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现在已经被静默机关征召了,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当时的狼笛从怀中抽出一份施加了誓约的文件,放到叶清玄面前,还有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笔:“如果你想要听的话,签了这个,加入到里面来。”
于是,叶清玄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想要拉人入伙?”
狼笛耸肩:“反正就算我不说,你也会想办法搀和进里面的,对不对?与其让你瞎搅合,还不如给你个编制呢。”
叶清玄伸手,扫了一遍之后便签了下了自己的名字。当他印上自己的乐理的时候,契约上的隐秘乐理也渗入了他的身体中,形成了一道制约。
“恭喜入伙。”
狼笛递过一杯啤酒来,眼看叶清玄不动,也不以为忤,笑了笑,仰头喝光了自己那一杯,抹了抹嘴后直截了当地说道:
“四个月之前,我们秘密逮捕了革命军的副统领康斯坦丁,将他囚禁在审判之塔,可惜一无所获。”
而根据我们的卧底收到的消息,革命军调集了大量精锐力量来到圣城,打算在冬暮节策划一场大事件。
我们必须搞清楚他们准备做什么否则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死。”
“卧底?”
瞬息间,叶清玄明白了静默机关的想法,眉头皱起:“你们想要夏尔混进去?别开玩笑了,你看他哪里像是卧底了?!”
“对啊,连你都不相信,谁还会怀疑他是卧底呢?”
狼笛的神情古怪:“我们将他关押在了审判之塔的最顶层。我们的内应告诉我,几天之后,会有一场劫狱事件。
在这之前,他必须取得康斯坦丁的信任,跟着他一起逃出审判之塔,并且打入到革命军的内部去”
“然后暴露了,被切成几十块,手脚邮寄给静默机关,脑袋还可以留给给我们做纪念么?”叶清玄冷声道:
“夏尔根本不适合做卧底,恐怕就连第一步都没办法完成!”
“所有的后果我都跟他讲过,他同意了。”
“是啊,不同意就只能上绞刑架了!”
叶清玄提高了声音:“换谁谁不会同意?反正都是死,早死不如晚死!”
“我原本提名的是你。”
狼笛并不辩解,只是闷声说:“我以为这样你就可以绕过诉讼了。等事情结束之后,你可以顺理成章的人间蒸发,换个名字重新做人但没想到,你不用我帮忙也可以出来。”
叶清玄沉默了。
“如果你生气的话,就怪我吧,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
狼笛抽着烟,“我保证,他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相信我,叶清玄,我难道骗过你?你可以参与整个过程,如果你觉得有危险,可以随时停止这项行动。
所有的后果,我来承担。”
他掐灭了烟卷。
谈话到此结束。
可当叶清玄想到这里的时候,却回忆起麦克斯韦对自己说过的话。
“为了在乎的东西,总要去做肮脏的事情吗?”
他睁开眼睛,轻声呢喃。
窗外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寂静中,无人回应。
他轻声叹息,从床上爬起来。
时间是凌晨两点,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梦见了很多事情,但睁开眼睛之后又回想不起来。可折腾了这么久,心中却毫无睡意。
睡不着、喝不醉、吃不下、笑不出
人生诸多的糟糕事情似乎短短几天之内,都奋勇而至,在叶清玄这里住下了,想要打个持久战,不愿离开。
心烦。
他洗了把脸,从麦克斯韦的酒柜里又挑了几瓶看起来最贵的,夹在胳膊下面,从背包里翻出了胡先生给自己的那一本琴谱。
长夜无眠,总要找点事情来做。
他信手翻开第一篇。
“良宵引?”
叶清玄自嘲地笑了笑,一口咬开瓶塞,灌下去半瓶:不管是什么的东西,先看看再说。
他随手唤出九霄环佩,琴弦自虚空中纵横交错,文武七弦分列,梧桐开裂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夜色中。
垂帘新燕语,沧海老龙声。
“一直以来,真是辜负你啦。”
叶清玄轻声呢喃,一手端着琴谱,信手在琴弦中拨弄着。
于是,散乱而寥落的琴声从他的指尖扩散开来。
在解译法的解读之下,乐章中所记载的乐理交织,扩散在空气中,缓慢地凝聚成型,片刻过后,月华之下满是寂静轻柔的琴声。
如此静谧。
随着乐理构建成型,叶清玄感觉到体内天梯的跃跃欲试的运转起来,那庞大的乐章在他的躯壳中成型,充斥四肢百骸,构成了复杂而严谨的系统。
直至最后,接入了良宵引的乐理之中,两者以九霄环佩为桥梁,糅合在了一处。
沉寂的天梯毫不犹豫地将它纳入了自己的体系之中,就像是久旱逢甘露,猛然蹿升了一大截。
原本他体内散乱无比的乐理,竟然在它的串联之下,隐隐有了融合的极限。
叶清玄愣住了。
这是天梯?
