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如诉,如歌。
夫子所述说的则是信仰和梦。在这个信仰和梦里是一个基于天人之道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人们依据天道而创立典章、制度、礼节、习俗,制定成礼。
就像太阳、月亮和星辰一样各自依据自己的轨道而运行,就像春天,夏天,秋天,冬天一样四季轮回。一切都是最协调的,最适当的。
草木鸟兽人类万物之所以出现,皆是成于自然之道。也遵从着自然之道。
在那个世界里,天子顺天地之道而作为,选择贤德的人治理国家,人与自然界的万千生灵一样,顺应天地的规律而行,所以天下太平,万物安宁。
就像音乐声一样,每个人就像一个音符,每个音符不同,但一曲美妙的音乐来自于每个音符的协和。
乐声过高过低都意味着音符的失调,乐声过分巨大就会使人心神恍惚,乐声过分微小就会使人心志嫌烦,乐声过分轻浮就会使人心态脆弱,乐声过分重浊就会使人心灵卑下。
人类顺从自然之道的平和就是礼,声音顺从自然之道的平和就是乐。
美好的音乐与人类美好的情感和爱是相通的。人必须节制嗜好欲望,不入邪僻,才可从事作乐。一首优美的乐曲,必须由平和出发,平和源自于公正,公正出自于正道。
立于礼而成于乐。
这种人与人之间平和美好的情感和爱就是仁,也就是夫子在生死之际,仍始终不渝的信仰。
琴声如诉,如歌。
弟子们在这种平和淳厚的乐声中感受到一种力量,一种从心底生出的对美好的向往给了他们力量。这是一种精神食粮。
他们明白了,夫子是在用这种精神食粮帮助他们找到一路信仰求索的价值,获得克服眼下困境的意志。
夫子的眼神中尽是柔和,柔和中有一丝丝爱怜。
他望着这些弟子们年轻的脸庞,他们每个人都是有着济世救民的热血和理想,这么多年来,他们陪着自己颠沛流离,餐风露宿,受了许多苦,他早已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他们都是优秀的,各有所长,所以他将信仰中太平世界文化火种传承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眼下的困境对他们是一种考验,这种考验会让他们的思想更加成熟,更加纯粹。
他也坚信,他们一定可以战胜这个困境,顽强的勇敢的活下去,去走向更辽阔的大地,传播信仰的种子。
他愈发苍老了,他希望将自己在一生困顿中获得的真知教导给他们,解开他们心中的困惑,帮他们补齐每个人的短板。
乐声终了。
他将子路唤到跟前,子路性情刚直,好勇尚武。还有一些鲁莽,但为人重情守诺,光明磊落,闻过则喜,闻善则行,见义必为,见危必拯,正义而又善良,这么多年来,每次遇到危险和一些人的挑衅,他总是勇敢的护卫在身边。
他向子路提出了自己经过思虑的问题:
“《诗经》中说: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却在空旷的原野中疲于奔命,是什么缘故呢?
我们也是如此,难道我们一直以来坚持的仁道主张错了吗?或者是我们有何错误言行,以至于落得如今被围困的地步呢?”
这是一个很深刻的问题,也是子路心中困惑的问题,但当夫子这样直接提出,他却有点一时无措,想了一会,才回答道:
“我猜,或许是我们还没有真正达到‘仁’的境界吧,所以别人不信任我们;或许是我们也没有真正达到‘智’的境界吧,所以别人不肯实行我们的学说。”
夫子摇了摇头,他看向子路的眼晴,看向他心中对现实的不满和困惑,说道:
“是这个原因吗?仲由啊(子路,字仲由。),你以为有仁德的人就一定会获得信任,那怎么还会有伯夷、叔齐不食周粟而饿死在首阳山上的事情呢?假如是智者的思想主张就一定行得通,那怎么还会有王子比干横遭剖心之祸呢?”
子路明白了夫子的用意:伯夷、叔齐“求仁而得仁”,不可不谓仁,王子比干能预知纣王残暴的下场,不可不谓智,然皆未逃脱命运的困厄,是因为“仁”和“智”还与时机、条件有关。但他们作为一个有仁德的人,即使面临死亡的考验,却决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气节。
他不由得向夫子深鞠一躬,真诚的说道:
“多谢夫子指点迷津,弟子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