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志宫。
除了凌浣溪、燕惊鸿和司明,其余人皆已到场,且各怀不同表情。
陈相端一脸似笑非笑,腾百辛呆着脸好似神游物外,巫岫打着哈欠满是困意,刑道庄铁面无私宛若法官,纪诗晨低头看书仿佛局外人,苍白衣严肃得宛若即将走上法庭的律师,朱豪满面忧愁不时扼腕叹息。
会场外,虞疏影等一群参与此事的晚辈正耐心地等候着,其中慕容武正在给夏观雪把脉疗伤,而夏观雪则是浑身散发着冷意,且暗藏焦躁不安的情绪,毕竟接下来的判决将决定他是否能大仇得报。
多年的追寻,今日终于能有一个结果。
只是,他又不免担心众人会因为圣女往日的功劳而予以宽恕,从轻发落,毕竟仅用陷害同袍的罪名进行审判,远不足以判其死罪,可若是针对她破开妖族封印的行为,光是讨论此举究竟是利天下还是害天下,就足以让众人争破脑袋。
在场之中,除了苍白衣,未必没有其他人认同屠望月的做法,与注重形式主义的儒家不同,墨家更为功利,更注重实际的成果。
蓦地,就听嬴纣传音入密道:“倘若最后他们决定宽大处理,我们便自行动手,由我来拦住其他人,你自己把握机会。”
夏观雪诧异地看向对方,这番话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愿意在这种事上帮助自己,若是事后追究起责任,绝不是用一句意气用事就能搪塞过去,尤其在化神宗师们都做出决定的情况下,此举无异于当面打脸。
“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帮你,只是看不惯她的做法。”嬴纣撇了撇嘴,“她凭什么擅自决定别人的人生,有能耐就自己上啊,牺牲别人算什么本事。”
夏观雪恍然,对方必然是联想到了自身的遭遇,嬴纣的父亲不正是想要擅自决定他的人生吗?
“谢了。”尽管如此,但这份人情还是得认下。
嬴纣沉默了一会,接着哼了一声,撇开目光道:“谢我我也不可能帮你更多,你只有一招的机会,好好把握吧。”
“一招足够了。”
如今的屠望月被禁锢了功体,又是重伤未愈,夏观雪若能发动出其不意的偷袭,一招的确足够了。
至于事后被追究责任,夏观雪也不怕,杀人偿命是墨家坚持的天志公道,只要他搬出血亲复仇的理由,哪怕苍白衣也没有立场杀他,顶多罚他洗去身份加入影侠卫。
只要能为家人报仇,夏观雪不在乎这点代价。
这时,天空中忽然降下三道身影,分别落到了牛、马、龙的雕像前,正是缺席的凌浣溪、燕惊鸿和司明。
三人风尘仆仆,身上有着明显的动武痕迹,司明更是手提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并随手扔到了会场中央。
纪诗晨合上书本,朝会场中央瞥了一眼,道:“这就是那位妖王的首级?看来斩首行动很顺利嘛,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的滋味怎么样?”
“爽,很爽,非常爽!”
司明哈哈一笑,继而道:“虽然发生了一些波折,但并未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属于不需要浪费篇幅去描述的那种,反正对方的首级就在这里,至于过程你们可以用九千字的篇幅进行想象。”
陈相端呵呵笑道:“当年一个蝱英妖王就搅得北大陆诸国人人自危,兵燹遍地,如今与其同名的妖王却被你如探囊取物般击杀,如今的年轻一代,真是了不得啊!”
其余人也纷纷颔首赞同,如今素国的年轻一代的确是人才辈出,司明这一规格外的怪物且不谈,凌浣溪的徒弟慕容倾,还有在场的夏观雪、嬴纣等人也都是二十出头就拥有了化神级别的战力。
他们中的任意一个放在过去,都是风华绝代的天之骄子,足以成为一个时代的领头羊,可在司明如烈阳当空的光芒下,纷纷沦为了绿叶般的存在。
朱豪见状,本想顺势感慨几句,舒缓下现场的气氛,结果巫岫不耐烦的开口道:“少扯这些没用的,老身的时间宝贵得很,没空跟你们废话,赶紧让屠望月上来吧,反正你们或多或少也都猜到今日会议的主题是什么了。”
于是乎,现场的气氛再度凝重起来,审判一名同志,绝不是任何人愿意见到的。
片刻后,屠望月被带了上来,站到了会场的中央,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但脸色倒是好看了不少。
苍白衣看见屠望月安然无恙后,露出了庆幸的表情,并暗暗握紧了拳头,他自然不会傻到大喊“你们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圣女”,此刻说这种话,除了惹人生厌,没有任何意义。
司明环顾四周,见众人缄默,便道:“既然大家都不开口,就由我这位受害者先行发问吧,虽说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圣女殿下,你为了消除圣剑的隐患,在明知有可能让我遭遇生命危险的情况,仍选择对我隐瞒真相,并布局算计我,此事你可承认?”
“我承认。”
“前任钜子因练功而陷入疯狂,导致被囚禁十年,此事也是你在背后策划的?”
“我的确是主谋。”
“……我的提问暂且到此为止。”
对于圣女用妖族来逼迫人族团结一事,司明并不打算一并提出,此事很容易引发无休止的争论,而凭借前面两个罪名,已经足够给圣女判个终生囚禁的刑罚,与其浪费时间在争论上,倒不如先将两个事实清晰的罪名先定下。
苍白衣看了司明一眼,没有提出抗议,一来这两件事的对错实在太清晰了,辩无可辩,更别说屠望月也已主动认罪,二来光凭这两条罪名,不足以判屠望月死刑,毕竟她不是普通人。
苍白衣还没天真到认为屠望月能无罪脱身,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让屠望月活下来,只要能活着,就够了。
身为墨者,他并非颠倒黑白之人,心中自有一杆秤,在这两件事上,屠望月的确做错了,他同样不认同这种做法,自然不会昧着良心来申诉,他终究不是收钱办事的讼棍。
众人来之前就已经听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故而都猜到了司明的心思,现场一时陷入怪异的静谧中。
会场外,夏观雪和嬴纣眼神交汇,各自暗蓄真气。
就在这时,屠望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