子过得非常郁闷。偷偷溜下山来,原本是来寻乐子的,但是在凉州城的这一个多月,她过得一点都不开心。耿玉蓉始终想不明白马超为什么会忽然间疏远她,甚至还厌烦她。她几乎每天都去找马超,可马超对她却总是那么冷漠。尤其是知道了马超和馨儿已经有了婚约,耿玉蓉除了生气以外,更多的则是失落和不甘心。

丫鬟小楠见耿玉蓉回来,赶紧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鞭子:小姐,你回来了!今日见着他了吗?

耿玉蓉没说话,阴沉着脸进了房门。小楠和两个随从看着耿玉蓉的脸色,不禁面面相觑,看来他们的大小姐又在那个臭小子面前碰钉子了!

小楠倒了一杯茶端到耿玉蓉的跟前,小心地说:小姐,冷了吧?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耿玉蓉没有接小楠手里的茶杯,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声音有些哽咽:小楠,你说马超那个臭小子他为什么不理我?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冷冰冰的……

小楠慢慢放下茶杯,握住耿玉蓉的手,心疼地说:小姐,你就听小楠的话吧!别再去找那个马超了,那个小马倌哪里配得上小姐你呀?

耿玉蓉松开小楠的手,嗫嚅着说:可是……可是我喜欢他!一天不见他,我就难受得慌。小楠,你说他凭什么不喜欢我?是不是我长得不好看?

小楠赶紧摇头:谁说小姐不好看?你可是我们龙首山的大小姐,是西凉地最干练的姑娘!

耿玉蓉低着头,忽然又问:龙首山?他是不是知道我是土匪的女儿才会疏远我、嫌弃我?

小楠大惊,连忙摆手:小姐,这话千万不要再说!这里可是凉州城,要是让人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那可就麻烦了!

耿玉蓉仰起头来:哼!我才不怕呢!

小楠急道:小姐,你下山都快两个月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大王肯定很担心你!

耿玉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嗤笑道:他才不会担心我呢!再说,我还没玩够呢!还有那个小马倌,本小姐一定要制服他,让他乖乖地跟我回龙首山!

小楠惊得张大了嘴巴:啊?小姐,你要带那个马超进山?他虽然是长得英俊,可毕竟只是一个小马倌呀!

耿玉蓉瞪了一眼小楠:小马倌怎么了?本小姐就喜欢小马倌!等他进山以后,我让龙王爹爹封他做个将军!

小楠吓得赶紧上去捂住耿玉蓉的嘴:我的姑奶奶!你快别说了吧!小心让人听见!

耿玉蓉“啪”地一下打掉了小楠的手,一脸的不屑:瞧把你吓的!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呢!去,多带些银子,本小姐要出去散散心!

小楠不敢再劝,只好带着银子跟着耿玉蓉出了门。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馨儿返回东大滩的日子就到了。马超依依不舍地拉着馨儿的手:馨儿,你来才几天就要回去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馨儿含羞一笑: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马超也笑了:是呀,再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正月初六那天,我会早早地去看你!

馨儿紧紧抓住马超的手,娇俏的脸庞上写满了坚定:孟起,我会等你!

两手交握,马超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仿佛这冬日的寒风也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

马腾和央钦看着一对小儿女依依不舍的样子,相视一笑。

馨儿在香香的催促下上了马车,离开老远了还探着头向马超挥手。央钦笑吟吟地望着馨儿,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儿大不由爹呀!我的小馨儿长大了,有了婆家就把爹爹忘了!

馨儿这才把头缩进车里,娇羞地偎在央钦身边:爹爹!你也来取笑女儿!我怎么会忘了爹爹呢?

央钦哈哈大笑。对女儿的这门亲事,他确实是非常满意!

马超送走了馨儿,把军营中的事务安排妥当后,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天赐寺。一空大师扶起跪下磕头的马超:超儿,我已经派人到东、西大滩调查过了,这东、西大滩每一年的械斗都与挪动东、西大滩分界线的界桩有直接关系。也就是说,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挪动界桩的人。无论他是东大滩的还是西大滩的,你能一视同仁吗?

马超点点头说:师父,你放心吧。我会一视同仁的。一空大师接着问:如果挪动界桩的是东大滩的寨主央钦呢?你怎么办?

马超吓了一跳:师父,你怎么会想到是央钦寨主呢?一空大师一字一顿地说:超儿,为什么就不是央钦寨主呢?这些年来,我对羌族兄弟有了足够的了解,他们比我们汉族兄弟憨厚、实在。所以,我认为这移动界桩的事应该不是羌族兄弟所为。

这一下马超陷入了沉思:自己之所以没有问过东大滩的央钦寨主这件事,是不是因为他是馨儿的父亲的原因呢?马超摇摇头否定了,好像不全是,除了他是未来的岳父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印象中的央钦寨主是一位宽厚仁慈的长者。所以,他不认为这移动界桩的人是央钦寨主。想到这里,他理直气壮地说:师父,我感觉不会是央钦寨主。

