傒斤罗布是大萨满计划的准备阶段的最后一环,其实这个人选也可以是别人,只不过大萨满与傒斤罗布有过一面之缘,他看人是很准的,所以认准了傒斤罗布可以作为他们最后一环的这个轴心人物。
傒斤罗布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他无意间在路旁茶馆请去的一碗茶水能够给他带来这样的一个机会,这样一个足以改变他人生的机会。
傒斤罗布缺的的确不是什么地位一类的东西,钱财这样的身外之物于他而言也是毫无吸引力,他只需要温饱来保证自己的生活,无需在这些事情上争个第一第二,他的抱负是什么?
他是一个心系天下的人物,但是他的能力是不足以让他在士子成群的大汉捞到什么施展拳脚的机会的,比他能力强的多的人比比皆是,如今还不是大部分都坐在油水充足的闲散位置上看不到任何未来?
树挪死,人挪活这是一个相当有道理的话,傒斤罗布的父亲没有什么家国的概念,他对于大汉是有善意的,但是他所向往的依然是那么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他感谢大汉的包容,让他能够在关陇之地得到一个容身之所,但是傒斤罗布的父亲,乃至于傒斤氏族上上下下几百口的人,心里都是有着一个光复部族曾经的土地的愿望的,为了这个愿望他们可以出走西域,在一个一穷二白的国家里征战沙场,然后博得一个能够让他们有机会更进一步的可能。
只不过这个国家还没有彻底崛起,就已经开始衰落了,傒斤罗布不在乎什么信仰,他的信仰如果真的说起来或许就是相信自己的能力,而如今,再一次,他上升的路全部被堵住了,甚至有人从他身后也下了绊子。
老宅子里有匈奴人的刺客,这其中多少也是有王室的授意的,这样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边城大吏,竟然也能够被月轮国的王室说抛弃就抛弃的话,相信傒斤罗布也明白如今自己的处境到底是多么的可笑不值一提。
屏风之后隔开的堂屋有桌椅板凳应有尽有,这里曾经也是傒斤罗布喜欢玩耍打闹的地方,不过父亲仙逝之后,他也没有再在这个老家中久住,他怕自己见到往日的光景,心中有感,会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一来到堂屋里头,看到那曾经被父亲摩挲过无数次的白瓷茶盏,又剑道父亲的拐杖就放在靠里点的橱柜旁,往日的光景历历在目,一瞬间就让这位刚刚下了位子的月轮国城长回忆起了往昔的时日。
“大人,您可还能商谈事情?”里面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先声夺人,傒斤罗布刚才光忙着怀古,却忘记了才说好要与人相见的事情。
歉意的笑着,傒斤罗布抬头望见了远处正快步走来的年轻男子。
年轻人皮肤稍稍有些黑,但是却不是那样的让人无法接受,大抵是被阳光曝晒了去,久而久之养成的模样,漂亮的眸子在他那深且正的眼眶之中嵌着,如同两颗明珠正在发出夺目的光芒,其余的打扮比较普通,但是掩盖不住年轻人的良玉气质,果然是一个俊俏的小哥。
库格罗素的声音比较清亮,似乎是少年音没有转换太久,听起来让人醒神。
傒斤罗布惊讶于眼前年轻人的英气,心中又不免疑惑,但是回答还算及时:“无碍,只是不知对面的小哥,如何称呼?”
傒斤罗布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主要是霍牧加上库格罗素的组合的确让人摸不着头脑,霍牧是将军,若是他要保护,那保护的人怎么也得是王子一级的人物吧,但是汉人和西域人,究竟又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呢?
傒斤罗布双手合十,向他行礼致意,但是却发觉对方并没有用佛家的回礼,而是两手平放,稍稍矮身,点头示意。
对方并非佛教中人,这是傒斤罗布意识到的事情,那么对方可能并不是月轮国的人士?又或者对方并不是王城附近的人,毕竟月轮国几乎大部分的百姓那都是信仰佛门的,少有的,也是佛门的其他分支,唯有那些一般不与大部接触的部族人才会信仰一些其他神教。
“大人可以叫我库洛塔,库洛塔前来是为了阿大的托付,想要请大人与我们一起共事,我们知道大人如今是白身在家,如果大人不介意我们的身份的话,我们也是乐意奉上足够的诚意。”库格罗素开门见山,他说话不温不火,让傒斤罗布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刚开口叫让人与他们一起做事,什么都没有说,傒斤罗布又怎么会同意呢?
