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曹蕊的大哥

夜深。

小殿内。

长明灯被风吹得飘摇不定。

云叶云典靠坐在一起，没了往日的灵动活力，呆呆望着旁边的黑色棺材。

自从记事起，她们就没有父母，跟婆婆一起生活在城隍庙，读书识字、辨认草药，经常被泡在很烫的浴桶沐浴，也会被婆婆要求吃很苦很苦的药……

在遇到窦迟、窦晓婵之前，她们甚至连朋友都没有，偶尔会跟着婆婆外出采购。

只是大多数时间，生活范围只限于城隍庙和旁边的药园。

“叶叶，明天婆婆就要被埋进土里了吗？”

“嗯，窦迟哥哥说，如果想婆婆了，我们可以去药园找婆婆聊天。”

“虽然婆婆有时候很凶，可是我知道她最喜欢我的呀，以后都没有婆婆了，我们怎么办呀~”

云典转过身，跪坐着把脑袋搁在云叶的膝盖，“心里好难过，比小六、小七死掉还难过，我……”

云叶伸手轻抚妹妹的脸颊，长长的睫毛眨动着，她心里也很难过，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云典，张开胳膊把她搂在怀里，呢喃道：“没事呀，我会保护你呢，唔~还有小婵妹妹和窦迟哥哥，我们都会保护典典。”

“呜呜~，叶叶，我总是欺负你还跟你抢东西，以后、以后你会不会不要我呀。”

“当然不会呀，婆婆说，我们是最亲的亲人，不管任何时候都不会分开，虽然有时候会生气，可是很快我就会忘掉，因为典典需要我照顾，我也需要典典陪在我身边，如果没有……”

云典听得迷糊，不过她记住了一句话，扬起小脸儿问：“叶叶什么时候生气啦？”

“……”

云叶抿了抿嘴边，生气的时候太多，她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且生气也不是重点呀，明明在说要不要典典的问题呢！

唉，算了。

不重要。

窦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见两个女孩正在聊天，窦晓婵躺在旁边睡得正香，他活动活动僵硬的双腿走到院外，愕然发现桃溪柳正坐在旁边的台阶。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轻声说：“没睡会儿么？”

虽然已至初春，夜里的温度还是很冷的，窦迟坐过去抱着她的肩膀，“刚睡了一觉，怎么不回房间休息？”

桃溪柳靠在他肩膀，低声说：“有点担心云叶云典，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们。

师傅去世那年我跟她俩差不多大，当时像是丢了魂儿一样，谁说话都听不进去，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

说着，她动了动脑袋，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那俩小丫头除了小婵，跟你最是亲***时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都聊些什么？”

“……”

窦迟无奈笑道：“能聊什么呀，研究什么吃的、玩的，别看云叶云典十六七岁，心性跟窦晓婵差不多。婆婆对她们教导极为严格，除了教授云氏秘术，不让她们接触其他事物，一心修行体术……”

夜龙宾馆。

钱永攀几乎一夜未眠。

云氏婆婆炼制的丹药对钱氏极为重要，但族中饲养的碧苑花忽然枯萎，现在无法跟云氏进行交易。

如果不是窦迟从中作梗，或许还能从那两个小丫头手里骗过来，现在只能别求他法了。

十多年前，曹氏曾登门求药，算是欠了一份不小的人情，如今正好让对方帮忙，从窦迟手中拿到丹药。

身为九地同源族人，金陵曹氏老爷子身体不好，这次是长子曹仁前来江陵……

钱啸放下手机，“大伯，如果是曹健过来就好了，听说曹仁性子沉稳，我们很难说动他帮忙啊。”

“曹仁什么时候到？”

“哦，他们早上六点到金陵，大概七点半……”

“火车？”

“对啊。”

钱永攀站起来，拿起衣架的大衣套在身上，“走，现在赶过去，咱们去车站等。”

“哈？”

钱啸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凌晨一点，赶到车站还得等三四个小时，见大伯已经走到门口，他只能跟着走了出去。

正是睡觉的好时间，现在过去干等有什么用？

钱啸裹着大衣打了个哈欠，缩在副驾驶朝司机挥了挥手，“走吧，去车站。”

