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07年 丁卯

唐昭宣帝李柷天祐四年 梁太祖朱晃开平元年 长和郑买嗣安国五年

【时事】

正月，契丹[1]耶律阿保机统一八部，用汉法统治汉民。

四月，朱全忠更名晃，即皇帝位于汴州（今河南开封）。国号梁，史称后梁，建元开平。废唐帝李柷（zhù祝）为济阴王，幽于曹州，旋害之。唐亡，历20帝、290年。

时晋王李克用据河东，岐王李茂贞据凤翔，吴王杨渥据淮南，仍称唐天祐年号；蜀王王建据两川，称唐天复七年。其余割据者皆臣于梁。梁封马殷为楚王。

五月，梁封钱镠（liú流）为吴越王，刘隐为大彭王。以高季昌为荆南节度使。

是月，契丹通好于梁，梁遣使报之。初，阿保机领军至云州（治今山西大同），与李克用结盟，约共击梁，至是背盟附梁。

渤海[2]国王大諲譔（yīn zhuàn因撰）遣王子昭顺贡方物于梁。

六月，梁、晋两军大战于泽、潞。

七月，刘守光囚其父仁恭，请命于梁，梁以为卢龙节度使。

静海军节度使曲裕卒，梁以其子颢为安南都护，充节度使。

九月，王建即皇帝位于成都，国号蜀，史称前蜀。是时仕宦之族，多避乱在蜀，建礼而用之，以此典章文物，尚存唐之遗风。

十一月，梁下令赦逃亡、背役、髠黥之人，许各归里。

十二月，西州回鹘[3]始通使契丹。

是岁为长和国建立之第六年。南诏[4]末主舜化贞时，郑买嗣（郑回七世孙）为相。唐天复二年（902年）买嗣杀舜化贞，夺位自王，国号长和，仍沿行南诏制度。

【学术文化纪要】

《无能子》作者可能在世。其人隐晦避世，姓名、里贯、生卒年均不详。名其所著书曰《无能子》，分上、中、下3卷，现有34篇，约近万言。主要论旨是指责君主专制制度有违自然，提倡道教服气坐忘之术，并宣扬儒家仁义道德与近似禅宗思想的“无心”，具有三教融合思想倾向。据考，作者博学寡欲，性喜思辨，似尝游宦及讲学授徒。身逢战乱，生活艰困。唐光启三年（887年），流寓“左辅”（今陕西东南部地区）时，乃撰此书。其中《圣过论》具有无君思想，体现对现实政治之厌弃不满。（欧阳修《新唐书》卷59《艺文志三·子部道家类》；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以下简称《四库提要》］卷146《子部·道家类》；今人王明《无能子校注》，中华书局，1981）

孙郃以朱全忠代唐，撰《春秋无贤人论》以见志。归隐于乡，著书纪年，悉用甲子，以示不臣之义。郃好孟、荀、扬雄之书，著《孙氏文集》40卷、《孙氏小集》3卷传世。郃明州奉化（今属浙江）人，唐乾宁四年（897年）进士，官校书郎、河南府文学、左拾遗等。生卒年不详。（《新唐书》卷66《艺文志》，吴任臣《十国春秋》卷88）

罗衮时仕梁为礼部员外郎。梁主拜罗隐为郎，不就；衮作诗劝勉，有“《谗书》虽盛一名休”之句。衮字子制，临邛（今四川邛崃）人。有诗集2卷传于世。其生卒年不详。（《新唐书》卷66《艺文志》）

杜荀鹤（846年生）卒。荀鹤悉民间疾苦，以文学知名晚唐。其诗颇用俗语[5]，部分作品反映时世，指责暴兵苛政，不失为杜甫、白居易诗风之续[6]。所撰《时世行》《山中寡妇》《乱后逢村叟》《旅泊遇郡中乱》诸作，皆富写实价值。荀鹤于登第时名其诗曰《唐风集》，文词新丽，自成一家，效之者号曰“杜荀鹤体”。《全唐诗》[7]编录为3卷。荀鹤，字彦之，号九华山人，池州石棣（今安徽石台县东北）人。相传为杜牧出妾之子。唐大顺二年（891年）进士。初入宣州田頵（yūn云）幕，甚重之，遣至汴通好朱全忠，全忠亦加厚遇。旋授荀鹤翰林学士、知制诰，仅五日而卒[8]。（薛居正《旧五代史》［以下简称《旧史》］卷24本传，孙光宪《北梦琐言》卷6，陶宗仪《辍耕录》卷13）

