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在经历了半生的政治斗争后,终于赢来了君临天下的资本。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可是她还需要一样东西——舆论上的支持。
武则天知道,无论她用多残酷的手段扫清了道路上的障碍,但是暴力并不能长久,统治需要人心。收服人心不能持续使用暴力,这时候的武则天,想用精神洗脑这个方式来为自己的登基创造良好的条件。
武则天想用两个方式来为自己造声势,第一个是修建明堂。历史上,只有皇帝才能高坐明堂。明堂是儒家传统中非常神圣的建筑,它上可通天,下可达人,所有的大事,尤其是礼仪典礼之类的事情,都要在明堂举行。“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木兰诗》。明堂突出了皇帝的特殊地位,但是明堂的修筑方式、建筑图纸从汉朝之后就失传了。唐高宗曾经也想修建明堂,但是苦于没有参照,大臣们讨论过多次,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武则天却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要做的是别人都做不了的事情,既然是第一位女皇帝,那么很多第一次必将不同寻常。所以她找了她的智谋团——北门学士,要求他们帮助她完成这个任务。武则天面临了高宗皇帝一样的困难,没有图纸,没有参照。但是武则天告诉北门学士们,“没有参照不要紧,我们自己打破原有观念,造出属于这个时代、属于我的明堂就可以”。于是,北门学士接旨,很快就出了方案。这时,武则天要自己的情夫薛怀义去当监工。
薛怀义原名冯小宝,原是一个卖药的货郎,身体强壮,一个意外的机会,他结实了千金公主,据《旧唐书·薛怀义传》记载:“薛怀义者,京兆鄠县人,本姓冯,名小宝。以鬻台货为业,伟形神,有膂力,为市于洛阳,得幸于千金公主侍儿。”可以说,冯小宝的第一个贵人是千金公主。而此时的千金公主又经历了血洗李唐的风波时期,她为了讨好武则天,便把冯小宝献给了武则天当男宠。“公主知之,入宫言曰:‘小宝有非常材用,可以近侍。’因得召见,恩遇日深。”——《旧唐书·薛怀义传》。冯小宝有着机敏的头脑,并且侍寝有术,深得武则天喜爱,此时的武则天为了掩人耳目,便将冯小宝送去白马寺,并改名为薛怀义。薛怀义的姓是为了与太平公主丈夫薛绍的姓氏吻合而改的。“则天欲隐其迹,便于出入禁中,乃度为僧。又以怀义非士族,乃改姓薛,令与太平公主婿薛绍合族,令绍以季父事之。”——《旧唐书·薛怀义传》。冯小宝就这样改头换面,在武则天面前享受专宠。
武则天修建明堂为三层,总共九十一米,明堂拔地而起,非常雄伟壮观。明堂最底下一层为“春夏秋冬”,是布政的地方;第二层为“子丑寅卯”,是祭祀的地方;最顶层为“二十四节气”,为圆顶亭子。在明堂的中层,有九条巨龙,明堂的上层则有一只金凤凰,屋顶铺木胎夹纻漆瓦。明堂有上下贯通的巨木中桩,作为斗栱梁架依附的主干。这些布置也代表了武则天的女主思想,龙为男,凤凰为女,一只凤凰在最高的地方,九条龙便黯然失色,这是何等的女主权威。
明堂修建后,武则天就在明堂中颁布了一个诏令,她下令修改文字,将“君”字修改成“天大吉”从上而下合成的字。武则天将“君”这个字赋予了特殊的含义,也是她对于未来的一种希望。紧接着,武则天就发明了一个字——曌。日月当空照的意思,她将这个作为自己的名字,武曌从此应运而生了。
武则天修筑完明堂,改完字之后,又开始为自己制造祥瑞。这一时期的祥瑞也变得层出不穷,武则天偏偏需要这种祥瑞为自己撑起腰杆。因为武则天要做的是亘古未有的女皇帝,她没有血统和传统道义的支持,就必须要用天人感应的理论、君权神授的思想来支持。武则天的心思自然会有人揣摩到一二,有洛水出石的例子一发,各地争相献祥瑞。
一天,一武则天的贴身女仆匆匆跑来报告武则天,说有大臣上奏出现祥瑞。武则天便接待了这个大臣,大臣说,有人亲眼看到一只凤凰从明堂飞出,落在了上阳宫的肃政台旁边的梧桐树上。武则天听后,忙率领群臣都去观看,只见凤凰看到武则天后便飞走了,身后的朱雀却云集明堂,久久不肯离去。“群臣上言,有凤凰自明堂飞入上阳宫,还集于左台梧桐之上,久之,飞东南去,及赤雀数万集朝堂。”——《资治通鉴》。武则天为了鼓励响应这种祥瑞,她将国子监祭的教学任务由讲解五经改为了讲解祥瑞。