“您的善意傒斤罗布心领了,还麻烦您与这位将军替我们扫除了贼人,这些傒斤罗布一定会报答你们,但是……恕我不能同意,这件事情还是太过草率了,若是又被王室知道了我刚刚闲赋在家,就转而侍奉他人,那我不光是无法与我逝去的父亲交代,也无法与身后追随我的人一个交代。”傒斤罗布说的比较委婉,言下之意是他要拒绝了,毕竟他刚刚告官回家,虽然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正派人物,但是为了接下来向王室进谏,他也要保持自己的稳定,这是他必须要坚持的地方。
如果不这样,其实和造反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傒斤罗布这样想着。
库格罗素终于明白了,对方这是拿他们当成其他国家来的人了,他以为他们想要从月轮国挖人才,但是说实话,库格罗素他们要做的事情其实也和其他国家要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只不过为了保证成功率,库格罗素必须完成大萨满所交代的一切。
一个在百姓之中极其有声望而且很有话语权的人若是跟他们一起,那么他们要做的事情与造反也差不了多少了,偏偏傒斤罗布这样的好官,心里都是相当正直的,至少让他们造反,他们是开不了这个头的,不然城中的百姓做这些谋逆之事,他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也不至于被人削了官职。
“大人先不忙拒绝,容我与您说一个故事,您听了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库格罗素慢条斯理,霍牧则是双臂环抱于胸前,眼观鼻鼻观心,现在要做的就是忽悠着对方上船,至于这如何做,肯定是要嘴皮子功夫了得的库格罗素来做了,霍牧不是个迂腐的人,做事一定情况下不择手段是必须的,但是对于傒斤罗布这种人,只能来软的。
“愿闻其详。”傒斤罗布坐在了曾经父亲喜欢独坐的高脚椅上,老神在上,似乎也不着急。
“您可知汉人的历史?大秦亡国之后,楚汉相争,最后是汉家胜出,最终才有了前后八百载的大汉国祚……可是在大秦之前,也是有一段中原人士征战的历史的。”
“那可就是上古时代的事情了,罗布学识尚浅,有劳小哥为我讲解。”傒斤罗布不慌不忙,看起来他的确挺有兴趣听这个故事的。
“那段是周朝还未断绝,依然在诸王的拱卫之下过的顺风顺水的时候,那时候有一个封国,与如今大汉的藩国的确相差不多,只不过那个国家如今已经不在大汉的分封范围之内了。”
“那时有那么一位神医名为扁鹊,若是您对医药学有所兴趣,估计也会听闻过《难经》一书,扁鹊是周朝的神医,本身为越国人,年轻时曾经周游列国,为人治病,然后总结出了一套望闻问切的看病法子,也就是如今汉人所推崇的医药学的鼻祖人物。”
“而当时的神医身份尊贵,在蔡国境内游历时也曾经多次拜访蔡桓公,而扁鹊在拜访桓公的同时也曾经细细的观察过蔡桓公,最后在一次宴会上,扁鹊便对桓公说起了他如今皮肤有病的事情,要让桓公尽早医治,不然等到病情加重,就不好医治了。”
“蔡桓公则是一个相当刚愎自用的人,不过当时因为医生的水平的确很少有特别高超的,桓公并不相信扁鹊的话,便不开心的将扁鹊送走,事后还对身边的人说起,说这些大夫向来都是做的哄骗人的把式,他自己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就说这些大夫都经常将健康人的身体说成自己医治的结果,实际上却是骗人骗钱的。”
“桓公身旁的人信以为真,也不怎么重视扁鹊的话,只不过十日之后,扁鹊再次拜访了桓公,这次则是说桓公此时病根已经进入了肌肉,现在医治还来得及,而桓公依然不听。”
“此后扁鹊再次来到,则是说桓公的病已经进入了肠胃,此时救治依然是来得及,只不过已经是相当麻烦了,桓公则是每一次都非常厌恶扁鹊的话语,这一次干脆要让扁鹊离开境内,扁鹊也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这是桓公最后医治的机会。”
“扁鹊临走之前,最后一次看望了桓公,这一次他没有说任何话,桓公派人询问,扁鹊只道是桓公病入膏肓,如今他也是无力医治。”
“五日之后,桓公肠腹绞痛,无法忍耐,便寻人去找扁鹊,而扁鹊却已经离开了蔡地,最终桓公一命呜呼……”库格罗素说的绘声绘色,霍牧也竖耳倾听,这个故事他略有耳闻,如今再次一听,大概就明白了库格罗素想要告诉傒斤罗布什么事情了。
傒斤罗布听罢不言不语,看起来他也在思考些什么。
“大人,这个故事名为病入膏肓,若是病浮于表面,一切都还能够医治,即便是没有扁鹊这样的神医,只是普通的大夫,开几方药材,煎煮之后喝了便是,药到病除我们都见过。
但是若是病已经深入了骨髓,就是神医扁鹊在世,也是救不了这样已经被阎王爷拖到地狱里半个身子的人了,能不能救,真的只是看天命而已。”库格罗素略显轻松的说着,只不过他话里有话。
傒斤罗布失声道:“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声音虽小,但是仅有三人的屋子里,谁又听不到呢?