韩求卒于此顷。求与李祝同学吴道子[9]画法，声誉并驰。求以唐祚陵夷，退藏以丹青自娱。尝受李克用命在陕郊画龙兴寺列壁二百余堵；乃与祝对手画摄摩腾、竺法兰，大各八尺，及三门上神数十，身皆高二丈，睹者莫不惊服。求一作虬，陕（今属河南）人。（刘道醇《五代名画补遗》，《宣和画谱》卷4，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卷2）

唐末黄巢起义，攻克长安，僖宗李儇逃蜀，仕宦及艺能之士，多集两川，而成都尤为人文中心。著名画家见称于时者颇多：

孙位擅长人物、松石、墨竹，而佛道宗教画尤著名当世。笔力雄壮奔放，不以着色为工。尝仿润州高座寺张僧录画“战胜天王”一堵，天王部众，人鬼相杂，矛戟鼓吹，纵横驰突，交加戛击，欲有声响。鹰犬之类皆三五笔而成，弓弦斧柄之属，并掇笔而横，如从绳而正。位在成都应天寺、昭觉寺均留有画迹。如《三教图》《说法上像》《维摩图》《龙水图》等。《益州名画录》品列为逸格之唯一画家。《宣和画谱》载其卷轴画27幅，今惟《高逸图》传世。位，越州（治今浙江绍兴）人，后改名遇，号会稽山人。初为唐僖宗御用画师，广明元年岁杪入蜀，居成都，性疏放，常与佛门道流人士往还。生年不详，五代初尚存于世。（黄休复《益州名画录》卷上，《图画见闻志》卷2，《宣和画谱》卷2）

滕昌祐（839？—924年？）时在成都，年近七十。昌祐工画花鸟、草虫，尤以画鹅著称。性情高洁，不婚不仕，于所居树竹石杞菊，多植名花异草，以供写生。善绘折枝花，下笔轻利，设色鲜妍。画蝉蝶草虫，用笔点写，称为“点画”。又制夹紵果实（以麻作胎骨，用漆制为果实之形），随类赋形，宛然如生。擅作大字，当时蜀中寺观牌额，多出其手。昌祐字胜华，吴（今江苏苏州）人。以唐广明元年末入蜀，约卒于后蜀初，年八十五。（《益州名画录》卷下，《图画见闻志》卷2，《十国春秋》卷44本传）

刁光胤工画竹石花鸟、猫兔之类。作画甚勤，用笔不苟，蜀中寺院多留有画迹。慎交游，往还多佳士，老不废学，人称刁处士。成都大圣慈寺有其画《四时雀竹》四堵，又于寺中三学院大厅小壁画花雀二堵，为时所称。光胤，长安（今陕西西安）人。唐天复初（901年）入蜀，居蜀三十余年，约卒于后蜀初，年已八十余。（《益州名画录》卷中，《图画见闻志》卷2，《十国春秋》卷44本传。）

十月，蜀司天监胡秀林进《永昌历》，遂颁行于其境，行用五年，讫于永平元年（911年）。（司马光《资治通鉴》［以下简称《通鉴》］卷267《后梁纪二》，《十国春秋》卷35《前蜀高祖纪上》）

唐末五代农业生产水平，韩鄂所撰《四时纂要》一书颇能反映。书凡五卷，为月令式农书。春令2卷，夏、秋、冬各1卷。按月详列农村居民之农事与其他活动项目，共699条。内容约可分为农业生产、农副产品加工与制造、器物修造、货殖经营、医药卫生等方面。所记农业生产技术比重最大，为自6世纪初贾思勰《齐民要术》之后至12世纪初陈旉《农书》以前，在6个世纪中仅见的一部记载详备的农书。资料虽多采自旧籍，亦不乏始见之记载，如种木棉法、种菌法、种茶法、枣树嫁接葡萄法、养蜂法等皆是。韩鄂字里生卒不详，惟据《新唐书》，仅知鄂为唐玄宗时韩休兄偲之玄孙，其生活年代约在唐末五代初，故此书所记各种农业及其他生产技术情况，无疑可助对于五代社会经济情况之了解。如本书首次记述干制“酱黄”与酱油加热的灭菌处理法，即是在生化工艺发展史上之一项重要资料；又所记有关药用作物之栽培技术，均属首见，可为中国科学史补充内容。（《新唐书》卷59《艺文志三·农家类》；缪良愉《四时纂要校释》，中国农业出版社，1981年；《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历史》第967页《四时纂要》条）