武则天经过一系列的操作,暂时麻痹了文武百官的心理,尤其是百姓更加顺从和认可武则天。但是武则天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太宗与高宗时期都是以儒学治理天下,而儒学是很反对女人掌权的,武则天实行的天人感应,也是儒学的一套理论。武则天决定,不再以儒学治理天下,但是她知道,必须有一个宗教理论为她的政治所用,才能治理好天下。于是武则天开始关注佛教和道教,然而道教的创始人姓李,她不能把道教作为统治工具,于是她把目光放在了佛教上。武则天与佛教渊源颇深,她的母亲杨氏就信佛,她在感业寺生活的四年也让她更了解佛教,于是她决定把佛教作为她的政治统治工具。
此时,薛怀义就派上用场了。武则天利用薛怀义的伪和尚身份,去佛教经书里找一个自己的原型,用来传播和弘扬佛教文化,并且神化自己的形象。薛怀义果然不负武则天对他的厚爱,他找来《大云经》里面的净光天女的故事神化武则天。薛怀义找到《大云经》的一句:“佛告净光天女言,天女将化为菩萨,即以女身当王国土。”将武则天比作净光天女,听佛祖言,来一国当国王。净光天女当初是一个国王的妻子,后来变成了女皇。这个经历跟武则天非常吻合。可是武则天意识到,佛教经典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更不用说普通百姓,并没有受过教育,那么如何让他们都知道这个故事呢?武则天就让薛怀义去组织一批和尚编纂《大云经》,给《大云经》作注释,让《大云经》变得通俗易懂。武则天认为净光天女不是人人都知道,于是她将《大云经》的故事篡改了一下,将净光天女改成了弥勒佛,弥勒佛化身为女人,来统治一个国家,这样就更完美了。于是,薛怀义照着武则天的意思,将《大云经》改编注释,变成了《大云经疏》。经书完成后,武则天命人在各州建立大云寺,每座大云寺都配一本《大云经疏》,并且让各地高僧开讲《大云经疏》。
武则天这样一番设计,效果很好,没过多久,就有人来请愿,希望武则天登基称帝。这个人叫作傅游艺。傅游艺一直是个芝麻小官,名不见经传。据《旧唐书·傅游艺传》记载:“傅游艺,卫州汲人也。载初元年,为合宫主簿、左肃政台御史,除左补阙。上书称武氏符瑞。”傅游艺是个审时度势的人,他看着武则天形势大好,只欠东风,于是他自荐为东风,让武则天可以尽快登基。傅游艺找了一批百姓,大约有几百人,他们上书,希望武则天顺应民意尽快登基。并且希望武则天为大唐社稷考虑,把李旦的姓改为武姓。武则天却明白“三让而后受之”的道理,所以武则天拒绝了上书情愿,但是她把傅游艺提拔成为五品官。武则天这样一做,文武百官更加心知肚明了。
这一轮请愿以武则天不接受而结束,但是第二轮请愿又开始了。这次由洛阳城的百姓发动,其中还夹杂着和尚道士,总共一万两千人,但是武则天坚决奉行“三让”,这次又把第二批请愿的人拒绝了。第三轮的请愿来势汹汹,没过几天,第二批请愿的人又回来了,他们这次是“守阙固请”,武则天表示推托,他们便不走。并且这次的人数更加庞大,总共有六万人。大批的官员也自动加入了请愿的队伍当中。据《陈子昂集大周受命颂回章并序》记载:“今天命陛下以主,人以陛下为母,陛下不应天,不顺人,独高谦让之道,无所宪法,臣等何所仰则。”地上的大臣都跪下来,说了这么一番话。就在这时,李旦出现了,他经历过被囚禁的日日夜夜,剩下的只有心惊胆战,他更希望通过这次机会,让武则天对自己放心。于是,他主动请愿,坚持让武则天登基,并且恳请武则天为自己改姓更名。这时,武则天才同意登基,她叹息一声说:“这是天意啊。”“愈哉,此亦天授也。”——《陈子昂集大周受命颂回章并序》。并且,将李旦改名为武轮,赐为皇太子。
武则天终于登基称帝,她将国号改为周。周王朝有八百年的统治历史,周平王姓姬,他的儿子姓姬名武,武则天便称自己是周平王儿子姬武的后代,后因家族原因,改姓了武。武则天勉强为自己单薄的身份找到了靠山,也唯独依靠周朝的历史,才能让自己更加有说服力。武则天在九月九日正式登基,并且称自己为圣神皇帝,并且为自己的家族建立了武氏七庙,给武氏的宗亲都封王封地,免除全天下姓武的百姓的税。建立武氏七庙后,原有的李唐祖庙就不能再继续供奉了,武则天只保留了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的牌位,并且改名为享德庙,其余的牌位一律捣毁。武则天承认了自己的位置来自于唐朝的三个国君,她从心底是感激并且敬佩他们的,除此之外,她必须干净利落地将李唐的太庙毁掉,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历史痕迹。
武则天终于登上了她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从此之后,她开始了帝王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