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皆怒,皆悲(上)(1 / 1)

徐奇担得起奇这样一个名字,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厌恶一切的男人,他觉得男人都是恶臭不堪的,让人难以忍受,所以能够出现在他身边的男子除了秦王还有良智,这两个一个是得到了他的认可,另一个则是他养来有着大用的打手,剩下的,如果有人见过了徐奇,基本上是没有机会再见他第二次的。

当然这个其中有些人因为是厌恶,所以之后被徐奇随意的就判了死,而其他的则是收到了警告之后,再也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老管家不好做啊,悻悻的还想要搬到徐奇的院子里面来住,生怕这位徐公是住的不舒服或者是有什么事情找不到人去安排,当然是出于一片好心,不过后来事情传到秦王那里,他才知道老管家很快就又搬了出去,是主动的。

说到底老管家还只是一个佣人,尽管他是看着世子殿下从小到大一直继任了他父亲的位置,但是说到底,还是没有什么权力的,但是他是打心底里为了秦王好,他徐奇在王爷的庄子里呼风唤雨的,连王爷的蟒袍都能随意穿戴,让他看来,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老管家今年七十多,要是老秦王活着,岁数也和他相差无几,他为秦王府两代主人管理了府院将近五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他被徐奇赶走的,只不过他没有说,因为徐奇的威胁太致命了,老管家含着泪,将那些也在嘴边的委屈咽下去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老先生家有一女?寇莺可是个好名字……”徐奇就这样随意一提,老管家只得乖乖卷铺盖走人。

他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莫说他老来得子,其实这个女儿也是他收养的,老管家鞠躬尽瘁,为刘家赴汤蹈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娶妻生子。

有了这样一个娃娃,实在是让他重新掌握了一丝自己的人生,他的忠诚献给了秦王,他把所有的爱意也都留给了这个娃娃。

二十岁出头,还未出嫁,老管家为刘家操劳了一辈子,从来没有怎么奢侈过,家中积累了寻常人一辈子也掌握不到的财富,现在都是为了留给女儿,能够让她后半生后顾无忧。

他走得快啊,也没几个年头了,想着能再看王爷几年,就留几年,真到了老了走不动了,再向王爷告退。

说实在的,老管家姓寇,在大汉是个相当有名的姓氏,寇家也是一个世家了吧,只不过他寇谆和人家无关,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人生活,更没有什么背景,老秦王是在当年王位之争的时候被迫成为了秦王,长安城当年还是京城,他就要待在那小小的秦王府中成天忍受难以想象的监视。

无情最是帝王家,亲兄弟如此反目,老秦王浑浑噩噩,萧条王府之中,就找了他这么一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谁能想,这一做就是五十年。

这长安城外的庄子里住了相当多的人,都是王爷的门客,这些老管家寇谆不会说些什么,毕竟他不懂这些王侯之间的那些隐秘事,但是满打满算,他这一辈子,秦王身边那么多人,他也几乎都见到过了,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心思,他觉得自己是不会出错的。

庄子里近千人都是相当尊重老管家的,知道老管家相当于是王爷的嫡系,但唯有他徐奇,自从来了秦王手下,似乎很多事情都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王爷住了一月不到的庄子直接给他徐奇让了出来,天子赐下的王侯御驾,那样华美庄严的轿子,说给徐奇,那就给徐奇了,最过分的莫过于那青黑色的蟒袍了吧?

自从徐奇提过了寇莺的名字,提过了自己女儿的名字,老管家打心底里已经彻底的是无法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了,他太过阴狠了,他太过跋扈了……他可能有才,但是……他对于王爷,百弊而无一利。

所以老管家走了,搬出了庄子,庄子呢直接是交由了徐奇打理,也不知道最后庄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只要是王爷能够看得到庄子被那个人搞得乌烟瘴气,那么下决定还不迟。

而且他准备直接去王爷身边说一说,说一说这个徐奇的事情,他觉得为了这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总得告诉他一些事情,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管家早就把秦王当成了自己儿子一样了。

只不过事情似乎并没有那样发展。

待秦王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已经晚了。

一开始有人告诉他,说老管家搬出了庄子,他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然后后来有人又告诉他,老管家并没有出现在长安城中。

再后来,就是说老管家的尸身在城中渭水畔发现,死的时候身上被扎了不知道多少个口子,泡在水边好多天,桥上行人来来往往,那么多天都没有发现河畔有那样一个孤零零的老者的尸体。