早点见到曹仁，如果他能说上话还好，如果不行的话，得尽快想其他办法。

西南滇川的人不认识，北都赵氏……似乎跟窦迟那家伙有矛盾，临安屈氏……只可惜跟对方关系太差了啊。

钱永攀想了一会儿，靠在椅背打起了瞌睡。

天色微亮。

叔侄俩站在出站口，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总算见到曹仁出来，身边跟着三十来岁的女人，即便此刻春寒料峭，她依然穿着一身性感短裙，外边披着白绒狐皮外套，身形妖娆的挽着男人的胳膊。

忽然被人拦下，曹仁打量几秒方才认出对方，朗声笑道：“钱叔，钱啸，你们怎么会在车站啊？”

“咳，小仁啊，我们也是刚到一会儿，正好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曹仁和兄弟曹健眉目间有些像，只是皮肤偏白、圆脸肉乎乎的，五官柔和，笑起来像个弥勒佛一般。

他思索片刻，笑着说：“行啊，走，咱们边走边说。”

接到钱永攀的暗示，钱啸带着两人走到停车场，“仁哥，让司机开车多方便，这火车差不多得坐一天吧？”

“做了半……呃，差不多，十多个小时。”

曹仁揽住女人的肩膀，也没给对方介绍，在心里思索对方忽然跑过来找自己，能有什么要紧事。

闲聊几句，见对方一直不提，他自然也懒得提起，自顾跟自己女伴聊了起来。

钱永攀清了清嗓子，慢声问道：“小仁啊……”

“钱叔，您还是叫我小曹吧，小人听着实在别扭。”

“咳咳，这个，你们九地十三家，我听说曹氏跟窦迟关系挺好的？”

窦迟？

虽然还没见过，曹仁知道他跟小妹关系不错，女儿曹瑾在灵州跟他也见过几次，至于曹健那家伙……

想到二弟在灵州的遭遇，曹仁忍着笑说：“咱们自家人，我就优化直说了，小蕊认识窦迟，至于我，只听过他的名字至今还没见过，怎么？钱叔忽然提他有事？”

“没见过啊……”

去年桃溪柳通告天下，窦迟与鼓花楼以及曹氏、云氏等皆为盟友……这事做不得假啊。

钱永攀垂首思索，丹药之事算不得什么秘密，至于窦迟卖不卖这个面前……

他长长叹了口气，“曹仁啊，我年前和云氏有过约定，请对方炼制几枚丹药，可是……如今云老先生过世，窦迟把持制成的丹药不肯与我交易，待会儿见到，我想请你做个中人，帮忙说道说道。”

曹仁咧嘴笑了笑，“钱叔，您这就不地道了，窦迟跟云氏关系亲近，且不说他卖不卖我这面子，不肯交易总得有个理由吧，难不成你跟他有仇不成？”

“唉，说起这个……当初跟云老先生约定，用三株碧苑花作为报酬，可两个月前药园的碧苑花忽然枯萎，只救得其中两株，我也没办法只好用别的灵草替代，可窦迟怎么说都不肯答应，所以才……”

这个狗东西！

曹仁心中冷笑，他虽然和钱氏算不得熟悉，可钱永攀的性子多少还知道一些，且不说那什么花是否真的枯萎，老家伙肯定是见云氏婆婆去世，打算从中捞些好处。

现在，竟然还把算盘打到我曹氏头上！

看来那些丹药价值不低，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故作为难的想了几分钟，“如果是老爷子和小蕊，窦迟估计会卖个面子，可是我嘛，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钱叔为人厚道，这事儿必须帮您，待会儿见到窦迟我先跟他提一嘴，不过谈的话估计得到下午了，总得先把老太太安葬了，您说是吧？”

说着，他捉摸一会儿，点着头说：“灵草损毁，自然得用其他物品代替，依我看这事儿问题不大，实在不行我给小蕊去个电话，让她来帮忙。”

“诶，行，还是小……咳咳，曹仁啊，等事儿了解了，叔去药园帮你找几株好用的灵草，温养温养身子。”

“哎呀，那可就太谢谢啦。”

