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小花的机缘

时辰已到。

老张站在灵堂念诵悼词，招呼帮闲去除附近的杂物，把遗像交给云叶，又拿起旁边的陶瓷盆递给云典，叮嘱过后，转身站到灵堂外。

棺材两侧的绳索已经系好，窦迟林风两人在前，呼喝着抬起棺材开始往外走。

走过后院，出了月门。

前院的老槐树刚生出嫩芽，一阵风吹过，树枝被吹得簌簌作响。

窦迟等人低头盯着眼前数米，肩头压着沉重的龙杠，一步一步出了城隍庙。

十来米宽的街道两侧，站满了手持白花的人，路中间硬生生挤出一条足够棺材通过的人行通道。

走在前边的执事挥了挥手，众人放下棺材，云典将陶瓷盆砸在棺材一角，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云叶将遗像摆在供桌，然后走到一侧背对棺材磕了三个头，换个方向继续叩头……

礼毕。

窦迟等人抬着棺材继续前行，云叶云典穿着孝衣隔开几米，默默跟在后边，桃溪柳、曹蕊跟在两人旁边，以免哀思过度出现意外情况。

除了抬棺众人沉重的脚步声，道路两侧站满的人群沉默着，没有发生任何响动。

窦迟跟婆婆算不得亲近，一来是同源之义，二来和云氏姐妹关系亲近。

可是现在，感受着无数道注视的目光，他心里忽然升起几分怅然，或许只有婆婆这样的人，才能让无数人感恩自发前来送行。

城隍庙三条街长约五公里，平常走这么远的路都会感觉累，更何况是抬着沉重的棺材，何宁在中途安排了替换人手。

窦迟和林风始终扛在前头，即便两人的体质也难免会感到疲惫，呼吸变得紊乱，额头落满了汗水，穿着单衣的后背几乎湿透了。

三个小时过去。

棺材被抬进药园，望着墓坑渐渐被泥土掩埋，云叶云典跪在墓碑前哭得几近晕厥，桃溪柳、曹蕊扶着听不进劝的两个姑娘，只能把她们抱在怀里，用肢体给给她们带来一些安慰。

街上。

何宁原本安排了粥饭，后来发现来的人越来越多，只能尽快调集人手去准备面包、饮用水，然后将货车停在路口，供人们随意取用。

棺材入园后，也不知是谁跑进城隍庙，把捐赠箱搬到了街边，前来送行的人们得到消息，自发在前街排成几条队伍，一个个将身上带的现金投进箱子。

队伍中有富家商人，但更多的生活普通的平常人家，上到七八十岁的老人，下到十来岁的稚童。

何宁抱着小花站在城隍庙门口，神情怅然地说道：“没想到竟然能见到这般盛况，小花能成为那两位姑娘的弟子，真是沾了大光了。”

何欢面色肃穆地点头认同，站在后边的何三少却是苦着脸，小声嘀咕：“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啊，小花是我妹妹，阿迟是云叶云典的兄长，我这辈分越来越低了啊。”

何宁懒得理会自家这不靠谱的儿子，朝站在不远处的窦小六招招手，“小六，你带人出去看看队伍还有多长，如果人太多就找几辆三轮车送些饮水、面包。”

窦小六答应一声正要离开，又喊住他补充说：“这样，安排好人手请庙祝帮忙，多准备两个功德箱，请捐款的人分散开可以早点结束，记得准备录音喇叭，城隍庙这边不缺钱，大家心意到了就成。”

“好嘞，我这就去办。”

何欢思索片刻，“二叔，我去看看稽查署的工作人员有没有吃饭。”

“嗯，去吧。”

何宁瞟了眼自家不靠谱的儿子，抱着小花往院里走，心里有些庆幸，还好小号连得早，对他不再抱有期望，心态也就好了许多。

说起来，何璧这些年最大的成果，就是认识阿迟和那个办事靠谱的窦晓婵。

“爸、鸡鸡~无啊哈！”

“好，等晚上让哥哥姐姐捉两只，给咱们小花儿开开荤。”

