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小忱
身处庞杂繁复的交织时代,感官被各种声音、图像、信息充斥地嗡嗡作响,我们无法看清艺术的真实或虚伪、纯粹或繁杂。当杨述在被问及“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进行创作”时,他温和地笑着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当时脑子里是这么想的,于是就这么做了”,如孩童般坦诚。
一
杨述的作品在色彩方面具有非常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大笔刷涂抹的纯色,对比强烈的互补色,大量鲜艳刺激的荧光色在画布上恣肆飞扬。他的色彩是自由的,是毫无束缚感的信马由缰地冲撞,如同叛逆的少年飞车驶过身后带起的一阵风,干净、清新,绝不拖泥带水。如同德·库宁的绘画,能给观众带来无论是色彩上还是用笔上的强烈视觉冲击力。杨述的绘画同样带给观众如此的感受,甚至在色彩的饱和度、明度、纯度上更胜于前者,他游刃有余地使用粉红、柠檬黄、蓝色等这些纯粹又透明的色彩,简单直白,带有些许随意性和随机性。他说他用色彩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觉得粉红色能带给人视觉上的刺激便多用一些,契合当下的感觉和思路即可,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色彩的运用直接指向作者的内心世界,杨述的绘画简单而纯粹,他享受绘画带来的乐趣,并没有将艺术上升到多么崇高的高度去粉饰,而是最原始的发愿——想做便做了、喜欢便做了,仅此而已。他的色彩明亮清爽,好像童年时期收藏的一张张玻璃糖纸,折射出闪亮变幻的光,可以看出他的内心一定有块简单干净的地方。
图2 《镜子》 杨述 木板、led灯、布面丙烯 2016年
在作品的布局上,他的笔触与色彩多保持着充盈满溢的状态,呼之欲出,像是在极力向外界诉说什么,而诉说的内容则由观众自己感知。他不赋予作品任何指向性的意图或内涵。杨述作品在视觉上强烈的冲撞感来源于几个方面:色彩的刺激与跳跃、笔触的潇洒与张扬、画幅尺寸的庞大与厚重。这些要素铸就了杨述作品强有力的视觉语言,甚至人在画前有种被吸入的强烈代入感(图2)。
抽象绘画和具象绘画在杨述看来并没有一个明晰的边界,他认为即便是在康定斯基的抽象绘画中依然带有符号性的物象,具象和抽象是相对的概念。所以我们很难界定他的绘画到底属于哪一种。从形式语言上来说,杨述的作品符合一般人对于抽象的定义;然而在画面中,他会穿插一些片段式的具象符号,例如人体的局部、日常的物体、文字等等。他并不试图为将自己的作品框定一个明晰的定位,对于这些概念上的框架定义,他怀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画面中涂抹的鲜艳色彩总伴随有文字的介入,这些文字的共性是激烈、放肆,甚至具有攻击性和刺激感。文字的穿插应用在杨述看来是增强画面力度和冲击感的工具,文字可以代替作者发声,而呐喊的内容也并非是对这个偌大世界的不满与怨怼,是给观众提供了一个进入作品的通道,让观众可以沉浸在某种情绪里面。他并未赋予文字过多的意义,和那些在画面中出现的具象人体一样,需要它们出现的时候它们便出现了。杨述认为绘画本身就具有叙事性,因而并未将他画面中的物象纳入这项功能中来,它们依旧保持着和作者内心一样的简单和纯粹,摒弃纷扰。
二
在杨述的画面里,我们看得到强烈的对比反差,强烈对比的色彩、爆炸式涂抹的笔触、大尺寸的画幅、穿插其间的激越的文字内容等等。然而这种巨大的震撼并不具有理所应当的强烈攻击性,也并未让人产生丝毫的不适。究其缘由,或许应当是杨述本人并未将他的绘画当作刺破世界的尖锐武器。画由心生,对于他来说,进行绘画艺术创作更像是他与这个世界交流的方式,一场与世界的游戏,在他还没有丧失对这场游戏的兴趣之前,他会一直玩下去。
主题性在他这里似乎并不明确,由于叙事意图的缺失,他的每一幅作品都像是某一瞬间情绪化的定格,反映了当时作者心中的抽象状态。他对自己作品的解读更为简单,一个时间段内的一系列作品即是这段时间想要表达的内容和想要做出的尝试。
他在采访中提到,在大学时代接触到西方现代艺术后他被深深地吸引,开始尝试从传统的学院派写实教学中开辟新的绘画思路,除了对新鲜的绘画形式语言进行探索外,这中间还存在着一种反叛精神。如果说他这一步步走来是在特立独行的路上不断探索前进,那么称他为“叛逆的少年”也并不为过。“少年”的意义在于杨述的绘画是干净的,从他的色彩中便可窥知一二。只有内心干净的人才能画得出干净的颜色,而且他不鼓吹自己作品中有什么深远的意义,也并不愿为自己的作品贴上华丽装饰的标签,以赤诚直白的态度来表达自己的艺术理念,这是他令人敬佩的地方。他的很多作品都以“无题”命名,他坦诚地说他的很多作品都是未经过设计的,很难为它取一个名字,即便取了也很难将名字和作品真正对应上。因此体现在他的作品中,简单、直截了当的冲击便是他作品的主题,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少年蓬勃跳动的心脏最珍贵最炙热的特质。
三
杨述曾经提到过“艺术应当粗鲁一点,要有同情心,要有强烈、直接和随心所欲的语言”,所谓粗鲁,即是不过分地追求精巧,精巧的事物欠缺力度,反而简单粗糙的东西在表达上更加有力,更能直击人的内心。同情心体现他的一些艺术追求上,他以简率的形式语言力图让观者与他的作品间建立联系,体现出他对创作与欣赏之间的共情。
单纯的人容易写出诗歌,因为他们内心洁净。我们可以看到,杨述的绘画是带有“诗性”的。他以他独特的线条、配色,书写出画布上的诗歌,这诗歌昂扬轻快,带有不可遏制的热情。如果说明快的色彩代表着他内心世界干净天真的愉悦,那么粗犷的笔触和画面上激奋的词句则是他朝着这个世界的呐喊并等待着回音。现实的世界多么残酷啊,可是杨述的画布上,或者是他的心里,一定住着一个单纯而叛逆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