听说泡到一滴血都没剩,水体恶臭熏天,才有人好奇的朝着桥下看去,才发现了已经惨不成形的老管家的尸体。

得知此事时的秦王少有的沉默了。

他那一天没有出去和那些好友们在楼船之上觥筹交错,有的只是一夜的安静与沉默。

秦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现在是真的没有人知道了。

这么多年来,真的懂得秦王的那个人现在也没了,他是个相当孤独的人,别看他在众星捧月之中,实际上,这并非是他本意。

月下的秦王老宅,门前静悄悄,月撒青石上,台青上阶,蔓草满墙,静的出水。

秦王府比起长安城中那些富商的大宅子,实在是有些寒酸,但是这么多年过去,秦王在花月之处挥霍了数不清的银子,也没有见他如何翻修一遍老宅子,倒是从城外另修了一个庄园,不过……听人们说,王爷住了没有多久,又搬了回来。

僻静的屋中,昏暗的烛光照耀着墙壁,这书房的木门都已经掉了漆,屋中几日没有人打扫,就有不少的灰尘落满了书架。

他在书前走走停停,一个多时辰也没有拿走一本。

他哪是在看书,分明是在看屋。

秦王府中现在是没有仆人的,原本有一个人,不过去了城外的庄子里,现在已经没了,屋子里的灰就没有人打扫了。

他不知道老管家是不是本想回府上,现在已经没有机会问了。

秦王生的俊朗,与许多传闻中的美男不同,他的颌骨很宽,向着耳后平直的延伸而去,颧骨不高,若是从侧面看去,脸显得相当立体,正面呢?倒是有那种大汉刚毅威猛的将军的那种脸型。

下巴稍稍有些突出,脸方方正正的,不过还显得很是匀称。

他的眉毛相当的浓,一根一根的又粗又浓,眼窝稍稍有种西域人的风格,往下深陷。

无关都精致得很,尤其是眼睛中,总是透露出的那种深情,就是长安女子口中的那最是人间无处寻的眉眼。

不知道何时留起的胡子,下巴上稍长,上唇稍短,似乎精心修剪过,没有那种与朝廷上的很多大臣都一样的美髯。

只不过……平日里那种迷人的笑容今日似乎并没有人看到。

秦王今年大约是二十七八的年岁,一直是独身一人,没有了父亲还有母亲的管束,似乎都没有想过组起一个家庭,秦王的风流,天下自知,但是因为他的魅力,也不会有女人傻到会不愿意嫁给这样一个能够在其身边享尽荣华富贵的王爷。

只是因为他不想。

嗜酒如命的他,在书房中窖藏了美酒佳酿,平日里读书、亦或者是书画之时,每每兴致一起,便会叫人从府中各处挖出深藏的美酒。

他蹲在书柜的角落,默默地数着什么,然后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东敲敲西敲敲,最后吃力的翻开了一块、两块、三块地砖。

伸手一摸,竟是内有乾坤,从中一把提出了一坛老酒,封泥似乎还是新鲜的,但是他却直到,这一坛酒,几乎已经是十年过去了。

身上满是泥,这书房地下的泥是湿润的,不过带着些翻新泥土的香气,也并无大碍。

漆黑的泥巴沾满了华贵的袍子,也沾满了他洁净的胳膊,不过他都没有在意。

提着那坛酒,推开门便坐在了门外的台阶之上。

坐之前还拿已经是脏兮兮的袖子,从身下抹了一把。

就这三两步的事情,原本高高在上的遥不可及的王爷,就成了一个不顾形象的酒徒。

但是这酒啊,消愁。

杜康他能去文武痴三种精血,酿成如此佳酿,这酒自然就有了文武痴的三形。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秦王为何醉酒,那自是每日消愁。

试问天下,有谁懂他刘允的愁?

没有,所以饮酒便是。

文人之心,酿成的美酒让人放浪形骸,纵吟千百诗篇,内敛且雅兴。

武人之心,一腔的刚烈落得酒中,那就是满满当当的豪爽,让人欲罢不能。

但是酒到最后,谁人又不是痴狂痴傻之人,借着好酒佳酿,心中有什么愁苦?痴傻之人哪有什么忧愁?