“大人,月轮国……病入膏肓了,您可能还在骗自己,但是百姓是不会骗人的,他们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底,若是底都翻了天,那么说明站在底上的人,已经是不适合了。”
“……”傒斤罗布看起来很痛苦,他是一个很正派的人,他不愿意改变,但是又在政事之中充满了灵活多变,忠心这种事情,偏偏在他这样一个历经三地的匈奴人身上应验了,看起来他的确相当煎熬。
他的确是不愿意承认,月轮国病入膏肓了,王室与月轮寺如今正在竭泽而渔,国内民不聊生,连明明以政绩最为优秀而著称的大杨城,在他眼皮子底下也反了,这不是他的错,而是这个国家最上面的那群人的错。
他夹在中间很不好过,但是又不愿意承认,他对于国家是有感情的,好不容易有了一块可以拼搏的土地,这时候这个地方要被人连根拔起了,他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但是月轮国……没救了,这是事实。
“我都明白……”傒斤罗布有些哽咽,他很难想象接下来这个国家如果真的失去了王室与月轮寺的掌控,他将成为什么样子,难道是人人易子相食?还是说这里又要变成马贼的天堂,成为一片无人看管的土地?
素有沙漠明珠之称的巴克特里亚城看起来风平浪静的,但是库格罗素却知道,真的当大灾难来临,就如同匈奴人来临的时候一样,一切都是不堪一击的,王室摇摇欲坠,现在他要倒下去,只需要身后人的轻轻一推,只不过仅仅由他们来做,还是远远不够。
技已充足,如今缺的只是势,而这个国家里,傒斤罗布的势要比他想象中要大的多,若是傒斤罗布此时振臂一呼,绝对有无数人揭竿而起,他们认得清谁对他们好。
第559章 法戒的大麻烦(上)w(书)w(荒)w(网).15HùaNg.c0m
最后真正让傒斤罗布同意与库格罗素他们一起共事的原因,还是因为库格罗素将他们的来历和盘托出,阿帕奇部落傒斤罗布不是没有听说过,若是真的与智者婆哲有关的话,他觉得可信度是相当高的,再加之,他其实也看得出来,这个国家如今的状况已经是很不容乐观了。
傒斤罗布答应帮助库格罗素做接下来的事情,那些他身后的幕僚以及仆从护卫什么的也都可以进入房中了。
傒斤罗布用了很短的时间告诉他们,自己准备做一件大事,一件很有可能与谋逆没有什么区别的大事时,让他意外的是追随他的一众的反应……似乎他们早就已经等着傒斤罗布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实际上傒斤罗布处在城主府中,他尽管亲民,尽管为政一方,但是真正的与百姓相对接的人与他了解到的真实情况还要差太多。
月轮国王室也是知道傒斤罗布所蕴含的那种能量的,从他的政绩上就可以看出,月轮国难得一见的好官,百姓们该怎么去顺从他的意思,这都不用仔细去推敲,根本就是他在百姓之中能够一呼百应。
这样的一个官员,哪怕没有发生国内的各种动乱,王室的成员也绝对不会允许傒斤罗布再这样风平浪静的发展下去,就算不罢他的官,也要将他不断地调离自己熟悉的位置,防止他真的哪天起了异心。
因为西域人很少读书,所以他们在做这些反叛的事情还如同初生的婴儿,只是顺着大势而走,若是真的遇到了硬茬子,也就是一哄而散的乌合之众。
后来有一个叫做江统的陈留人写出了一篇对于西域诸民族事端针砭时弊的一部巨著,那边是《徙戎论》。
后来的西域又是划归到中原大地的统治之下,只不过羌狄异族人在雍凉一带的生活的确不尽如人意,治理民族事务需要仔细斟酌合适的人选,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汉人自古以来就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偏驳想法,这很难改掉,若是没有开明的府君去应对这些少数民族的事务,很有可能出现的就是接连不断的暴乱。
江统却在《徙戎论》之中指出,朝廷不能任用合适的官员是其中暴乱的一个原因,而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夷戎外族人的本性便是受到了压迫便会收缩投降,而若是得到了放纵,那便又会卷土重来,根本没有一点点的悔改心思。
这可能真的与他们居无定所的生存环境息息相关吧。
后来出现了一个大一统的王朝,雍凉战事不断,一位叫做齐万年的异族人首领在雍凉之地作乱多年,杀掉了多位雍凉刺史,让朝廷大为震惊,他之前其实也有一位叫做树万机的异族首领做了相同的事情,两者相差不过十年之久,一波被平叛,一波又兴起,耗费了大量朝中精力。
