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主要人物发生共鸣的流行的表演方法中,观众(根据许多证明)会得到一种特殊的享受:一个生机勃勃的,横遭战祸的人的顽强性的胜利。大胆妈妈并未把积极参与战争当作一桩了不起的大事,战争是一种谋生来源,或许是唯一的一种。抛开这种参与战争的因素不谈,或者说尽管如此,其效果同《帅克》的效果是相似的。在《帅克》这出戏里——诚然是在一种滑稽的气氛中——观众同帅克一起战胜了各交战国迫使他充当炮灰的计划。类似的效果在大胆妈妈身上却没有多大社会意义,原因恰恰在于她的参与战争,不管描写得如何间接,没有权衡利弊。实际上这种效果过于消极。大胆妈妈主要是作为一个母亲出现的,她像尼俄柏[1]一样不懂得在战祸面前保护自己的孩子。她的小贩职业和做买卖的方式,至多只能给她一些“眼前利益”,丝毫不能减轻战争灾难的性质。战争在这里诚然也是纯粹消极的,但她终究从战争里逃了活命,尽管遭到百般摧残。针对这种情况,魏格尔运用了一种阻止完全发生共鸣的技巧,她不是把小贩的职业处理成一种自然的,而是处理成一种历史的职业,这就是说,它属于一个历史的、既往的时代,她把战争处理成做买卖的黄金时代。经商在这里也是一个理所当然的谋生源泉,不过这是一个污秽的源泉,大胆妈妈在这里饮下了死亡。这个做小买卖的大娘是一个巨大的、活生生的矛盾,这个矛盾摧残和损害她,达到了无法辨认的地步。在战场上那一场戏里——通常在演出中都删掉它——她真像一个不通情理的女人;她不得不拿出那几件衬衫。因为她看见女儿在发怒,唯恐她动武力,她冲着那个披大衣的士兵吵骂起来,简直像只母老虎。在她女儿额头受伤之后,她诚心诚意地诅咒战争,而在紧接下去的一场戏里却又同样地赞扬它。她就是这样表现了脆弱与顽强的矛盾对立。她女儿(在拯救哈雷城的过程中)对她的反抗,弄得她晕头转向,但她并未接受教训。大胆妈妈和她的生活的悲剧,之所以能够深深感动观众,是因为这里存在着一个可怕的、毁灭人的矛盾,这个矛盾是可以解决的,但是只能由社会本身,在长期的、尖锐的斗争中来解决。这种表演方法在道德上的优越性是,人被表现成为可以被摧毁的,即使是生命力最旺盛的人!
德国柏林布莱希特广场的布莱希特坐像
德国慕尼黑名人堂:布莱希特半身像
[1] 尼俄柏是希腊神话中天神宙斯之子坦塔罗斯的女儿,底比斯王安菲翁之妻,她常以自己有十四个子女而骄傲,从而得罪天神勒托,她的子女全遭报复而死,她因无法保全子女,悲痛欲绝,最后化作流泪的大理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