此顷，刘守光在幽州，为政暴虐，幽、涿汉人多亡入契丹，阿保机亦常入塞俘掠，依唐州县置城以居之。其汉城在炭山东南滦河上，有盐铁之利，其地即元魏滑县所在，可植五谷，阿保机督率汉人耕种，并治邑屋廛市，汉人安之，不复思归。（《新五代史》［以下简称《新史》］卷72《四夷附录一》）

五月，契丹首领朝梁，此后三数年间频献名产方物。（《册府元龟》［以下简称《册府》］卷972《外臣部·朝贡五》）

是月，广州进奇宝名药，品类甚多。

河南尹张全义进本年以前羡余钱十万贯、??六千匹、绵三十万两，并请上供定额岁贡绢三万匹，以为常式。

荆南高季昌进瑞橘数十颗，质状百味，倍胜常贡；且橘当冬熟，今方仲夏，时人咸异其事，因称为“瑞”。（《旧史》卷3《梁太祖纪三》，《册府》卷197《闰位部·纳贡献》）

十月，广州进助军钱二十万于梁；又进龙脑、腰带、珍珠枕、玳瑁、香药等。次月，广州又进龙形通犀腰带、金托里含棱玳瑁器百余副、香药，珍巧甚多。（《旧史》卷3《梁太祖纪三》）

十月，山南东道节度使杨师厚进纳赵匡凝东第图书。先是，收复襄、汉，朱晃阅其图书，至是命师厚进纳。（《旧史》卷3《梁太祖纪三》）

四月，梁升汴州为东都开封府，以唐东都河南府（洛阳）为西都，废唐西京京兆府（长安）为雍州[10]，置佑国军。是月制东都宫殿门及都门名额，以正殿为崇元殿，东殿为玄德殿，内殿为金祥殿，万岁堂为万岁殿，梁主自谓以金德王，故名殿曰金祥。开封府辖开封、浚仪、尉氏、封丘、雍丘、陈留诸县。（《旧史》卷3《梁太祖纪三》，《新史》卷2《梁太祖纪二》）十月，王建称帝，改堂宇厅舍为宫殿，以原大衙门为宣德门，狮子门为神兽门，大厅为会同殿，球场门为神武门，球场厅为神武殿，蜀王殿为承乾殿，清风楼为寿光阁，西亭子厅为咸宜殿，会仙楼为龙飞楼等。成都府署则移于子城外。（《十国春秋》卷35《前蜀高祖纪上》）

四月，梁始置建昌院。以梁主在藩时，四镇所管兵车赋税、诸色课利，按旧簿籍而主之。其年五月，改判建昌院事为建昌宫使，仍以东京朱晃旧宅为宫。（《旧史》卷149《职官志》）

五月，梁改枢密院为崇政院，以敬翔为院使。其职备顾问、参谋议于禁中，承皇帝旨意，宣于宰相而行之。自是用朝臣掌枢密机要，革除宦官干政，而其实权亦凌驾宰相之上[11]。（《旧史》卷3《梁太祖纪三》，《新史》卷2《梁太祖纪二》，《通鉴》卷266《后梁纪一》）

朱晃用兵，法令严峻，每战，逐队主帅或有没而不返者，其余皆斩之，谓之“跋队斩”。自是战无不胜。然健儿由是多窜匿州郡，疲于追捕，因下令文面。健儿文面始此。但高承则以为：天祐三年（906年）朱全忠攻沧州，刘仁恭悉发男子十五以上七十以下为兵，涅其面曰“定霸都”，以此为士兵文面之始。[12]（陶岳《五代史补》，高承《事物纪原》卷10，马端临《文献通考》［以下简称《通考》］卷152《兵考四》）

梁既代唐，两税之法，咸因唐制。（《册府》卷448《邦计部·赋税二》）

梁始置租庸使，领天下钱谷，废盐铁、户部、度支之官。[13]（《新史》卷26《张延朗传》）

梁以近岁举人当秋荐时不亲试者，号为“拔解”，令加止绝。（《通考》卷30《选举考三》，《册府》卷641《贡举部·条制三》）

正月，闽设二十万人斋于开元寺殿，号曰“无遮”。（《十国春秋》卷90《闽世家一》）

五月，梁废雍州太清宫，改西都太微宫、亳州太清宫皆为观，诸州紫极宫皆为老君庙。又命僧尼改隶祠部，道士不入宗正。（《旧史》卷3《梁太祖纪三》，《册府》卷194《闰位部·崇释老》）

