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扬忠 译
我很感兴趣地听到,弗利德利希·迪伦马特在一次关于戏剧的谈话中提出一个问题,戏剧还能不能够再现今天的世界。
我认为这个问题提得很好。戏剧再现世界只能通过体验的时代已经过去。如果戏剧是为了体验,那么问题的提出就是对的。
许多人断言,在戏剧中体验变得越来越薄弱了,但是却很少人认识到戏剧再现今天的世界越来越困难。正是这个认识促使我们一些剧作者和演出领导人去寻找新的艺术手段。
像您知道的一样,我本人就做过不少实验,使今天的世界,今天人类的共同生活纳入戏剧的视野。
我这样写着,我坐在距离一个大剧院仅有几百米远的地方,这个剧院拥有很多好演员和必需的机械装备,在这个剧院里我能够和许多人,其中大部分是年轻的合作者进行各种实验,在围绕着我的桌子上放着一些样书,书里有数以千计的我们的演出剧照,还有许多确切和不够确切的关于各种问题的说明和它们暂时的解决办法。是的,我有一切可能性,但是我不能说,这些由于一定的原因被我称作非亚里士多德式的戏剧理论,以及从属于它的叙事表演方法,就提供了答案。可是有一点很明确:现代人如果想描绘今天的世界的话,只有把它作为一个可以改变的世界去描绘,才是可能的。
许多问题对现代人之所以有价值,就是因为要去回答它。现代人对一切情况和出现在他面前的事件感兴趣,乃是由于面对这些情况和事件能够有所作为。
几年前我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一张广告照片,它是为了说明一次地震给东京造成的破坏而刊登的。绝大部分房屋已经倒塌,但是有一些现代化建筑安然无恙。照片下面这样说明:钢铁屹立着。请您比较一下,这种描绘和老普利尼[1]关于西西里岛上埃特纳火山爆**形的描写吧,您会发现他那种描写方式是我们这个世纪的剧作者必须克服的。
在这个时代里,科学改变着自然,而使得这个世界越来越适宜于人类居住的时候,人再不能把人长久地当作一个牺牲品,作为一个不可知的固定不变的环境的客体去描写。从一种玩物的立场出发,运动的法则几乎是不可知的。
和一般的自然界相反,人类社会世界还处在黑暗中,那些科学家向我们保证说,我们正站在一个将被全部毁灭而变得无法居住的地球面前。
描写这个世界的可能性的问题是一个社会问题,当您听到我这样说的时候,您不会感到惊奇的。多年以来,我就是这样看的。我现在生活在一个人们做出巨大努力去改变社会的国家里。您可能对我们采取的手段和途径持批判态度,但我还是希望您对它们真有所了解,而不是只从报纸上看到;您不会接受一个新世界的特殊理想,但我希望您了解它;但您几乎无法怀疑,在我生活的这个国家里,人们所从事的工作是为着改变世界和人类的共同生活。也许您会同意我这个看法,今天的世界需要来一番改变。
我请求您把我这篇短文看作参加您的讨论的友好发言。无论如何,当我表达出我的看法,戏剧能够再现今天的世界,但必须把它作为可以改变的去认识,才能做到,我想,说明这点,也许就足够了。
[1] 普利尼(32—79),罗马文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