横跨七系,运转无二!
它原本就是用来统和一切乐理,兼容并蓄,将其归于同一个主轴之下。一切乐理在此处皆有位置可得。
这可是叶氏的看家本领!
“此道通天!”
叶清玄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叶氏的先人将贯彻了物质以太两界的乐理炼化为了九霄环佩,又将包容统和一切乐理的天梯与其融为一体。
为的就是求得万世不拔之基!
只要天梯在手,后人便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向上添加一切乐理,构成属于自己的通天之道。
结果,谁都没料到,后代却出了叶清玄这个从小就没学过任何东方乐理的奇葩,根本没想过此中深意。
简直就像是拿着玉玺当大锤,就算是想要统和乐理也根本不得其法。
焚琴煮鹤,莫过如此!
若不是胡先生好意赠送了自己琴谱,令天梯有机会得以增长,叶清玄恐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啊”
叶清玄捂脸叹息。
但等他反应过来,看向手中琴谱的神情就分外古怪。
虽然称不上出奇,但良宵引也算是标准的正式乐章了。
月朗星辉、良宵美梦,这是一等一的心相乐章,胜在如春风化雨,影响范围更是广泛,按道理来说,难度应该不低的。
为什么自己喝着酒,翻着书,随便弹两下,就学会了?
顿时,叶清玄变得分外古怪:“胡先生你不会拿东方的儿歌来逗我吧?”
他端起酒瓶仰头又灌了两口,信手翻开下一篇。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这是凤求凰。
按照划分来说,这是东方召唤学派的入门乐章,擅调服幻兽,令禽鸟一类的幻兽拥有神鸟凤凰的气息。
若是习得精深处,未尝不可展露出传说中凤凰展翅、天下大同的王道之意。
“召唤派系的乐章?没学过啊”
他捏着下巴思忖了片刻,摇头:“不管,先学了再说!”
放下酒瓶,他双手按在琴弦上,心中解译着那繁复的乐理,脑中却在醉意的影响下空空荡荡,浑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初时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到中间却开始流畅,到最后,那清亮悠扬的琴声却扩散开来。在九霄环佩的控制之下,那乐理仿佛自有灵性一般,从以太之中汇聚而来,幻化为一个模糊的虚影,在月光之下流转。
最后,那模糊的飞鸟之影栖息于九霄环佩之上,融入了天梯之中。
天梯一震,寸寸拔升,无数乐理荡漾着,交织出了生长的旋律。
“这就算会了?”
叶清玄一愣,有些不大确信,又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压惊。
稍作休息之后,他再翻开了琴谱的下一部分。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秋风词
琴声再起。
悲凉孤寂的琴声中,寒鸦的剪影从寥落的月光中惊起,徘徊在月光之下。秋风落叶之景扑面而来。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这就是秋风词了。
一蹴而就!
叶清玄再灌了两口压压惊:“好像真的挺简单的?”
再来!
南风畅
转瞬间,恍若春风自土中生出,勃勃生机荡漾在琴声里,扩散向四面八方。琴声中隐现豪迈之意,仿佛要化作南风,吹拂四方。
于是,万物生发。
天梯在这旋律之中再度增长,欢欣地拔升着,将散乱的乐理不断地接入了自己的统御之中,转瞬之间,已经成就雏形。
“这也行?”
叶清玄挠着头,翻开下一卷,继续!
极乐吟、清夜吟、风雷引
卧室之内,此刻已经乱成一团。
一切似乎都脱离了物质地表象,在琴声的覆盖之中,遍地模糊,融入了那旋律之中。
时而如日轮升起、万物更新时而如漫漫长夜、月至天心,清风萦绕时而宛如风雷激荡,慷慨激昂
天梯在拔升。
在那旋律之中,隐约地节奏浮现了,宛如心脏运转着血液,缓慢地跳动。
叶清玄依旧在继续。
石上听泉、神人畅、猿鹤双清!