痴人忘忧,饮酒则是做一痴人,如此看来,划算。

“叔儿,是允儿难为您了……所以今日,敬您一坛,上好的杜康……是咱当年,背着我爹,偷偷藏下的……”

还未饮酒,王爷似乎就醉了,支着手里的坛子,晃晃悠悠的对着圆如玉盘的月亮,放声大喊。

今夜,秦王府前,没有行人,只有府中这样一个酒徒的高声,惊扰着这城中的少有的安宁。

他哈哈大笑,是啊,当年老秦王不让他喝酒,寇谆当然知道世子殿下有酒瘾,冒着惹老秦王生气的风险,偷偷给他从酒窖之中,拎出来了一坛又一坛的好酒。

“我有几坛酒……”他抬头仰去,酒坛中的好酒是烈的,但是只有烈酒才能让人醉。

他高声唱道,唱腔中带着笑,唱腔是相当的正,是这西北的老腔。

“一坛在书房……”

“一坛留树下……”

“一坛在老宅……”

“一坛赠长安……”

脚点着地,打着拍子,唱到兴起,他从地上坐起,身子摇摇晃晃,只不过提着酒坛的那只手却是一直都稳稳不妨。

他的步子歪歪扭扭,月下的小院子地面洁白如雪,枝丫间的月色林林总总,让人感叹这十五的月亮最是让人心伤,让人难过。

“一坛埋深山……一坛倾江海……”大笑而去,秦王的腔是那样的悲怆,他眼角无泪,嘴角却是带着不知怎么形容的悲恸。

“饮日既吞月……大梦不觉醒……”

没有人知道今日秦王府中发生了什么,更没有人知道,平日里那个风流倜傥的秦王,今日是多么的普通且平凡,他今日……先是一个酒徒,再是一个王爷。

“叔儿啊,允儿也不想……允儿真的不想的啊,允儿这辈子就您这一个叔……”

“但是叔儿,我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事,要去做,必须去做……允儿又何尝不知道呢?”最后府中的声音全部凝成了一声嚎啕。

王府周围今日没有人,是他已经刻意说好了,所以今日,真的没有任何人知道,刘允在位二十年,只有这一天,是没有记载的……

但是这一日后的那一天,史书上是清清楚楚的记录了的:

秦王大婚。

秦地震动,天下震动,他们不知道一向纨绔的秦王为何突然的就迎娶了一名女子,毫无征兆的,没有任何的请柬,只有秦王府向着天下昭告,秦王已经完婚。

不属于秦地的人自然是想要知道更多地事情,但是奈何消息流转不通,第二则消息迟迟不来,不少人打听秦王妃的身世,但是基本上都是一无所获。

多少思春的少女在这一天心如死灰,梦中的那个男子已经离他们而去,只有未娶妻的男人才是完美的,女人们是这样想的,所以之前对于秦王所有的赞美,渐渐地消退了颜色,当年的那个纨绔,在今日似乎就这样洗掉了一身的风流,多少人都相信,秦王尽管娶了妻,但是他依然会像从前那样,进出风月场所毫不受阻。

他的那些朋友们,一日复一日的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归来,但是……剩下的似乎只有失望。

大婚之后,秦王似乎真的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没有……或者说接下来二十多年间,再也没有去过长安那条最繁华的街道,再在渭水上饮酒赏月,再也没有那样的一掷千金。

多少秦地的酿酒世家都因为秦王的这一个急剧的转变,而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动**,长安的商业似乎也因为王爷的变化而陷入了一种恐慌之中,整个大汉的酿酒业似乎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冲击。

不知道多少家曾经红极一时的酒楼就因为秦王的这样一个决定而关门大吉,但是天下人对于秦王大婚之后的变化都是相当疑惑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够让一个纨绔了如此多年的,让纨绔已经根深蒂固的一个权倾大汉的男子,让一个阅尽了大汉绝色的男子发生这样的转变。

但是……没有人,准确的说,除了少有的几个,当时为秦王操办了婚事的人之外这几人还是他的嫡系,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秦王妃的真正底细。

……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晚之后,洞房花烛夜,两人对坐无眠,秦王娶了她不是因为别的。

因为她姓寇,名为寇莺。

那日之后,王爷真正的成了一个担起了家庭的男子,只是一日,就将那些曾经的过往全部抛去。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第433章 皆怒,皆悲(中)提示:百度15书荒网,获取更多内容

徐奇的轿子是什么样的,这在秦王在长安城外的庄子里可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一般人,就算是达官贵人,家中的轿子也一般是四到六个人去抬,一般是城中走动时,需要用到这种轿子,但是徐奇不然,徐奇只有在行远路,出去庄外游玩,去欣赏山水时,才会坐轿。