曾经州府之军足足十万之数,能够被异族人随意的突破,后来任命对了将领,只许以三千五百人的勇士,便将对方斩首根除。
西域人便是这种性子,造反不难,难的是有一个统一的指挥,有一个完整的建制,还有一副宏伟的蓝图,有了这些指导,他们才能够真正的走上正轨。
傒斤罗布是这样的人,他亦是博览群书,对于汉人的政策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如果他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意一个指令,他城下足足十万人将会瞬间变成暴民的潮水,席卷整个月轮国。
而傒斤罗布却在这之前,还没有觉悟之前,就被调离了任职,大杨城的事情他如今不清楚,但是实际上据记载,大杨城一夜之内户口锐减三千,两万人就那样丧命与城中,被杀死的尸身还有流淌的血水一直从城门里流到了远处的沙地之中,形成了一片暗红色的流沙之地,那里后来常年阴气不散,有人行过,即便是没有撞见流沙的侵袭,也会因为丢失方向而遭遇到极大的危险。
月轮国口中的暴民,基本上没有抵抗,因为军队来了,他们就只能束手就擒,鲜有装甲的普通百姓哪里是军队的一合之敌,所以才造就了那样的惨案。
只能说调离傒斤罗布,的确是一个相当高明的命令,当然是在月轮国的角度上来说,在人民的角度来说,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傒斤罗布告别了两人,与其余的幕僚等人在府中细细的盘算,他们要露面的时候会有库格罗素派人另行通知,至于他们是从傒斤氏的大府后院的地道之中进入的府中,这些事情库格罗素和霍牧根本没有提起,傒斤罗布还只是口头上答应,如果后面的事情进行顺利,有的是时间让傒斤罗布成为他们真正的同伴。
另一边,的确这道命令的下达是相当关键的,只不过调离傒斤罗布这个月轮国中如今唯一的“清官”的命令,也不是古鲁克的主意,也不是什么法戒大师的注意。
法戒如今很忙,他刚刚知道巴克特里亚城里的那些马贼王的手下被人连根拔起了,没有任何一个活口留下,马贼王的那个线人,当时与他们许诺下重金的使者,如今也是人去楼空,客栈里根本没有人家的身影了,马贼王如何,法戒其实并不在乎,但是到手的钱财却如今没有了着落,他们难道要带着军队去抢劫自己的人民吗?
这样的话,这个国家才是自行开启了自己的毁灭,法戒懂得万物皆有一个度,越过了这个度,矫正的机会也会变得渺茫。
现在他就是要压榨月轮国百十年的积蓄,能够让国家度过这个难关,就算让人民锐减五成以上,法戒大师也是做得出来的。
月轮寺的僧人只是在乎佛子,但是知道了法戒的这种近乎于透支国家的行为之后,越有人开始劝谏他,主要就是寺中那些德高望重的方丈们,他们至少还是有良知的,他们对于佛子的事情上心,但是若是佛子又转世了,而座下的佛国却成了一抔黄土,一场虚梦,他们的佛国又要上哪里去建设呢?
僧兵这种东西在月轮寺里是不存在的,这是他们留给古鲁克最后的颜面,也是为了给自己一块最后的遮羞布,如果僧兵能够逾制,那其实他们直接当皇帝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但是没有僧兵,那就表明,这些真正深居浅出的老和尚们,在真正面临军队的洗礼的时候,他们是相当无助的,因此他们需要掌握王室。
古鲁克是月轮国的国王,但是他身边不只安插过了一个来自月轮寺的僧人,那些僧人皆是扺掌可碎顽石的存在,如果仅有五步的距离,捏碎古鲁克这个便宜国王的头颅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他们那些老和尚又何时会想过,真正率领军队将他们一网打尽的人会是法戒?
这就是法戒的烦心事,他现在越来越不像听从寺中那些老人的说辞了,他本就是一个世俗的和尚,其实对于僧人的六戒,他没有任何的心里障碍,人杀了就杀了,色破了就破了,酒肉穿肠,佛祖滚蛋,这都是他做出来的事情。
调动弯刀武士,一夜之间造成了两万个活人的生祭,这种近乎人神共愤的事情,他眨了眨眼也就吩咐下去了。
他正在密谋夺去月轮寺的统领权,用世俗的力量,对抗他们,让他们败无可败。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让他很不愉快,调离傒斤罗布这个城长的命令他没有亲自下达,他也没有对古鲁克暗示,怎么国王的命令就先他一步传入了大杨城?
