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西对话之必要(1 / 1)

再谈谈中西对话。我既不赞成“全盘西化”(它的背后是民族虚无主义),也厌恶“固守传统”(它的背后是极端民族主义)。我认为“中西对话”是可取的。中国创造的文化可以作为一个主体,西方文化也可以作为一个主体,两个主体之间进行平等的对话,通过对话彼此沟通,互相借鉴,取长补短,共同“富裕”。不同民族的文化(当然也包括文论),由于地域和历史多方面的原因,都可能有短处。就中国传统文化说,千好万好,就是缺少两样东西,这就是科学和民主(请注意,我说的是“缺少,不是完全没有)。我们的“五四”先辈早就觉悟到这一点,所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西方。另外,我这里想强调“共享”这个概念,人类的文化(不论是东方的文化还是西方的文化)是人类智慧的结晶,理应共享,西方人可以采用东方的文化,东方人也可采用西方文化,各以对方之长补己之短。我们吸收西方的文化,只是利用人类的创造,这并没有辱没自己,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有人认为在物质文化方面互相吸收是比较容易做到的,而精神文化的互相吸收,由于文化形态不同,吸收起来就困难了。我的想法是困难诚然是困难的,但绝不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要看一看列夫·托尔斯泰如何学习孔子,海德格尔如何吸收老庄,荣格如何神往东方神秘文化,冈布里奇和苏珊·朗格如何激赏中国古代美学……再看一看魏晋和隋唐时期如何学习西来的佛学,“五四”先辈如何学习西方,那么我们也就可以鼓起勇气,克服困难,在对话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来。就文论方面的中西对话来说,像朱光潜、宗白华、钱钟书、王元化等学贯中西的大师,都给我们做出了榜样,我们完全可以循着他们的足迹走去。

在古今对话、中西对话基础上的“整合”,是建设中国当代形态的文学理论的必由之路。“整合”不是简单的对接和拼凑。无论古今的整合还是中西的整合都是“异质”文论之间的交汇,这种交汇不能不充满冲突和竞争,不能不进行必要的调整和适应,不能不达到整一的交融,不能不产生一种具有新质的思想和语言。这个过程无疑是复杂的和长期的,需要有识之士共同的努力。特别重要的是,我们的整合必须以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为指导,与当代的文学创作实践相结合。离开方法论的指导和当代的创作实践,自己搞一套“话语”是注定要失败的。

生命有限,而学术的高峰永远在前面。我总觉得自己在文学理论这块园地里的耕耘很匆忙,质量不高,收获甚微,不能令人满意!好在一代年轻的学者已经成长起来,他们准备充分,虎虎有生气,我相信,在他们的努力下,我们一定会有属于中国、属于当代、属于自己的文学理论“话语”。

[1] 季莫菲耶夫是苏联某大学的教授,他的教科书《文学原理》第一、二、三部被翻译成中文,一时成为引证的重要著作。毕达科夫是苏联某大学的讲师,50年代初被派来北大讲学,他的讲义《文艺学引论》,也一时被奉为圭臬。“别、车、杜”是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和杜勃罗留波夫的简称。

[2] 栾昌大:《文学典型学说史概观》,吉林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7页。

[3] 叶廷芳:《现代艺术的探险者》,花城出版社1986年版,第11页。

[4] 刘小枫:《诗化哲学》,山东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第155页。

[5] 周阳高:《观念与绘画——钟开天绘画艺术初探》,《书与画》1991年第1期。

[6] 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刘象愚,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年版,第119页。

[7] 王充:《论衡·乱龙》,黄晖:《论衡校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704~705页。

[8] 叶燮:《原诗》内篇,李壮鹰:《中华古文论选注》,百花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第278页。

[9] 叶燮:《原诗》内篇,李壮鹰:《中华古文论选注》,百花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第278页。

[10] 童庆炳:《寻找文学理论研究的突破口》,见《艺术至境论·序言》,百花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第9页。又见《文艺争鸣》1993年第1期。

[11] 朱光潜:《西方美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第543页。

[12] 《马克思列宁主义美学概论》,杨成寅,等译,人民美术出版社1962年版,第39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