但是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最主要的其实还是因为为徐奇抬轿子的,四个貌美的女子,也亏的是徐奇因为积病积弱,身子不重,加上是那种料子上好的轿子,毕竟是秦王送给他的,四个女人抬起来竟然还不是太吃力。

路途遥远的事情解决方法依然是有的,那就自然是多带一些女人……

徐奇最爱女人,尤爱那种懵懂的痴傻女子,不过这些每次都会跟他出门的,才是那些他平日里不太需要的女人,当做花瓶,看看就好,真正被他当成宝的,也只有家中的小倩与小瑜。

不过他需要经常出门透风这件事情,似乎很多人也知道,成了秦王的门客,私下里的权力极大,并且强档的自由,没有什么约束可言,但是大家一般还是尽量都在长安城附近活动,

徐奇就不一定了,最远的时候,还能出去走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沿着渭水,一路东行,穿过蜀地,经过魏,能够到洛阳去逛一逛。

大家只知道徐公的权势很大,秦王纵容着徐公的任何行为,但是具体徐公到底做了什么,没有真正在秦王嫡系之中的人,是不明白的。

但是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若是没有真正的明白人来解答,或许放在平常人身上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上至王公之时,气运这种东西,真的有可能成为决定命运的事情。

而徐公……

……

打道回府,今日是徐奇外出的第二日,其实他只是去外面透了透气,早早地就回来了,徐奇的腿究竟是怎么废掉的,他从没有跟其他人说过,秦王请他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那种样子了。

因为那种叫做轮椅的东西的发明,他最近心情已经好了许多,毕竟刚来到的时候,整天只能窝在自己的小楼之中,而且最初的时候,徐奇做了些什么,人们其实并不知道,他们不知道那西域为何突然的就愿意那样放开自己的商贸路线,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作为大汉最为贫穷的凉州,能够在短短一年之内,占据整个大汉税收的两成。

徐奇不光是一个军事奇才,作为一个在官场浸**多年的老手,他对于这些官场上的把戏了如指掌,一但没有了上面的限制,也就是秦王将一切的生杀大权全部交由于他,高效到极点的那种集权方式,才是真正的叫做如臂指使。

这种情况下,一整个凉州上下数百位大小官员,不管如何,只要听从了由徐奇层层下达的命令,一切都会按照想象中的路线进行。

这就是徐奇的作用所在。

但是也是由于这些,他这个远在长安的凉州刺史,才更是需要处理比常人多出不知道多少的案文,寻常官员可能无法想象,但是他的确是做到了一种叫做日理万卷的事情。

徐奇是人,自然会有其他的反应,不然他实在是太过强悍了。

身体上的不足让他性格上有了各种的缺陷,不过他的能力抵得上所有他的性格的缺陷,旁人也没话说。

今日打道回府之时,他的心情已经好转了不少,前些时日其实他的心情有些糟糕,其中关键当然就是金刹的事情,金刹从没有跟他正面对话过,但是他却听旁人一五一十的说起过金刹的谈吐。

一个人的素质当然不是问题,金刹明显就是因为在市井阶层生活了多年养成的习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是金刹身上的那种气势确实是让他多留意了一下这个人。

这个自称是散人的男子,分明心中就是怀着更大的抱负,他眼中的那种光彩是他少有见到的属于一个强者的颜色。

所以他需要他的更加具体的信息。

因此也就有了后来,金刹与他的小队的种种遭遇,都是徐奇一手造成的结果现在也没什么奇怪的了,每一次徐奇没有出手,只是等着看金刹他们如何化险为夷,如果又一次没有成功的话,或者是稍有一点差池的话,金刹他们也活不到现在。

正因为亲眼见证了金刹的各种绝境求生,徐奇才一点点的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那就必须现在就死。

其间发生了一件事情,几乎是打断了原先徐奇对于秦王未来局势的布置。

林清玄再次现身,这是一件相当微妙的事情,若只是江湖人,听到了林清玄归来的消息,可能真的会相当的兴奋,可能会听到江湖各地都出现这样那样的关于剑神林清玄当年的轶事,但也仅此而已。

但是林清玄这样足够影响一个国家实力的最顶尖高手的存在,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出现,都有可能影响一个时代的格局。

剑神林清玄为什么在后世评价被无限的拔高,即便他甚至都不会在江湖上现身,甚至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如同当年莲心大师那样开宗立派的事情。