于是泉水潺潺之音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幻化做洪流飞瀑,浩荡长河。石上流泉,灵秀开新时而庄严肃穆、古朴粗犷,宛如神人相会、苍古雄健。
到最后,陡然一转,宛如有老猿击剑、白鹤齐舞。猿鹤之影自九霄环佩之中浮现,融入天梯之中。
天梯震颤,无数乐理在瞬息之间分崩离析,又在无形的力量之下再度重组,直至最后,贤者之石的庞大乐理已经彻底被囊括进其中,合为一体。
磅礴的生机自四肢百骸之中扩散开来,转瞬之间,无数暗伤不药而愈,鲜血流淌的声音宛如洪流一般从耳边响起。
躯壳之内仿佛有江河运转。
而就在洪流席卷冲刷的声音中,有厚重而低沉的心跳声缓缓浮现。以太之海中悄然出现了一个漩涡,无数以太在琴声的吸引之下汇聚而来。
那些银色的流光融入了琴弦之中,最后汇聚在他的躯壳之内,遵循着那繁复的乐理运转。在以太的驱动之下,那庞大的乐章终于运转起来了,即将具现出自己的形体。
叶清玄发现,自己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随后将喝光的酒瓶丢到了旁边,径直翻到笔记的了下一卷。
关山月、沧海龙吟、长门怨、获麟操、风云际会
琴声再起。
那寥落的琴声扩散。
明月万里远照关山,长风浩荡。
沧海横流潮声席卷,龙吟不休。
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
叶清玄浑然忘我,双眼自乐章中一扫而过,十指拨动九霄环佩,以太掀起层层波澜,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直至最后,琴声宛如水银泻地,扩散向了四面八方。
那纵横交错的琴弦覆盖了整个使馆,随着月光扩散向了四面八方。
在那月光和旋律之中,有隐约的心跳声扩散,在那模糊的节拍中,整个大使馆都变得飘渺如雾,无数幻影自月光之下浮现。
就像是此刻一切都脱离了现实,进入了不切实际的幻梦之中。
月光遍照中,虚幻和真实的界限被模糊。
梦中所见,此刻便呈现在眼前。
直至最后,一切景象都随着那琴声,被编制为一场庞大的美梦。颠倒红尘自梦中显现,有明月高招、日轮煌煌、江海横流,大地无垠,四海龙吟
“烦死了!”
白汐从梦中惊醒了,愤怒扔了一个枕头出去:“深更半夜弹个什么鸟的琴啊!”
她怒气冲冲地从床上爬起来,茫然环顾之时才发现自己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变了。
从原本的西式装修骤然扭转,变成了肃冷威严的东方装饰。
庞大的大殿中垂落着白色的帘,两排长明的灯火洒落光芒,墙壁上的明珠倒映着火光,映照着殿内,一片华贵而高雅的景象。
她愣住了,眼神旋即变得冷漠起来。
她伸手,握拳,扣起指尖。
遥远的钟磬之声随着弹指而响起,招荡一闪而逝,将渗入现实的梦境击碎。周围的景象一阵模糊,旋即破碎。
她披上外衣,踩着拖鞋向门外走去。
神情恼怒。
梦到这种见鬼的景象已经令人心情糟糕了,结果睁开眼睛还看到,便足够令人火冒三丈。
她捏着骨节,准备将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揪出来,好好跟他谈一谈。
可结果,她推门而出,循着琴声走了两步之后,才发现坐在走廊楼梯抽烟的麦克斯韦和亚伯拉罕。
“校长?”
她皱起眉头,语气毫不客气:“你们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我还能搞什么幺蛾子?”
麦克斯韦抽着烟,幽幽地说道:“是你的那个变态表哥。在出狱的第一天被封了侯爵,签了静默机关的协议,喝光了我的酒柜,顺便升了个级呗。”
“心音乐章与以太之海共鸣,干涉现实,照见梦境。”
麦克斯韦凝视着窗外那一道硕大的月轮,轻声呢喃:
“他现在,已经是干涉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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