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凡事皆有遗憾，幸福本身有毒，抑或受到毒害。

伊万·拉普金是个小伙子，相貌堂堂。安娜·扎木勃里茨卡雅是个年轻姑娘，鼻子尖尖的。他们沿着陡峭的河岸走下来，坐在一张长椅上。长椅就在水边，周围是柳树丛。真是个好地方！就像世外桃源，只有鱼儿和掠过水面的长腿蜘蛛才会发现你。两个年轻人带着鱼竿、网兜、装虫子的小罐和其他渔具，坐下后，立即开始垂钓。

“很开心，我们可以单独在一起，”伊万往后瞥了一眼，开始说道，“我有好多话要跟您说，安娜小姐。第一次看到您时……鱼儿咬钩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要活着。您是我的偶像，我愿意诚实而勤劳地为您付出一生……是条大鱼……看到您，我就爱上您了，生平第一次，爱得发狂！……等会儿再拉，让它多咬会儿……告诉我，亲爱的，我恳请，如果我能奢望的话，我不奢望您也爱我，不是的！这个我配不上，我甚至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告诉我能不能奢望……拉竿！”安娜尖叫一声，用力提起钓竿，一条银绿色的小鱼在空中摆来摆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天哪，一条鲈鱼！哎呀！快点！要脱钩了！”

鲈鱼挣脱了钓钩，在草地上蹦来蹦去，然后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伊万急忙去抓鱼，不知怎的，却抓住了安娜的手，无意中又送到了自己的嘴边……安娜急忙抽手，但为时已晚——两人嘴唇刚好碰到一起。初吻，有点出乎意料；再吻，然后海誓山盟、诉说衷肠……多么幸福的时光！不过凡事皆有遗憾，幸福本身有毒，抑或受到毒害。这次也不例外。他们接吻后，忽然听见一阵笑声。两个年轻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看见前面站着一个男孩，光着身子，水面齐腰。他叫科利亚，是安娜的弟弟，还在上学。他盯着伊万和安娜，满脸坏笑。

“哈哈！你们在亲嘴啊？好呀！我要跟妈妈说。”

“你是个好人……”伊万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监视别人很卑鄙，告密更无耻。我敢肯定，你不是那样的人，对吧？”

“给我一个卢布，我什么也不说！”诚实的男孩回答道，“不然的话……”

伊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卢布，然后给了科利亚。男孩攥着钱，打着口哨，游走了。两个年轻人也没法继续亲吻了。

第二天，伊万从城里给科利亚带了一盒颜料，还送给他一个皮球，姐姐把收藏的药丸盒都给了弟弟。后来两人又送给他一副狗头袖扣。坏孩子乐不可支，为了得到更多礼物，又继续监视他们。伊万和安娜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绝不让他们单独在一起。

“坏蛋！”伊万咬牙切齿地说，“小小年纪，却成了大坏蛋！以后不知道还会怎样呢！”

整个六月，科利亚都在折磨这对可怜的情人。他威胁告状，监视他们，然后索取礼物。他得寸进尺，竟然索取怀表，最后也如愿以偿。

有一次，大家在吃午饭，仆人端上华夫饼(1)。他忽然哈哈大笑，眨了眨眼睛，对伊万说道：

“要我说出来？喔？”

伊万面红耳赤，错把餐巾当华夫饼，放进嘴里。安娜一下站起来，离开餐桌，跑进了房间。

两个年轻人一直熬到八月底，伊万向安娜求婚的那一天。啊！多么幸福的日子！伊万拜见了安娜的父母，他们同意了这门亲事。然后伊万立即冲进花园找科利亚。找到他后，伊万几乎喜极而泣，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安娜跑进来，也在找科利亚。姐姐一把揪住他的另一只耳朵。

“好人哪，善良的天使，我再也不会啦！哎哟，哎哟，饶了我吧！”坏孩子哀求道。

两个年轻人满面春风，扬扬得意的表情真的值得一看哩。

后来他们承认，热恋期间，最让人痛快的，莫过于揪住坏孩子的耳朵。

(1)点心是最后一道菜，暗示这顿饭已经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