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页:抒怀城(1 / 1)

忘川异闻录 星夜归 1711 字 26天前

“爹爹,我们到了。”

夏青鸢撩开车帘后,看着前方的城池,转身拍了拍正在打盹儿的顾月朗。

顾月朗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有点茫然的问:

“......嗯?我们到抒怀州了?”

顾月朗其实有点晕车,其实他根本就想不明白,他作为一个不知活了几万年在地里钻来钻去不时还能在空中飞的灵芝老妖怪,有朝一日化成人身居然会有晕车这样奇怪的毛病。

初出来时还好,施一些术法也都没事了,可到后来慢慢数术法管用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使用频率越来越高,直到后来居然完全无效了……第一次晕车时他面目狰狞面色铁青地跳下车,把夏青鸢吓了个够呛。

好在人的身体适应性也是够强,慢慢的他就养成了但凡搭马车立刻会进入昏睡状态,渐渐地也倒是适应了这种时不时要在马车上度过的生活。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要一下午的时间才能到的吗?”

顾月朗揉了揉眼睛,随口问到。

“爹爹,已经是晚上了,喏,你看,天都已经黑了。”

夏青鸢再度撩起帘子,指着外面城墙上忽明忽暗的灯火说道。

自他们三年前从沽源城出发,转眼已经慢慢游历了大半个江南。

当年仓促与苏先生告别,陆静水哭的跟个泪人儿似得,连带着她也被那情绪带动,忍不住呜呜的哭了出来,可是当她伸手过去准备过去抱抱陆静水的时候,陆静水就错开她跌跌撞撞的去报紧了顾月朗的大腿,一个劲儿的求带走。

夏青鸢:“......”把我的眼泪还给我!!

话虽如此,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陆静水那般看似荒唐无际的胡闹,其实不过是为了抚平即将到来的别离的伤痛罢了。

与所有认识的熟人,街坊,好友告别,尔后便离开了她生于斯又在此长大的沽源城。

其实在那以前,她从来未曾想过她有朝一日会离开这座城市。那么仓促的,就展开了一段全新的生活。

爹爹问她,“你想向哪边走?”

她有些茫然无措,说,全听爹爹的,但爹爹并没有理会,只是就那样看着她,看着她更茫然手足无措的时候才叹了口气:

“这是你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人能为你做决定。爹爹只是陪你走这一遭,所以,你总要学会自己做选择。”

她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说:

“那我们去东边吧。”

那里是陆静水曾经向她描述过无数次的故里水乡,她想去看看,故事里那烟雨如画,朦胧又美丽的江南。

他们一路出发,沿着但是江南的道路,若是路过了人多之境,他们便会步行。沿途为着所有遇到的病人诊治。

有人质疑她的年龄,也有人感恩戴德。

当然旅行途中也不乏有人来找麻烦的,她第一次见到爹爹出手,只觉得帅呆了,三两招就把来寻衅的众人给打的落花流水,然后示意她继续看病。

一路一来,其实也不仅仅是治病,她也看到了从前看没有看过的种种,贫富差距带来的人心妒恨,纵然处在不同的位置,却各有各的烦忧,但互相之间却不能看见。

贫富皆为囚,众生都是苦。

他们却陷在这样,或者那样自己的痛苦中,完全对他人的痛苦视若罔闻。

后来爹爹告诉她,若不是她站在这些人的生活之外,又怎么能看见这些呢?

是许多人这一生只不过是用各种各样的欲望以及执念为自己筑造了一座华丽的城堡,自囚其中,最后在那摇摇欲坠的梦想坍塌之时。

在一片漆黑中狰狞着面容死去。

有的人,

死过一会,才知道为什么活着。

有些人,

却继续困守在自己的执念中,怨妒着周遭的一切。

她曾试图唤醒他们,却险些遭他们反咬一口。

而后她才明白,为何这一路以来,爹爹都甚少干扰她的想法,甚至不插手她所做的任何选择,哪怕会被人设计。

这一年秋天她十五岁,已是江南地区赫赫有名的游医,更是早就脱去了曾经的稚气,成为了处变不惊的夏青鸢。

……

“为什么不让进城?不是还没到下钥的点儿吗?”

马车外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了夏青鸢的思绪,她好奇的探头出去,望着黑黢黢的城门。

城门上但是我已经此时却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耐烦的说道:

“说了多少遍,抒怀城从昨儿个起,已经禁止任何客流和商户进入了,快走快走!”

