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先生，

前几年我给你们讲了意大利和尼德兰的艺术史；在表现人体方面，这是近代两个独创的重要宗派。为结束这个课程，我再要给你们介绍最伟大最有特色的一派，古代希腊的一派。——这一次我不讲绘画。除了水瓶，除了庞贝依（庞贝）与赫叩雷尼阿姆（赫库兰尼姆）[1]的一些宝石镶嵌与小型壁画，古代绘画的巨制都已毁灭，无法加以精确的叙述。并且希腊人表现人体还有一种更全民性的艺术，更适合风俗习惯与民族精神的艺术，或许也是更普遍更完美的艺术，就是雕塑。所以我今年讲的题目是希腊雕塑。

不幸在这方面跟别的方面一样，古代只留下一个废墟。我们所保存的古代雕像，和毁灭的部分相比简直微不足道。庙堂上色相庄严的巨型神像，原是伟大的时代用来表现它的思想的，我们却只有两个头像[2]可以作为推想巨型雕像的根据；菲狄阿斯的真迹，我们一件也没有；至于迈隆（米隆），波利克利塔斯（波利克利托斯），普拉克西泰利斯（普拉克西特列斯），斯科巴斯（斯科帕斯），来西巴斯（利西波斯），我们只见到一些临本或仿制品，时代早晚不等，与原作的距离也颇有问题。我们美术馆里的美丽的雕塑，一般都属于罗马时代，最早也不超过亚历山大的继承人时代。而最精的作品还是残破的。你们的〔巴黎美专的〕石膏陈列室近乎打过仗以后的战场，零零落落的只有残存的躯干，头颅和四肢。艺术家的传记，完全没有。直要最聪明最耐心的考据家花尽心血，[3]依靠普利纳（普林尼）的半章历史，包塞尼阿斯（保萨尼亚斯）的几段粗草的描写，西塞罗，吕西安，昆提利安（昆体良）[4]的零星文句，才发见一些艺术家的年表，各派的师承，大师的特征，艺术的发展和逐步衰落的情况。这些空白只有一个办法弥补；因为即使没有详细的记载，至少还留下一般的历史。要了解作品，这里比别的场合更需要研究制造作品的民族，启发作品的风俗习惯，产生作品的环境。

[1] 意大利南部的庞贝依与赫叩雷尼阿姆，同为七十九年维苏威火山爆发时埋在地下的古城。庞贝依于一七四八年发见，开始发掘；赫叩雷尼阿姆于一七一九年发见，一七三九年起发掘。

[2] 〔原注〕一个是于农（朱诺）的头，现存罗多维齐别墅〔罗马〕，一个是奥德里高里（奥特里科利）出土的邱比特（朱庇特）的头〔现存罗马梵蒂冈〕。

[3] 〔原注〕例如，洪·奥佛培克著：《希腊造型艺术史》（Von J.Overbeck：Geschichte der griechischen Plastik），——洪·布劳恩著：《艺术史》（VonBraun：Kunstler Geschichte）。

[4] 包塞尼阿斯是纪元二世纪时希腊史家兼地理学家；西塞罗是纪元前一世纪时罗马文豪；昆提利安是纪元一世纪时罗马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