那自然就是因为当年在大汉危难时刻,林清玄并没有继续他所谓的挑战中原各个宗派的事情,而是只身前往了匈奴,并且一人将整个匈奴武林搅了一个天翻地覆。

那时正是匈奴纠集大军,正准备南下与大汉决战的时刻,后来自然就发生了相当著名的那段内忧外患的大乱,但是很多人不清楚其中的一些关系,若是没有林清玄当年的一人一剑单挑匈奴武林的事情,或许这段大乱出现的时间还会更早。

大部分汉人自然不会知道其中的关系,因为他们不是匈奴人,当然不知道当年那段时间,林清玄在匈奴武林的时候,匈奴的单于究竟有多么的头疼。

他们不知道林清玄的立场是什么,也就是林清玄到底代表的是大汉,还是代表的个人,如果是代表大汉的话,那么放任林清玄在匈奴境内肆无忌惮,基本上就是纵容一个极强的大汉单兵在匈奴境内无限的造成杀伤。

可是若是代表个人的话,匈奴王帐贸然的去出动兵力去消灭这样一个实力足以顶的上近千人的金甲铁骑的行动极其飘忽不定的人,在那样军备紧张的时刻,明明就要有影响国运的大动作的匈奴实在是承担不起这样的消耗。

若是没有林清玄……那么匈奴的备战便会提前,武当千人可能不会有这样的实力,那位在战乱中脱颖而出的世子殿下,也就是那最终以相当年轻的岁数成为了天子的刘钊,甚至可能没有出生,而那后来在大汉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楚家,可能也没有那样的决断……

所以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所有人只知道林清玄一人与匈奴武林的故事的时候,殊不知他究竟是受了何人之托,为整个大汉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便是如此。

但是放到政治上来说,自从林清玄有了这样的事迹之后,他真正的政治价值也开始凸显,以前人们只是习惯性的认为修行者不管怎么样也是最终无法敌得过铁骑的践踏的,但是林清玄改变了这种情况,所以后来人们后知后觉的时候,当朝廷与各方势力都开始争夺真正的大修行者的时候,林清玄已经消失不见了,人们总想着若是林清玄是真的自己明白的这些事情的话,那么这样一个头脑清晰,又拥有如此恐怖实力的人,无人能够约束他的话,那么他的存在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但是林清玄的销声匿迹一定情况下又让这种一片祥和的局面持续了下来。

两次恰到好处的判断,让整个天下的局势发生了很是剧烈的变化,林清玄不只是剑神而已。

而此次他的出现,这个消息瞬间让所有势力立刻警醒了起来,而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就是秦王……或者说,徐奇。

第一次的试探时来自金司雀的一次围杀,为了确认老剑神的实力,金司雀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是换来的毕竟是相当珍贵的情报,林清玄的实力完全符合想象中的那种无敌。

而如何与林清玄搭上关系,这就需要相当谨慎的判断了,徐奇选择的是等待,他需要知道林清玄此次入秦究竟是要做些什么,所以林竹当时的判断其实没有错,徐奇派出的眼线其实已经用着各种方法进行着无微不至的监视。

但是这种小事在林清玄看来还是不够他来真正出手的资格。

然而契机出现了,自然就是徐奇交给金刹的最后一项任务,一是因为,他真的不能将金刹留下了,金刹后续展现出来的那种恐怖的应变能力,许多他都觉得已经无法解决的死局,金刹还能够在其中迅速的找出最优的解法,尽管每次任务都是金刹他们小队失败了,但是五次出生入死的任务,他们没有一次真正的减员,并且……他们的凝聚力还越来越足,据手下人的报道,金刹似乎已经有意的开始回避一些他们小队之间的对话了……时间拖得越久,金刹就越不会成为他的手下。

所以借着林清玄的手除掉金刹,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如果金刹还能够在临死之前真的阴到了林清玄,那实在是徐奇想要看到的事情,但是在发现了似乎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顺利之后,只能由良智出手,让他去确认一下金刹的死。

只是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样子,徐奇到现在还不知道。

他以为若是良智能够前去,如果真的有机会和老剑神见面,以良智的剑痴性子,和老剑神之间必定会有很好的发展,说不定这会是秦王与剑神之间建立交流的一个相当好的方式。

一切在徐奇的脑海中都是这样的上演,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金刹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反制。