马夫并不肯就这么轻易的走了,他们是一个大型的驿站,专门做的就是来往运人的生意,在每个城市里面都有自己的据点,这也是上交了不少的银钱才换来的结果,为的也是方便行事,驿站处还有自家开的客栈,舍得坐马车的人自然会舍得图这个方便,因此,无论是雅间还是奢豪的天字号也都是常年客满的状态。

可如今没道理的,被阻在了这抒怀城之外,这不仅仅会影响到这一晚的收入,更会影响到他们长安驿站的声誉。

“为何不让进去?难道……城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们客站没有传来任何声讯?”

守城的卫兵已是非常的不耐烦:

“城主有令,说不让进就不是不让进,一直吵吵嚷嚷的,是想逼我放箭?”

车夫还在小声说些什么,转而和同行的护卫商量对策。

夏青鸢敛下帘子,眼神中带着几分恳求的望着顾月朗。

后者已经习以为常,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问道:

“你想去城内看看?啧,青鸢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有些事情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的宁静,比如这抒怀城内亦是如此。”

夏青鸢了解的点了点头:

“早就听闻烨城那儿权势变动,在这两年已经愈演愈烈,这抒怀城离烨城不远,可是受到了内乱的波及?”

顾月朗点了点头,问:

“要是这样,你也……还要进去吗?”

夏青鸢沉默了片刻。

说实在的,在这个人命贵贱不分的年代,她已经见过了太多的悲剧。可这种事情总让她难以习惯,所以他总是本能的去拒绝面对这一切,可是……一味的逃避又真的……有用吗?

“我还是想进去看看,爹爹。”

顾月朗皱了皱眉头,自从去年元旦的时候被这个小家伙窥见了自己会法术的事儿,现在已经可以习以为常的借助自己的法术干着各种便利的事情了,可饶是这样,他也没有对顾月朗的身份有着丝毫的怀疑,真不知道怎么说……

“呼……好吧……”

顾月朗伸手搭上了夏青鸢的肩膀,二人转瞬消失在了马车内。

马车外的商人们以及客栈的一夫还在为了不能进城而烦恼,各自窃窃私语着,并不知晓车内以及城内发生了什么。

抒怀城内。

本该是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城池,此刻却万人空巷,甚至没有什么光亮。

随着暗沉下来的天色,散发的沉沉的暮气。

一列列本来井然有序的民居,此刻如同一座座择人而噬的坟墓,让人恨不得要立刻远离。

夏青鸢一愣,立刻回头看向城墙上的守卫与灯火: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守卫还在,而且从外面看抒怀城也与其他的城池并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灯火通明,只是四门紧闭而已,可是……仅仅两日时间,抒怀城内的人都到哪里去了?而且竟然没有走路出一丝消息……

“爹爹?”

顾月朗等着夏青鸢观察完周边的环境,再向前走:

“不必问我,你自己是如何认为的?”

夏青鸢亦步亦趋的紧跟在他的身后,略略思索后小声说道:

“既然是,能在短时间之内将舒怀城变成这样并且不走漏一丝风声,那么我怀疑应该是与爹爹一样,有修为的人做的……只是为何守城的侍卫,还尽忠职守地守在城门之上呢?难道说……难道说……他们已经被炼成了傀儡?”

顾月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说的对,也说的不对。”

夏青鸢紧紧的拽着顾月朗的袖口,略略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的确是修士所为,但这些守城的士兵可以说是傀儡,也可以说是不是。”

“啊?”

“嗯,你能够第一反应想到法术方面,你的确是推理的非常合理,但我告诫过你很多次,有时候千万不要小瞧人性。这些士兵他们没有被束法操纵,但是他们却依然默许了城内发生的一切事情,因为他们臣服于欲望,臣服于财富,遵从上方的指示,做了那些人的傀儡。”

夏青鸢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但此刻她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空无一人的街道,还有一些尚未关闭的店门,没有撤走的各种小摊,而那些……凭空消失的人,又到哪去了呢?

“炼城。”

顾月朗冷冷的说道。

“这诺大的抒怀城,应当是,没有几个活口了。”

夏青鸢不可置信的抬头,什,什么?炼……炼城?如果说是她想的那个炼的话……

抒怀城的夜空一就能看到一轮闪耀着清辉的弦月,在举城无灯的黑夜里,月光撒过这座城池,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清冷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