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的家(1 / 1)

结束特殊清扫工作后,横尾将房间封闭起来,在整个墙面上喷洒上除臭剂。周围的湿度立刻增加,空气变得湿漉漉的。接着,他摆放好黄色的臭氧除臭机。

一个小时后,横尾取下臭氧除臭机,打开窗户。房间里臭氧的臭味一时有些刺鼻,通风之后,臭味便完全消失。美香忽然扶上里侧房间灰褐色的沙墙,粗糙的触感让她回忆起怀念的景象。

房间里的榻榻米都已拆下,感觉有些潮湿,让人不禁出汗。不知不觉间,横尾已将由纪子的体液散发出的臭味完全消除。

“感觉完全没有臭味了,应该可以把房子交还给房东了。”横尾对美香说道。

美香注视着由纪子咽气的地方没有说话,又忽然看向阳台窗户的外面。

原本是停车场的地方现在矗立着几栋公寓,美香回忆着30年来不断变迁的景色。横尾毫无催促之意,只是注视着她。美香的丈夫辉明在她身边静静地伫立着。

“小的时候觉得家里非常大,现在却觉得很小。这里塞满了东西,感觉东西多的时候反而显得宽敞。我小时候就看着这片风景长大,当时还没有建那栋棕色的公寓,一直都是停车场,地震前有房子建在那里的。后来周围渐渐建起公寓,小时候就记得视野越来越不好了。”

“妈妈,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阳太看了看房间,抬头对美香轻声说道。

“以前爸爸我也住在这里……”

横尾不禁将到处跑来跑去的阳太与自己的女儿重合起来,不经意说出“爸爸”这样的话,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啊,我说错了,大叔我也一直住在两室一厅的小公寓里。”

阳太不失时机地插嘴道:

“大哥哥,你不是我爸爸。”

“不好意思。”

“你本来就不是我爸爸嘛。”

面对执着的阳太,美香苦笑着解围:

“刚才正好给他抓住笑你的机会。现在的孩子已经习惯住在大房子里了。”

“是啊。”

横尾擦着汗,面色有所缓和。阳太溜进腾空的两叠大小的橱柜里,独自玩着捉迷藏。

“猜猜我在哪儿?”

“阳太小笨蛋,你暴露啦,我看到你钻进橱柜了。”美香说道。

她想起自己以前也和妹妹躲进橱柜里,玩哆啦A梦的过家家。父母深夜都在店里工作,夜晚的橱柜就是孩子们最好的游乐园。

美香曾经玩耍的橱柜如今已变得空空****,阳太轻易便藏在里面,偷偷地笑着。橱柜拉门已经破损,染上了棕色,上面还有美香和妹妹以前用圆珠笔画的大大的人脸。

阳太从橱柜里快速钻出来,迅猛地跳起,在由纪子去世的地方跳来跳去。

“别调皮,阳太!”

美香装作一副训斥他的样子,其实没有生气。

“阳太真得重上一遍幼儿园,从小就一直调皮捣蛋,不乱动就会死一样。”

横尾同意地点点头。

“我也是这样的。”

阳太又一次猛地跳起来,从另一边越过来。

美香不再提醒阳太。在由纪子去世的地方,时间静静地流逝,不需要任何语言。

阳台吹来一阵凉爽的风,轻轻地拂过每一个人的脸颊。

这里的确是由纪子去世的地方。惨烈的死亡现场绝非只有一种情感,而情感也会慢慢变淡。

没错,就在这个瞬间,一切都走向终结,又重新开始。阳太的天真可爱就象征着新的开始。我能见证这个时刻,内心不禁放松下来,感到了一丝救赎。

我真心渴望特殊清扫现场能充满笑容与些许希望。是横尾的性格创造出如此充满奇迹的空间,时光如梦似幻,转瞬即逝,正因为短暂,才显得珍贵无比。这个瞬间不会再来,所以意义非凡。

我们能感觉到其中不可思议的磁场,并从心底感谢它。

美香真心庆幸自己委托横尾来工作。

“真的非常感谢。”

美香和辉明深深地低下头。横尾的心中涌上难以言说的喜悦。

横尾拉下厨房里的电闸,锁上房间。等美香与房产公司交接完成后,她与家人在这个房间里度过的时光便全部结束了。再过一段时间,房间里会住进新的住户,开启新的人生。

美香的心情变得舒畅起来。不知不觉间,乌云密布的天空下起了大雨。

由纪子留下的和服与相册都装进了纸箱里,辉明将纸箱塞进汽车后座。阳太也钻进汽车,坐在副驾驶位上。擅长缝纫的美香打算重新利用和服的布料,缝制布包和其他小物件等。由纪子五彩缤纷的和服长年沉睡在堆满垃圾的房屋之中,现在它们将会变成美香身边的物品,继续传承下去。

横尾目送着一家人开车离去,心中对阳太默默地说道:

“生命就是这样维系在一起的。总有一天,你的妈妈也会像外婆一样死去,接下来就是我。你的妈妈也会有很多照片。大家的生命就是这样维系在一起的,我们都在一起。”

横尾正是为了这个无可替代的瞬间,今天又拼尽全力完成一份工作。

(1) 近5平方米。

(2) 3平方米左右。

(3) 日本漫画家。

(4) 在日本有百年历史的著名饮品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