一空大师点点头说:我也希望不是央钦寨主,可究竟是什么人在偷偷地移动界桩呢?这样吧,超儿,你先到西大滩去暗访,如果实在查不出来,你就到东大滩去。去东大滩,你最好悄悄地去,不要住在央钦寨主家里,直到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为止。

马超跪下给师父磕头:师父放心吧,我一定会按照你的意思去调查这件事。如果真的查出来这件事与央钦寨主有关,我绝不会因公徇私。一空大师又一次扶起了马超:超儿,为师相信你。

离开天赐寺后,马超抄近路来到了西大滩。马超没有直接去找西大滩的寨主蓝脱,而是乔装成牧羊人住在了草原上。东、西两滩离上次械斗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如果他推算的没错,最近这些天草原上肯定会有可疑的事情发生。因此,马超白天帮着牧民们放羊,到了晚上便悄悄地潜伏在东大滩和西大滩分界线附近的山坡后面,他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偷挪界桩,在移动属于两家的分界线。结果马超在分界线守了十几天,仍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眼看新年将至,他要赶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回到东大滩,去看他的馨儿,还有见证他和馨儿爱情的一草一木和他们常去的那一片山坡。如果拿不到分界线被人为挪动的证据,他有可能连这个年都过不好。一句话,如果在西大滩没有查出结果。那这就意味着他已经不可能在大年三十前后去东大滩见他的馨儿了。

所以,他心里也是十分焦急。

这一天晚上,马超照例来到了潜伏的地方。眼下正是最冷的时节,马超喝了几口马奶酒,裹紧了身上的皮祆,趴在山坡上盯着不远处的那些界桩。过了一会儿,酒意有些上头,他刚打算小眯片刻时,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马超立刻提起精神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结果,那声音越来越大了。但经过辨别,这声音却不是界粧那边传来的。

马超回头一看,发现有个人影向他这边移动,他吓了一跳:难道自己的行踪被别人发现了。马超静静地看着那个朝他走来的人影,等到那个人走到山坡下的时候,他突然起身疾步冲下山坡。那人反应也非常灵敏,扬起手里的兵器便向马超袭来。虽然夜黑,马超依然稳稳地抓住了迎面袭来的兵器,原来是一根软鞭。马超心里不禁疑惑,这根鞭子好像有些熟悉!马超用力一扯,那人便跟着鞭子扑到了他的跟前,还顺势靠进了马超的怀里。马超眉头一皱,松开了扯在手里的鞭子。怀里的人抬手取下了头上的斗篷,一脸的得意。马超推开她,冷冷地问道:耿玉蓉,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耿玉蓉得意地一笑:本小姐神通广大,当然知道你在这里了!而且还知道你每天晚上都鬼鬼祟祟地在这里潜伏。说吧!你不在凉州城里喂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是不是要打算偷几只羊回去过年?

马超转过头,没好气地说:无聊!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

耿玉蓉脸色一僵,怒道:马超,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马超不再理她,转身又往山坡上走去。耿玉蓉一边跟着马超走,一边嚷嚷: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大冷天的,又这么晚地来找你,你怎么连一句好听点的话都没有?

马超头也不回,淡淡地说:你别跟着我了,快回去!

耿玉蓉当然不会那么听话,她刚要张嘴说话,被马超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紧接着,马超还拉着她趴在了地上。耿玉蓉待要挣扎,马超迅速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耿玉蓉见他神色凝重,便不再出声,悄悄地跟着马超趴在了山坡上。

对面界桩方向,先是来了一个人,这人前后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就朝东边的山坡摆了摆手。结果,一下子从山坡下出来了十几个黑衣人。他们到了分界线的跟前,立即动手开始挪动东、西两滩分界线上的界桩。马超压低声音对耿玉蓉说:你快回去,我现在有正事要办!

耿玉蓉拉住了马超的胳膊:马超,你要去抓那些人吗?他们有十几个人,你打不过他们的。再说他们挪动界桩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要逞能管这些闲事!

马超瞪了一眼耿玉蓉,口气冰冷:我和你不是一路人!这件事确实跟你没关系,但跟我有关系。你赶紧离开这里。

耿玉蓉拉着马超的袖子不放:马超,我也是担心你!既然你这么爱管闲事,那我就和你一起去抓那些坏人!

马超看着耿玉蓉坚定的神色,微微一愣,口气也有了些温度:你不用跟我一起去抓坏人。你要是怕我打不过他们,你就去叫几个牧民到蓝脱寨主那里搬些救兵来。

耿玉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照着马超的话回去叫人了,临走时再三叮嘱马超不要逞能,等她叫来了援兵,再去抓那些人。

马超望着耿玉蓉跑远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真是一块狗皮膏药呀,越是不想和她扯上关系,可越是躲不掉。

等耿玉蓉拿鞭子抽醒两个牧民去通知蓝脱界桩被挪的时候,马超已经赤手空拳打倒了那十几个黑衣人。

耿玉蓉看着躺在地上被捆绑着的“哇哇”乱叫的十几个人,满脸不相信地望向马超:不会吧?小马倌,你武艺这么高呀?我还怕你被他们打成个肉饼子呢,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

马超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耿玉蓉往马超身上靠了靠,习惯性地邪肆一笑:好身手呀!本小姐还真是小瞧了你!跟我去我们家吧,我让我爹爹给你安排个好差事,肯定比当马倌强!