虽然如果古鲁克不这样传令,他也的确会这样做,但是总归有种被人背叛了的感觉。
法戒大师准备找个时间再入王宫,他需要与古鲁克说一说,必要的话,可以敲打一下他。
法戒没有想到的事情不只这一件,只不过他如今只能知道这一件,因为他埋伏在王宫之中的那些个佛陀,如今已经成了别人的人。
破了色戒,其实就已经是俗家人了,这对于和尚来说,尤其是虔诚的和尚来说,是相当严重的失败,有甚者会因此轻生,他们甘愿为此受罚,甚至抛弃自己的生命,为的就是尽快的下地狱,他们不配留在人士,也不配受到佛祖的普照。
这是他们的说法,但是若真的有人强迫了他们,这些自出生起就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肉欲之欢佛陀,很容易就会沦陷,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佛祖心中留,怕是早就被他们抛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有修行欢喜禅的僧人,便是参透了人世间的苦乐,破了这个色戒,反倒是让他们更加的虔诚,这些人是相当可怕的,佛陀们自然就只是普通的僧人,哪里有这种修行。
古鲁克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宫中有那么多的眼线是在盯着他的,甚至有人就是随时准备将他捏死在王位之上,所以他过的战战兢兢并没有什么问题,认为了活命,做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还是相当简单的。
只不过他原以为自己接下来将会受到寺庙之中的惩罚,那位皮笑肉不笑的法戒大师的惩罚,却没有想到,没有一个人将他擅下诏令的事情抖漏出去,已经一天一夜了,哪怕是傒斤罗布,如今也已经回到了家中,法戒没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法戒知道,但是法戒只是知道古鲁克将傒斤罗布调离了大杨城,却不知道那些弯刀武士在杀完人之后,又连夜赶回了巴克特里亚城,在城外不远处驻扎了下来。
有人为弯刀武士们开乐西城门,武士们连夜从西城门就赶回了王城之内,这样一只将近五千人的精锐军队,如今就静静的隐藏在巴克特里亚城的王城之中,隐藏在各个角落,隐而不发,似乎就在等待着什么。
这样的事情,古鲁克觉得法戒杀了自己也没有问题,这只弯刀武士的军队,一开始的确是属于月轮国王室的,但是后来在月轮寺接管了朝政之后,实际上就掌握在月轮寺的话事人手里。
如今,弯刀武士是属于法戒的。
法戒甚至在思量着用这只军队,袭击月轮寺的方丈,然后完全掌握整个月轮国,如今整个国家都在运转,为王室疯狂的敛财,但是他知道,只要军队在自己的手里,一切都会是自己的。
法戒已经跳出月轮寺了,大家都还不清楚,法戒自然也不会与众人说起,但是佛子的事情在法戒的心中已经是相当靠后的了,他如果真的能够做成计划,佛子就由他来做,有什么不妥?
但是事实上,王室却悄悄地脱离了他的掌控,连同他的军队,也无法说是他大意还是怎么,只能说,身为一个僧人,他还是很难想到这些。
古鲁克胆战心惊的经历了一夜,精疲力尽的回到了寝宫,那里是他唯一能够放松的地方,也是他能够暂时脱离苦痛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貌美的女子每日都会等待着他,只不过近些时日,他觉得她有些不同了,她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而古鲁克似乎是习惯了,那个女人每进一步,古鲁克就会后退一步……
貌美就好了。
那女子是他的王后,没藏讹俾奴,人们都称她为没藏王后。
王后是大夏人的后代,听她的名字就知道,没藏氏是曾经大夏国的王室之姓,只不过月轮国如今建国许久,没藏氏的那些老人们都已经老的老死的死,曾经在月轮国初期,他们还纠集过军队进行反叛,如今都成了云烟。
没藏讹俾奴就是他们最后的一滴眼泪。
她生的娇美动人,但是又婀娜多姿,身材火辣,古鲁克如此多年,迎娶了没藏王后之后,就再也没有享用过其他的女子,实际上,他连没藏王后都没有享用过……他只是看。
没藏皇后带着淡紫色的面纱,眼角的金纹点缀着她摄人的眸子,她……才是这一切的掌控者。
“王后,我亲爱的王后,你在哪里?”古鲁克痴傻的声音响彻空洞的寝宫,没有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