父女俩坐在小殿外廊，五十多岁的何宁这两天忙乎下来，累的腰酸背痛，见闺女趴在身上眯着眼打起了瞌睡，他双手托着小花腰背闭上了眼睛。

十多分钟过去，小花睁开眼仰头看看老爹，想去挠何宁的下巴，小短胳膊伸了几次都没够着。

她撅着屁股，嘿哟嘿哟滑到地上，左顾右盼，没找到心心念念的母鸡，双手扶着地慢慢爬起，踉跄着往殿内走去。

费力的翻过门槛，发现石台那三座石像，吓得小花一屁股坐在地上。

毕竟以她有限的阅历，从没见过两三米高的巨人。

在小家伙眼中，对方犹如可怕的怪兽，眼睛眨巴几下，嘴巴一瘪正要哀嚎出声，其中一座石像眉心浮出乳白色光团，飘飘摇摇着在半空飞舞，奇特的景象吸引了小花的注意力。

“咯咯~”

她开心地笑起来，伸出小短胳膊想要去抓。

光团如蝴蝶一般飘摇不定，起伏间，似乎受到两只小手的吸引，慢慢落在了小花面前，白嫩短小的手指猛地一抓，竟然真的把光团抓到了手里。

“呀呀~”

小花惊呼一声，翻开手掌看去。

咦？

怎么什么都没有呀？

她揉揉眼睛，然后拍拍空无一物的双手，颓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浮出光团的位置，发现右侧那座石像眨了眨眼，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也？”

小花呆了呆，眯起眼前跟着笑起来，然后仰起头打了个哈气，脑袋一歪靠在门槛迷迷糊糊睡着了。

平时在家的时候，何宁抱着闺女坐在沙发也会睡着，迷糊中，他习惯性去搂小花的腰。

？？？

我闺女呢！

何宁吓得惊坐而起，院里空荡荡的，左看右看没找到女儿，急的他心慌意乱就要往前院跑，走了几步停下，跑进厨房看了眼，又转身往小殿跑去。

看到闺女倒在门槛睡得正香，他急忙把小花抱在怀里，还没来得放松下来，忽然发现怀里的小家伙额头冒着汗珠，脸颊粉扑扑的……

坏了！

刚才还好好的，二十来分钟变成这样，肯定不是普通发烧。

何宁抱着扭身就往外跑，在城隍庙门口见到何璧，抬脚就踹了过去，“赶紧的，去找人帮忙看看，小花这是啥情况！”

“哦，好好！”

何璧看一眼小花的情况，转身就跑，远远的看到窦晓婵几人，大喊道：“小、小婵姐，阿迟他们现在在哪儿？”

“药园啊，璧璧你怎么啦？”

“小花不知道怎么回事，满头是汗，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过去了，我去请……”

“喔，那你跑快点，鸢鸢咱们看看小花。”

青鸢抱起窦晓婵，一手拉着屈瑶匆匆往城隍庙跑过去。

见到何宁的时候，他正抱着闺女在院中来回踱步，一半自责一半愧疚，心急如焚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窦晓婵跑进去朝他招手，“蹲下，让我看看呀。”

“哦、好。”

小花的脸上不停冒出汗珠，头发湿溻溻的贴在额头，娇嫩的小脸儿粉嘟嘟的，小嘴砸吧着好似正在品尝美味可口的食物。

窦晓婵拉着她的小手，笑眯眯地说：“没事没事呀，鸢鸢去烧水，待会帮娃娃洗澡~”

“好。”

屈瑶跟着青鸢离开，何宁迟疑问道：“小婵姑娘，小花她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

“没事呢，虽然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体内的韵气正在改善体质，不会有危险呢。”

“哦，韵气啊……”

葬礼已经结束，只是因为云叶云典两人伤心过度，窦迟等人在药园多待了会儿。

见何璧一脸焦急的跑过来，众人这才收拾心情匆匆赶回城隍庙。

来到后院的时候，何宁正一脸懵然地坐在台阶，何璧匆匆跑过去，“老爹，小花呢，她怎么样了？”

“哦，几个小姑娘在里边帮她洗澡。”

没事了？

何璧刚跑进厨房，随即被窦晓婵轰了出来，双手叉腰，一脸正气的喊道：“窦迟说女孩子洗澡的时候，男的不许进去！”

小婵姐，我妹才两岁呀！

何璧只敢在心里抱怨两句，陪着笑脸说：“小婵姐，怎么回事啊，小花没事吧？”

