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问题研究的确有个思维方法问题。从人自身着手,以个人为切入点是一种方法。从社会着手,以社会对人的制约性为切入点,是另一种方法。
按照第一种方法,我们必然把人性看成是个体的共性,因而用解剖麻雀的方法从个体中抽象出人的共性。这种共性只能是人作为类的本性,是把人归为一类的自然本性的共同点。费尔巴哈关于人性的观点使用的就是这种方法。他说过:“类的保持是由于自然的理由,类无非就是借**而繁殖繁衍的个体的总和。”马克思在著名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对这种方法的自然主义缺点作过批评。
按第二种方法,我们必然把人性看成人的社会本性,从人所依存的社会关系的性质状况来探求人的本性。马克思关于人的一定性质是他所生活的那个社会的一定性质的论断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人们总以为人的本性是天生的永远如此的。其实并非如此。人的自然本性如生存繁殖的某些机能是生物本性,是通过遗传获得的,这属于人的生命本能。可人作为社会存在物,他们从人的相互交往中,从社会实践中获得的始终是社会赋予的东西。人的最大特点是模仿、创造,而不是本能。人是两脚行走的动物,可如果是从小就在狼中间长大的狼孩子就只会爬行。生活在无声世界的孩子一定是哑巴,这不是他没有发音器官,而是缺乏社会动力,这样自然的本能也会萎缩。抽象人道主义者总是说爱是天性,母子之爱,男女之爱,等等。其实爱本身就包含教育。一个人从小受到父母的抚养和爱护,感受父母之爱,在社会上感受老师的温暖、朋友的关心,逐步懂得如何为人处世,如何待人接物。至于男女之爱虽然有生理基础,但生理的要求是欲而非爱,爱是欲的升华,是对情欲的人的满足方式。人如果在另一种环境中长大,如父母的离异,人生坎坷,婚姻的挫折,都会使人滋长玩世不恭甚至仇视社会仇视他人的心理。我们的祖先都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道理。沉浸在抽象人性论中的人,除了重复人性异化是一切社会不良现象的原因外说不出什么道理。
人存在于社会之中,但这不是说社会是容纳人的空间,如同把豆子放在盒子里一样。人与社会不是外在的二元的关系。人是社会的主体,社会中的一切关系都离不开人。生产力中有人,没有人就没有生产力;生产关系中有人,它是人与人的关系。经济基础中有人,它是以人为主体的处于主导地位的所有制形式;上层建筑中有人,国家离不开干部和军队,各种意识形态都离不开思想体系的创立者、传播者和接受者。社会基本矛盾最终表现为人与人的矛盾。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表现为各阶级或集团的利益的矛盾;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表现为人们之间的思想观念的矛盾。所以,改变人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就是改造人,反过来说,要改造人必须改造他们赖以生存的社会关系。改造旧社会也就是改造旧人,建设新社会也就是培养一代新人。离开了人来改造社会,与离开了社会来单纯改造人一样都是达不到目的的。这也从一个方面告诉我们,社会与人是不可分的。社会主义运动的经验证明,社会主义革命如果不同时进行人的改造,社会主义制度是不可能巩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