……

“大人,我们到了……”一个声音相当怯懦的女子悄悄地从一旁对着车中的人影说道。

她的长相绝对是女子中上乘的那种,并且她身边的,没有一个是比她差的,身后还跟着十多人,一样都是身着相同的罗衫,似乎是徐奇要求他们这样的,这样一路走来,因为她的个子有些高,反倒是抬着轿子,身体一直很不舒服。

一个男子从帘中露出了自己的面容,因为长时间无法收到阳光的照射,实际上徐奇的皮肤有种病白的感觉,但是他的眼神却是那样的迷离,让这个与他说话的女子不敢再抬头去直视他。

徐奇喜爱女子,但是他对于许多女子的吸引力也是相当厉害的。

“去叫小瑜将我的轮椅推来。”他轻轻一笑,似乎相当的和善,这样温柔的口气,让女子受宠若惊,稍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迷离的眸子,脸上顺势映上绯红。

“是……”她赶忙应了一声,对着徐奇行过一礼,然后匆匆忙忙的抛开,刚才他们将轿子放下之后,无事的人徐奇已经叫她们散去,只留下了三四个人,一会要将轿子收好,放在他的园子里面。

“啊!!!”一声尖叫,从前方的幽静的楼阁之中传出,徐奇心中一震,眉头皱了一下,继续将头探出轿子,想要看清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声明显就是先前那个女人的声音,那她是被什么吓到了吗?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了一声,结果周围的女子都是摇了摇头。

“大……大人……”那一声声的呼唤变得越来越近,随即而来的是一个女人脚步急促的声音。

徐奇眉头皱在了一起,他就烦这种总是将话含在嘴边,一直不说出来的人。

“到底什么……”

然而还没有走到地方,那个女子就一下子磕倒在地,但是这不妨碍她说出自己的所见。

“大人,呜呜呜呜,小倩姐……小倩姐她死了,她被人杀死了……”半哭半嚎的,那女子浑身颤抖,嘴唇也在发抖,说出了这样的事实。

“你!说!什!么!”一声怒吼传遍了整个园子,惊得树上的鸟儿也是一阵乱窜,扑闪着翅膀,向着四处飞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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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怒吼声传出的时候,小楼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脸色惨白的女子,她的身形摇摇晃晃的,似乎腿脚都有些不利索,身上有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腿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徐奇身边的女子看到了那人走来,自然是认得,赶忙跑过去,把她搀扶起来,一直扶到徐奇身前。

徐奇将帘子撩起,但是眉宇间的那种惊怒却是已经无法让人直视了,这样狰狞的面目让人看了之后心中也是一阵发慌,他身边的女子完全不敢再去吱声,只留下身前这个颤颤巍巍的女子,她惨白的嘴角让人看了一阵的心疼,大腿内侧的一道鲜血一直外渗的,而她的额头上也一直冒着冷汗。

“谁干的……”一声如同猛兽低吼的嗓音突然传出,更是让身边的所有人打了一个冷战。

小瑜抬头望去只见到一双血红的眸子,眼中的杀意已经凝成了形,仅仅只是对视就让人心中升起各种恐慌之感。

小瑜的视线与徐奇只是稍一对接便已经错开,但是……随着小瑜的头悄悄低下,徐奇直接是托住了她的脸。

“看着我!谁干的!”一声咆哮震耳欲聋让人心中更是无法再平静下去。

身旁有几个女子因为这一声怒吼直接是哭出了声音,几人蜷缩到一旁,这个男子……此时的气势实在是让人无法靠近。

一滴泪珠突然划过她的脸颊,静静地滴落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小瑜只是不停的摇头。

此时终于是有其他人来了,是金司雀,金司雀算是秦王手下能够与天机阁的功能相匹配的一群人了,如今因为朝廷对于秦地的关照越来越多,金司雀的行动也是陷入了休眠状态,前些时日去与林清玄正面对抗算是许久不动之后的第一次苏醒吧。

徐奇的园子离庄园里门客们居住的地方有些远,所以平时尽管他是要求身边不能有男人出现,但是金司雀还是依然要远远地照看着他这里,以免出现什么事情。

然而看到这个黑衣人的迷茫、惊讶的态度,大概也是知道,他尽管是这样的监视着徐奇的园子,但是依然是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比较激灵,先是去到屋中去看了看情况,结果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一点气息都没有的躺在一个高脚的椅子上,身体无力的垂在身边,身上各种伤口不只一处,每一处似乎都深的让人心中一阵发紧。