“好着呢。”窦晓婵跑到窦迟面前，左右瞅瞅没见到云氏姐妹，“叶叶呢？”

窦迟抱起窦晓婵，“溪姐送她们回房休息，宁叔，小花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何宁也搞不清楚情况，“我打了会儿瞌睡，小花不知怎么跑进了大殿，见着她的时候就是昏睡状态……小婵姑娘回来，就让青鸢姑娘带小花来洗澡了。”

“嗯，应该没什么事。”

窦迟在门口看了看，抱着窦晓婵往小殿走去，“你知道？”

“不知道呀，不过小花体内的韵气有些熟悉……”

窦晓婵伸手指向殿内那三座石像，“可能是有人喜欢小花，送她的礼物吧。”

有人喜欢小花？

盯着石像看了一会儿，窦迟忽然想起第一次来到城隍庙，石像中飘出的气韵，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事就好。”

傍晚时分。

街上送行的人们逐渐散去，窦小六等人忙完赶回了后院。

一整天忙活下来，大家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

从药园回来的时候，窦迟已经让林风去订餐，这会儿一个个站在桌边大快朵颐。

桃溪柳和曹蕊拉着云叶云典出来，半哄半威胁着让姐妹俩吃了点东西。

正吃着饭，听见院里有人说话，窦迟出来一看，赫然是曹仁笑得跟弥勒佛似的，旁边站着钱永攀、钱啸两人。

“溪姐，云叶你们出来一下。”

“好。”

钱氏的事情原本挺简单，交出三株碧苑花，然后将炼制好的丹药带走就行。如今对方手中只有两株，早上还从曹仁口中得知，这两株花的药效打了折扣……

来到临时搭建的棚下，窦迟也懒得跟对方再多说废话，“几位过来有什么事，碧苑花找到了？”

“这……”

钱永攀心中无奈，之前曹仁也说了，窦迟只答应见一面，至于能否拿到丹药只能看自己的诚意了。

当初跟云氏婆婆谈的时候，对方只看中了碧苑花，钱氏的其他灵草皆入不得老太太的眼，毕竟云氏也有蕴养灵草，再加上如今和屈氏合作，钱氏还真拿不出更加稀有的灵草。

“窦迟、云姑娘，你看这丹药也炼制完成，放在你们这没有一点用处，既然看不上千林叶，咱们再商量商量能否用其他灵草代替？”

还在想着压价？

这老头还真是……

窦迟转头看向云叶，笑着说：“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和碧苑花等值，咱们又用得着的药材？当然，如果咱们或是屈氏那边有，就不用在这儿说了。”

谈到正事，云叶略微提了几分精神，思索一会儿说道：“爻林叶、虎烈骨，酒靥花和魔眼草，以及……”

每听到一种药材，钱永攀垂暮的脸都会微微一颤，砸吧砸吧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窦迟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那些丹药是对我们没有，但是婆婆已经过世了，现在甚至很长时间都没人可以炼制，你们用不用的上，那是你们的事，这是其一。

交易就是交易，钱氏拿不出碧苑花，若是随便拿些普通灵草来糊弄人，就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我说过，三月之期一到这笔交易作废。”

说着，他看了眼旁边的曹仁，笑了笑：“曹大哥面子再大，总不能让外人得便宜自家人吃亏的，对吧？”

曹仁嘿嘿笑着：“那是、那是自然。”

“当然，也不是必须拿灵草交易。”

窦迟思虑片刻，开口说道：“若是有价值的阵心也可，或者，钱氏若是能找到天心阁，请他们帮忙修复一枚阵心，那些丹药交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天心阁？

近百年都没出世，这上哪找去……

提到阵心，钱永攀心里抽了两下，上次去灵州大学找屈瑶，自家还被窦迟抢走一枚阵心。

请云氏婆婆炼制丹药，钱氏提供的灵草暂且不提，但那些丹药……钱氏修行的秘术，在吞噬灵草气韵的过程中，会吸收一些对身体有害的物质，若是没有丹药驱除体内的杂质，族人想晋升四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钱永攀拱了拱手，沉声说道：“好，今日就此别过，过些日子钱某再去灵州拜访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