天一亮。

江陵城隍庙。

附近三条街变得拥挤，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赶过来。

还好何宁得知近几天的情况，已经提前跟市政提前打过招呼，稽查署派人过来维持秩序，这才避免了将会发生的意外情况。

不管是云氏姐妹还是窦迟，对于婆婆的葬礼都没考虑大张声势，可耐不住人们自发出行，大多手持白花，有些人甚至在头上系了白巾，只为了送云氏婆婆一程。

城隍庙和旁边的药园属于云氏私产，窦迟和云叶云典商议，打算将婆婆葬在药园。

可忽然发生这种状况，只能改变之前的计划。

由窦迟和林风抗头，再找些身材高壮的汉子，抬着棺材绕城隍庙周边的三条街，然后再送入旁边的药园。

和云叶云典讲明情况后，两个小丫头也没个主意，兀自跪坐在灵堂哽咽哭泣，窦迟蹲在旁边，柔声说道：“虽然我也想让婆婆入土为安，只是有太多人想送送她老人家，婆婆这一生帮过很多人……

到时候，有桃姐姐和曹姐姐跟着你们，乖乖跟在后边就可以了，知道吗？”

“我、我记得啦。”

“嗯。”

窦迟拍拍两个姑娘的头顶，“咱们先吃点东西，待会儿才有力气走路，好不好？”

云叶云典：“好。”

哄俩孩子吃过饭，窦迟带着林风跪在孝子位，云氏婆婆未曾婚嫁，没必要拉一堆人过来凑面子，两人轮流跪在长明灯旁烧着纸钱。

至于小婵姐，有青鸢和屈瑶带着在城隍庙附近溜达，上次在何氏老宅出过事，今天不能让人再闹了灵堂。

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波，九地同源族人也见了大半，闽中牛氏、酆都没有来人，而唐氏那位失踪的唐逸，自然也不可能忽然出现。

见桃溪柳朝自己招手，窦迟拍拍林风的肩膀，爬起来走出灵堂。

“怎么了？”

“曹仁找你，曹瑾的父亲。”

曹仁？

之前在灵堂，一个白胖的家伙朝自己猛使眼色，窦迟没搭理他，现在想来，那家伙估计就是曹仁。

跟着桃溪柳来到偏房，果然是在灵堂见过的白胖子。

打过招呼，曹仁将早上见到钱永攀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面色一变，吐槽说：“窦迟，我可不是过来讨人情，那老家伙猴精猴精，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他肯定是见老太太去世，想从云氏这边捞点好处。

听他话里的意思，药园的碧苑花忽然枯萎……即便还剩两株活着，药效肯定也大打折扣，回头跟他交易的时候千万留点心。”

窦迟拱了拱手，“行，谢谢曹大哥提醒。”

之前听桃溪柳过后，曹氏兄弟为了争夺主位闹得很僵，眼前这家伙看起来和善，说不准也是个笑面虎，看起来他比曹健活泛有眼光，至少不会随便对自己捅刀子……

闲聊一会儿，窦迟告辞回了灵堂。

桃溪柳带曹仁出去，边走边聊：“曹大哥，老爷子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

“唉，去年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书，不过还好，总算把这年熬过来了。”

曹仁脸上乐呵呵的笑容忽然消失，轻叹一声：“运气好的话，应该能熬到冬天吧。”

说罢，他脸色纠结着犹豫几秒，“桃楼主，你看这……我和老二闹下去只能让外人看笑话，到时候能不能帮个忙，你和窦迟再加上云氏……”

曹氏兄弟暗斗几年，桃心身为局外人当然不适合参与，而且中间还夹着个曹蕊。

她思索片刻，笑着说：“曹大哥，曹家内事我们不方便参与，如果你能说服曹蕊，不管是窦迟还是云氏都不会坐视不理，至于我，如今已为人妇，自然是听阿迟的。”

曹蕊身为女子，早年虽然受两位兄长疼爱，可近几年曹仁、曹健都把经历放在家族事务，感情淡了许多，想到自家闺女跟姑姑极为亲近……

曹仁慎重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好，过两天我去跟小蕊谈谈。”

站在城隍庙门口，桃溪柳拱了拱手，“就送到这儿吧，曹大哥，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