不过他没有去动这个女人的尸体,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徐公平日里最喜爱的两人之一,所以只能等徐公自己的决断,而他则是利索的去将徐公的轮椅找出,一并给他带了过去。

脚步轻快,三两步并做一步,看得出他的轻功的确了得,不然也不会成为这种专门负责监视的人员,但是他不清楚地是,自己先前对于园中所发生的事情的毫不知情,究竟是如何触怒了徐奇。

“大人……属下来迟,这是您的轮椅……”他远远地一跃,随后落于徐奇身前的地面,单膝跪地的,头垂在身前,将轮椅放在了身侧。

“哦?你就是王爷派来的人对吗?”徐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也是因为这个黑衣人并没有抬头,他的态度十分恭敬,展现出了他身为情报人员的素质。

“回大人,是的。”他继续答道,拳头撑着身前的地面,什么都没有想。

“那你知道有没有人进入我的宅子?”徐奇继续问道,声线平缓稳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黑衣人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是心底里还是下意识的认为,只不过是一个女人死去了,徐公能够这样冷静个的处理事情,实在是相当的厉害。

“回大人,只有先前那名死去的女子进出过宅子,似乎是从庄外带来了水果,在她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出过了……”他向前一拱手,将自己的所知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的确他的精神十分的集中,宅子里究竟有几人他一直都很清楚,眼角突然瞥见了身旁那个脸色苍白如画的女子,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在他的记忆中,整个宅子今日似乎就只有她和那名被杀的女子在,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他是相当相信自己的观察力的,所以小瑜的身份引起了他的怀疑。

“大人,属下斗胆观察过了那女子的尸体,推测事情发生的时间应是三个时辰之前,而那段时间属下记得清楚……应该是只有我身侧的这个女子与那名死去的女子同在……”

他终于是将头颅抬了起来,作为一名资深的情报人员,他是金司雀之中相当优秀的后起之秀,不光是轻功了得,更重要的是有一个精明的头脑,通过已知的信息逆推其他事情的经过是他相当拿手的事情,理智告诉他,现在身边这个一言不发的女子似乎是最有嫌疑的,不管她身上究竟有没有伤。

这是对于自己观察的自信,他认为大人若是相信自己的话,应该能够明白自己的暗示。

然而……

他满怀着期望的抬头,以为能够看到这位徐公的相当欣赏的表情,结果迎来的却是一柄突如其来的刀刃。

一把冷酷无情的尖刀,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沿着他的额头,扎了一个通透,白刀子进,白刀子出,到死的他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死,也不明白这位分明以智谋著称的徐公,为什么会这样随意的杀死自己。

徐奇的手离开刀柄,失去了最后支撑的男子,直接是仰头倒去,因为膝盖还跪在地上,所以身子呈一个相当别扭的形状,因为刀身够长,从他的后脑穿出时,配合着他向后倒去,刀刃直接插到了泥土里。

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这样轻易地,一个相当有前途的金司雀就被徐奇杀死了。

“既然不知道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就死吧,我不想听无用的废物说话。”徐奇脸色冷漠,阴沉到了极点。

小瑜就在那男子的身边,这样一刀突然的杀出,让她颤抖的更是厉害,她跪坐在地上,整个人似乎有种失控的前兆。

“大……大人……不,不要杀我……”她面露惊恐,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徐奇的那句话,似乎也是一位他就是说给自己听得。

平日里她与小倩都是称呼徐奇一声奇仔,这是她们秦地对于那些长相比较好看的男子的爱称,但是现在……现在她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其他尝试。

徐奇是可怕的,从歇斯底里到平静无比就用了不到几息的时间,她亲眼见到了这个男人究竟是如何调整自己的情绪的,于是心中恐慌更甚,她可以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的恐慌,不是因为装,是因为她现在真的非常慌乱,心中有什么秘密生怕被发现了。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然而徐奇突然挤出了一个笑脸,眼神那样的直勾勾,让这个笑脸变得无比渗人。

“小瑜,我怎么会杀你呢?不要担心哦,来……扶我上去。”他咧着嘴笑道,对着小瑜呼唤了一声,声音中极尽温柔的感觉,指了指旁边的轮椅,对着小瑜便说,说罢还伸出双手,等着小瑜过来接自己。

“是……是……”小瑜眼中的惊恐掩饰不住,但是她咽了一口唾沫,立刻爬起身来,向着徐奇的身边走去,两手撑着徐奇的身子,将他扶到了轮椅上。

“走,我们去看看……看看小倩……”徐奇笑了一声,小瑜在他的身后,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那一声的冷笑,确实让人感到如坠冰窟。