十二月，棣州蒲台县百姓王知严妹，以乱离兼失怙恃，因举哀追感，自截两指祭父母。是年，诸道多奏军人百姓割股，青、齐、河朔尤多。假疗疾致孝之名，自残肌肤，实因战乱，生活艰困，藉以冀免徭役。（《旧史》卷3《梁太祖纪三》）

阿保机以所居横帐地名为姓，曰世里，译为耶律。起楼于居地，号西楼。又于其东千里起东楼，北三百里起北楼，南木叶山起南楼，往来射猎四楼之间。契丹之俗好鬼而贵日，每月朔旦，东向而拜日，其大会聚，视国事，皆以东向为尊，四楼门屋皆东向。其人父母死以不哭为勇，载其尸深山，置大木上，后三岁往取其骨焚之，酹而咒曰：“夏时向阳食，冬时向阴食，使我射猎，猪鹿多得。”其风俗与奚、靺鞨略同。（《新史》卷72《四夷附录一》）

渤海本号靺鞨，为高丽之别种。其国土物产，与高丽国同。其贵族姓大氏。（《五代会要》卷30《渤海》，《新史》卷74《四夷附录三》）

五月，泉州僧智宣自西域回，以辟支佛骨及梵夹经律进献梁廷。此僧壮岁西游，及还已衰耄矣。（《旧史》卷3《梁太祖纪三》）

西州回鹘建都高昌城，遗址可上溯于汉，下迄明初乃废，历时长达1400余年。回鹘称之为“亦都护”，突厥语“王城”之义。故城分外城、内城、宫城三部分：外城呈方形，周长十余华里。城墙用土夯筑，亦间有用土坯修补者。内城居外城正中，周长约7华里。宫城在北部内外城墙之间，内有土台，为回鹘高昌王宫殿基址。内城中间偏北部有一高台，台上有一土坯砌建之方塔，附近留有建筑遗址，当系官署及贵族官僚府第所在。外城西南部有一大寺遗址，占地面积约11000平方米。其附近有密集之建筑遗址，曲巷错杂，坊肆井然。北面多属民居，寺东至东南一带，似为作坊、市场所在。外城南部有一群东西成排墙壁相连之遗址，似为手工业作坊所在。城内发现遗物甚多，其中以回鹘时期摩尼教壁画、经典、文书、佛教壁画、塑像及不同文种的文书数量多而著名。（黄文弼《吐鲁番考古记》，中国科学院出版社，1954年；吴震《高昌故城》，载《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介绍一》，文物出版社，1982年）

孙位《高逸图》，绢本设色，现藏上海博物馆。原无名款，据宋徽宗赵佶题签知为北宋御藏品。卷上所绘八人，主人侍童各半。据考，此图为《竹林七贤图》残本，主体四人，自左至右，依次为山涛、王戎、刘伶、阮籍；缺嵇康、向秀、阮咸三人。本图用笔，细劲凝练，调畅自如；人物表情，着重目睛传神，其于背景树石之类的画法，颇具有创造性特色。（承明世《论孙位〈高逸图〉的故实及其与顾恺之的关系》，载《文物》1965年第8期）

【附录】

才女黄崇嘏此顷在世。崇嘏临邛（今四川邛崃）人。善琴弈、诗歌，妙书画。恒作男子装。周庠[14]知邛州，崇嘏上诗，称乡贡进士，庠奇之，荐摄府司户参军，胥吏畏服，案牍一清。庠欲以女妻之。崇嘏为谢状，并贡诗曰：“一辞拾翠碧江湄，贫守蓬茅但赋诗。自服蓝衫居板掾，永抛鸾镜画蛾眉。立身卓尔青松操，挺志铿然白璧姿。幕府若容为坦腹，愿天速变作男儿。”庠览诗惊骇，如见诘问，故黄使君女也。幼失父母，依老妪同居，元未字人。已而罢归临邛，不知所终。（《十国春秋》卷45《黄崇嘏传》）

有僧智广者此顷在成都行医。其疗疾，以竹片为杖，拍其痛处决之，无不立愈。就医者甚众，贫者不取费，时号圣僧。俗姓崔，初居雅州（治今四川雅安）开元寺，唐乾宁二年（895年）王建延请来住成都者。（《十国春秋》卷47本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