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从消极的异化到积极的异化(1 / 1)

在第五章中我们曾讨论过,费尔巴哈和黑格尔对异化概念的认识是不同的。所谓异化,在黑格尔和费尔巴哈那里,虽然都是指主体的自我丧失状态,但是,黑格尔除了将异化理解为自我丧失以外,还将异化看成是主体通过扬弃异化而实现自我回归,证实自己本质力量的必然环节,即将异化看作是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因此,在他那里,异化在形式上虽然是否定的,但实质上是事物向前发展的积极因素。而费尔巴哈则不同,他实际上是将异化看成是人的永远的自我丧失状态。譬如,他说:“为了使上帝富有,人就必须赤贫;为了使上帝成为一切,人就成了无。”[61]他反对黑格尔设定的那个否定之否定的环节,因为伴随着对异化的扬弃,物质所固有的那一“对象性”或者“物性”也被抛弃掉了。因此,他对异化持彻底的否定态度。

城塚登曾对黑格尔和费尔巴哈在异化理解上的这一差异作过一个精彩的概括:“在黑格尔那里,自我异化和自我回归过程对精神的自我展开(历史)来说是无法避免的一个必然环节。自我异化是历史的一个过程。然而,在费尔巴哈那里,自我异化是意识的一种错觉、错误,也就是说,异化概念从事实概念转变成价值概念。在黑格尔那里反映客观历史运动一个事实过程的异化概念现在转变成了反映主观的反价值的状态。”[62]按照这一概括,在黑格尔那里,异化是一个中性的事实概念,甚至是一个积极的“好”的范畴;而在费尔巴哈那里,它则是一个价值概念,是一个消极的“坏”的范畴。这一概括是准确的。

众所周知,异化是马克思《手稿》的核心概念,整个《巴黎手稿》甚至可以说就是一部关于异化的手稿。但是,在《手稿》中,马克思对这一概念的态度却有一个变化的过程。在《第一手稿》中,马克思的异化认识基本上是费尔巴哈式的。例如,他曾经这样声讨异化:“工人对自己的劳动的产品的关系就是对一个异己的对象的关系。因为根据这个前提,很明显,工人在劳动中耗费的力量越多,他亲手创造出来反对自身的、异己的对象世界的力量就越强大,他自身、他的内部世界就越贫乏,归他所有的东西就越少。宗教方面的情况也是如此。人奉献给上帝的越多,他留给自身的就越少。”[63]尽管这里没有出现异化概念,但所描述的无疑是异化劳动现象。人在劳动中将自己的本质力量外化给了对象,但是却无法重新领有自己的劳动成果。结果,人给对象的越多,人就越空虚;人越劳动,人就越贬值。这与费尔巴哈的异化概念颇为相似,甚至可以说,“人奉献给上帝的越多,他留给自身的就越少”这句话本身就是改造过了的费尔巴哈式命题而已。因此,从《第一手稿》[异化劳动和私人所有]这一节来看,马克思与费尔巴哈一样,都将异化视为“恶”的。

到了《第三手稿》,马克思却开始肯定异化的积极意义,这种异化认识显然来自黑格尔。关于他对异化态度的转变以及对黑格尔异化概念的吸收过程,我们在下一章中将结合“卢卡奇命题”再作详细的论述,这里只想以他对共产主义的论述为例,来看一下他对黑格尔否定之否定逻辑的运用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