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和科学(1 / 1)

但是科学和艺术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清楚地知道,科学可能是娱乐的,但并不是所有娱乐的都能搬上舞台。

当我指出正确地运用现代科学对于艺术,特别对于戏剧有不可估量的益处的时候,我常常听到别人说,艺术与科学是两种有价值的,然而却是完全不同的人类活动领域。这是一种可怕的老生常谈,人们往往善于作保证,说这是完全正确的,就像所有的老生常谈一样。

艺术和科学以不同的方式发生着作用,我同意。但我必须承认,尽管这句话听来可能不很悦耳,作为艺术家,如果我不利用某些科学,则将一事无成。这可能引起许多人对我的艺术才能的严肃怀疑。他们习惯于认为诗人是举世无双的、几乎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这些人能够确实像神仙一般认识那些别人只有付出巨大艰辛和勤勉才能认识的事物。当然承认自己并不属于这些具有天才的人,这是不舒服的。但人们必须承认这点。认为科学研究只不过是下班以后可以原宥的消遣而已的看法,也是必须加以否认的。我们都知道,歌德从事过自然科学的工作,而席勒研究过历史,并且大家都高兴地承认,这是一种怪癖。我不想加罪于这两位大贤,说他们在自己的诗歌活动中需要科学,但我也并不打算借他们来原谅自己,我必须说,我需要科学。我甚至必须承认,我斜目注视着在我周围的熟悉的人们,他们并不站在科学知识的高度,这就是说,他们像鸟儿一样歌唱,或是像人们设想的鸟儿一样歌唱。我并不是想说,我之所以不欣赏一首关于美味的鲽鱼和航海的快乐的美丽诗歌,只是因为它的作者没有研究过高级烹调术和航海技术的缘故。我的意思是说,人类世界的缤纷复杂的事件,如果不运用所有的方法来解释它们,那么人们就不可能有足够的认识。

比如说,我们要表现巨大的**或者对各民族的命运有影响的事件。人们认为这种**在今天来说,就是权力的欲望。假定一个诗人“感觉”到了这种欲望,他想动员一个人去获得权力——现在他怎样才能让人们认识这部异常复杂的机械呢?它的内部正在争夺着。他的主人公是一个政治家,那么政治又怎样进行?他的主人公是一个商人,生意又怎样做?此外还有诗人,除个人的权力欲望之外,他们对于生态和政治都远远缺乏热情。他怎样才能获得必要的知识呢?他们应该睁着眼睛到处走走,即使得不到足够的经验,较之他们白白地瞪着两眼望着天花饭,已经是前进了一步。创办《人民观察家报》[1]或者“标准油”托拉斯,这是一种相当复杂的事情,而这又绝非一蹴而就的事情。心理学对于剧作家是一个重要的领域。人们设想,如果不是一个平常的人,而是一个诗人,不需要额外的开导就能把一个人从事谋杀的动机发现出来,他必须能够从“自身”里设想出一个谋杀者的心灵状态的形象。人们认为在这种情况下,窥视自身就已经足够了,除此而外,还有幻想……有一系列的理由使我再不能沉湎于这种奢望:我能够用这种舒适的方式达到目的。但是我从自身当中再也不可能找到所有的根源,像人们在报纸和科学报告中,以及在人们身上所能看清楚的那样。这就像一个平常的律师在判决的时候一样,我也不可能轻易地为自己塑造一个谋杀者的证据十足的心理状态的形象。现代的心理学从心理分析到体态学使我获得的知识,帮助我得出了对于事情的根本不同的判断,特别是当我考虑到社会学的成就并且不忽略经济学和历史学的时候。人们将会说:这愈来愈复杂了。我必须回答:这正是复杂的。也许人们会使自己相信,并且同意我的意见:世界上有一大堆文学作品是十分原始的。但他们也会心情沉重地问道:戏剧演出是不是也会变成一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呢?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不。

凡是隐藏在诗歌里的知识,都必须变成诗歌。诗歌的作用恰好满足着由诗歌引起的娱乐。即使只有科学才能满足的娱乐,那么深入事物的某种倾向,一种使世界变得可以被支配的愿望,仍然是必需的,以便在一个伟大发明和发现的时代,能够确实地享受到它的诗歌。

[1] 希特勒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