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2 探索人类认识之谜:社会认识论研究的回顾、透视与展望(1 / 1)

一、社会认识论问题的提出

哲学新生点要么产生于理论发展中的某些关节点或生长点,要么来自社会实践或科学所提出的时代性哲学问题,而社会认识论的提出则恰恰是这两个方面的内在结合,是哲学发展逻辑与当代社会实践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交汇点。

从理论的角度看,社会认识论问题的提出是对于哲学尤其是认识论发展前景的一种积极展望。在1978年以来的中国哲学尤其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长足发展历程中,认识论研究一直处于一种领先和打头的地位。这种情况应该说是有其必然性的。从广义上说,哲学本身就是人的一种自我意识,而且是人类自我意识的最高层面,它应当对提升人类认识和自我意识发挥积极作用,而这正是过去我们的哲学所未能很好履行的职责。从狭义上说,人在现代社会中的自觉性和有效性,直接地根据于人的认识的科学性和合理性,人类在社会生活和社会实践中所面对的诸多自然、社会和人生问题,都应当也可以从认识论的角度来探索其原由,也要求认识论的超前和优先发展。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大讨论为发端,以对于实践内在要素结构的探讨为契机,以恢复和重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主体—客体理论为中轴,以对于人和人的主体性的关注为焦点,以对于全部哲学问题的普遍反思和积极重构为背景,认识论研究成为我国哲学界的关注中心和研究重点,获得了一种特殊的发展动力。据统计,在那一段时期里,认识论领域发表的文章最多,认识论问题的探讨最活跃,以认识论为主题的学术会议最频繁,以认识论作为自己的研究方向的研究生导师和研究生人数也最多。

我自己也正是在这样的认识论研讨热潮中作为一个认识论研究方向的硕士生和博士生而开始了自己的专门哲学学习与学术研究,并在对于哲学尤其是认识论和历史观问题的全面检索与反思中逐步聚焦到了社会认识论。记得在陕西师范大学攻读哲学硕士学位时,为了确定自己的研究重点尤其是学位论文选题,曾对当时哲学讨论中的热点问题,特别是哲学发展中有可能成为生长点的重要领域和问题作过比较系统的扫描,感到认识论和历史观这两个分支领域是大有可为的。而这两个领域中都还存在一些比较根本的问题。

从总体上看,当时的认识论研究有两个比较根本的缺陷或不足:一方面是停留于对认识活动与过程的一般性描述,而缺乏对于认识的内在神经生理与心理机制的深度揭示,因而无法充分说明认识实现的内在机理;另一方面则是局限于在认识的一般概念和范畴层面推论和演绎,而缺乏对于认识实际发生和实现的社会文化背景的研究,也没有能够与不同的认识主体与认识客体之间的关系相结合。由前一方面的问题引出了当时有一定影响的“微观认识论”研究,其目标在于吸收现代脑科学、神经科学、生理学、心理学、认知科学、信息科学等的成果,深入认识活动的内部,在大脑—神经—生理—心理—信息层面揭示认识活动的内在机理。遗憾的是这方面的研究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未能继续得到全面深入的展开。由后一方面的问题则引出了社会认识论研究,其用意一方面在于将认识活动看作一个不是孤立的认知—信息处理过程,而是社会文化过程,从而着力于关注认识活动得以实现的社会文化背景;另一方面则在于依据主体—客体相关律来深化认识论的研究层面,使之由研究一般的认识活动,进入到研究对于某些特殊客体的认识活动,即对于社会历史客体的认识活动与方法。这就使认识论研究由一般的主体—客体层面,进入到社会认识主体—社会认识客体及其相互关系的层面,这无疑是认识论研究层面的一种下移和深化。

社会认识论不仅是深化认识论研究的重要途径,也是发展社会历史观的客观要求。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对于人类哲学的重大贡献,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独特内容,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具有极为重要的地位。但当时我国的社会历史观研究比较多地关注社会历史发展的“自然历史过程”方面,着力于阐明社会历史过程与自然运动过程相共通的方面,而对其作为人的“自主创造过程”和“自我意识过程”的方面则缺乏重视,把社会历史看作一个没有人和社会历史主体的自在过程,没有能够很好地揭示人在社会历史运动中的主体性地位和社会历史的特殊运动规律。为此社会历史观的研究应当努力揭示人在社会历史中的自我意识和自主创造,揭示人在社会历史实践中的自觉性和创造性,而这正是社会认识论研究的任务。这样,我们就在社会认识论的建构与社会历史观的发展之间找到了契合点。社会认识论的发展,既是深化认识论的重要生长点,也是发展社会历史观的重要突破口。它既使认识论的研究与社会历史观的研究内在结合起来了,也为二者各自的发展提供了重要契机。

从实际的角度看,开展社会认识论研究也是当代人类实践合理化发展的特别呼唤。当代人类面临着极为严峻的自然—社会—人生问题,这里既有生态、资源、环境等与全人类的共同命运相关联的全球问题,也有暴力、吸毒和性犯罪等与个体社会成员的生活与感受相关联的个性问题。这种种问题相互交织,构成了一张相互牵制和互相影响的问题网,形成了一种全球问题与个性问题相互交织的复杂局面。如何看待和解决这些问题?我们认为应当沿着一种逆推的思路来加以探讨:现实生活中所存在和感受到的这种种严峻问题,都不是自发地产生的,而是作为过去人们活动的一种消极结果和负面效应而存在的,表明人们过去的行为中存在着不合理性。而行为的不合理性又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根据于观念的不正确性、认识的不科学性、评价的不合理性等。正是由于这诸多问题的存在,人类经过千百年的努力而建构起来的近乎无限的建设和创造能力,由于其不合理使用而正在转化为近乎无限的破坏能力,由一种积极的和建设性力量而转化为一种消极的破坏性力量,成为人类自身发展的障碍。因此,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就要不断向上逐层追溯造成这些问题的原因:现实的自然、社会、人生问题——人类活动结果的负面效应——人类行为的不合理性——观念的不正确性——认识方式的不科学性——评价方式的不合理性等,并从根本上逐层解决问题。正是在这里凸显出了社会认识论研究的现实必要性。社会认识论以探究人类的认识和自我认识之谜为己任,以提高人们认识的科学性和评价的合理性为直接目标,最终意义在于提高人类实践的自觉性和有效性。而这正是当代人类所追求的东西,也是解决当代人类所面临问题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