马超侧身避开耿玉蓉,冷然说道:你们家的差事恐怕不是人人都愿意干的!

耿玉蓉听马超话里有话,正欲追问,只见蓝脱带着一队人马疾驰而来。耿玉蓉虽然心里疑惑,但也不好再追问。

蓝脱吩咐手下把那些黑衣人重新捆绑,然后冲着马超抱拳说道:多谢这位小兄弟派人前来通报!幸亏你及时发现界桩被挪之事,要不然我们西大滩的草场又要被那央钦老儿霸占去了。

马超微微一笑:寨主大人,你还是先审一审这些人然后再下结论吧!

蓝脱怒气冲冲,指着那些黑衣人说:这还用审吗?这些肯定是央钦派来的人,如今被你擒获,看他央钦再如何抵赖!

未等马超开口,蓝脱接着又说:小兄弟以一敌十将这些人擒住,当真令人佩服!但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我蓝脱定会重礼酬谢!

马超望了一眼身旁的耿玉蓉,对蓝脱一抱拳,缓缓说道:晚辈马超,见过蓝脱寨主!

蓝脱听马超报出名字,大惊道:你是马超?你就是威震西凉的少年军统领孟起了?

马超微笑着回答:蓝脱寨主过奖了!孟起不敢担此虚名。

且不说蓝脱和西大滩的人有多么吃惊,站在一旁的耿玉蓉听到“孟起”两个字时,仿佛晴天霹雳,震得她身体一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上。怎么可能?马超怎么会变成孟起了呢?不,他一定是在胡说!

蓝脱和他的手下知道了这个乔装成牧羊人的少年就是少年军的统领孟起后,又吃惊又兴奋,“呼啦”一下围住了马超。这时候,谁也不会去注意待在一旁的耿玉蓉。

马超朝着众人点头示意后,对蓝脱说道:蓝脱寨主,根据我多日来的查证,东、西两滩这些年的械斗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你还是把这些人带回去好好审一审吧!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

蓝脱听马超这样说,不禁诧异:哦?听孟起将军的意思,是不是怀疑这些人不是央钦派来的?

马超点了点头:是的,孟起确实知道他们与东大滩的央钦寨主毫无关系。但我现在对这些人的来历有所怀疑,所以寨主大人,你还是尽快审问吧!

蓝脱自然相信马超不会信口胡说,立刻吩咐手下押着那些人回寨子审问。

马超见蓝脱客客气气地带着队伍回去了,这才走到耿玉蓉跟前。他想,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孟起,那就把话说清楚吧,免得她再来纠缠。

耿玉蓉呆呆地看着马超,半天了才慢慢开口:马超,你骗我?

马超淡淡地说:我没有骗你。我姓马名超,字孟起,是西凉都护马腾的儿子。

耿玉蓉忽然歇斯底里地喊道:不!你不是孟起!你在骗我!

马超看着耿玉蓉有些扭曲的脸,心里不忍,但依然冷淡地说:耿玉蓉,你现在知道我厌烦你的原因了吧?我与你爹是仇人,我们之间势不两立,仇深似海。

耿玉蓉趔趄着往后退了两步,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过了半晌,她缓缓抬起了头,秀丽的脸上浮起一丝异样的笑容:仇深似海……是,我爹就是龙王耿鄙伟康!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马超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依然淡淡地说:冤有头债有主,虽然你爹作恶多端,但我不会杀你。你走吧!希望今日一別,永不再见。他日若是再见,你我就是水火不容的敌人!

听到此话,耿玉蓉的目光骤然变得狠戾,仿佛被人揭开了一个无法忍受的伤疤。然而隔了许久,她又笑开了,喃喃道:永不再见?马超,你的心好狠!你知道我喜欢你……

那又怎样?马超打断了她的话:不管你是不是喜欢我,我们都注定了是敌人!是仇人!所以,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

耿玉蓉脸色煞白,站起来盯着马超的眼睛又问:你一点也没有喜欢过我吗?如果我不是龙王的女儿呢?你还会这样厌烦我吗?

马超望着耿玉蓉,一字一顿地说:不会!不管你是不是龙王的女儿,我都不会喜欢你。

耿玉蓉脸色又白了几分,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千斤巨石般喘不过气来。她望着马超,渐渐攥紧了拳头,而后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我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吗?是不是因为那个叫馨儿的姑娘,你才不肯喜欢我?

马超眼神沉了沉:是!我心里只有馨儿一人。今日既然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你好自为之吧!

马超说完后,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耿玉蓉失魂落魄地独自一人站在刺骨寒风里,最后又慢慢地坐在冰冷的地上;那喷涌而出的泪水变成了冰凌,那热情的希望之火也一下子被浇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