……

小倩的确是死掉了,身上被捅了数刀,刀刀扎中要害,似乎是在第一下扎中心脏的时候,小倩就已经丢了命,余下的,更像是杀人者的泄愤……

徐奇在小倩的身前一直在打量,这边看看,那边瞧一瞧,根本不出声,他不出声,其他人就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那一刻,他走到了桌旁,看到了那柄染血的尖刀,这柄尖刀如同匕首一般,但是长度却更长,上面沾染着鲜血,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桌上,刚才一直被小倩歪扭的身体挡着,只有走进了才能看见。

徐奇伸手而去,并且平静的拿起……

片刻的沉默之后,徐奇笑了,他的视线从尖刀上扫过,看到了这样的一串文字。

“杀人者,人恒杀之——金刹。”

……

“哈哈哈哈哈哈!”先是轻笑,身体一阵一阵的耸动,随后笑声渐渐地无法控制,变得疯癫,变得猖狂,让人更加的疑惑和恐惧。

徐奇的面容狰狞无比,他的嘴巴咧着,嘴角以怪异的角度上扬着,从旁看去,真的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所有人都跟随着他的笑声后退着,不知道他此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金刹啊,金刹……你真的是个奇才,真是我没有看错你啊……”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首先就是金刹身在石头城这样的一个事实,现在需要打一个问号了,良智离去已经接近两天的时间,按理说如果是正常的赶路的话,今日良智就应该回来了,怪不得……

良智没有回来,所以金刹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他徐奇就几乎成了一个瞎子,只要良智不会来,他一切的举动都有可能成为对方算计的对象。

“好一招釜底抽薪啊,真的是……金刹,我有些兴奋了,我很高兴……很高兴将来能够有亲手杀死你的机会,哈哈哈哈……”他自言自语道,便说便笑的,这群女子哪有什么人认识金刹,更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小倩姐身死这样的一个事实就已经足够让她们震惊到了,但是……但是现在徐公不怒反喜,喜怒无常的样子让她们原本仅有的安全感**然无存。

“大人!您没有事吧!”几个飞速穿行在林间的身影,沿着这条能够直达徐奇小楼的小道一路急速行来,一人落地,面色慌张,看到了徐奇的身影,心中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他们为何这样的焦急,那还不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兄弟的尸体,看到了那被扎透了头颅的男子,于是以为是徐奇遭到了什么刺客的攻击……纠集了身边的几人,迅速的赶往了此处。

身后几人纷纷落地,皆是单膝跪地,等待着徐公的吩咐。

他抬头看到了屋中的那个浑身浴血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似乎是见过那个女子,平日里她也是到庄子里帮着徐奇传过一些消息,怎么再见到……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难道他们金司雀兄弟的身死也与这件事有关吗?

“无事,你们几个等下就跟着我……”

徐奇冷漠的答道,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手中一直捏着那柄尖刀,眼神有些可怕。

“大人……是个……男子……”小瑜呼吸急促的突然说道,徐奇眼睛突然一眯,看到小瑜此时正在紧张的看着那柄尖刀。

“我知道……”徐奇冷哼一声,吓得小瑜再次闭上了自己的嘴……

徐奇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他不认为金刹能够在这样的时间就赶回来,更何况良智就算是已经死了,不管是怎样死去,他至少也会对金刹他们的行动造成一定的干扰。

庄子里一定另有其人,而对于金刹观察了如此之久徐奇,早就已经发现了金刹在庄园中究竟与何人有所牵连。

没错,金刹他们多次都因为任务失败而归,对秦王的名誉造成了损失,而让许多门客对他么那都有多多少少的意见,不少人因为这个还特地言语羞辱过金刹那群人,为此还爆发过不少的冲突。

金刹在秦王门客之中的名声实在是有些臭名昭著,但是……一直都有一个人,与他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们还特地在表面上装作相当厌恶对方的样子,实际上私底下已经联系过多次,徐奇发现当然是因为金司雀的情报无孔不入,这样在眼皮底下的事情,金司雀没有理由不去监视,但是其实,如果没有徐奇的指引,或许金司雀真的会被金刹他们精湛的演技所欺骗。

徐奇早就会怀疑金刹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人处世做成这样,以他的心智,怎么可能无法和别人处理好关系,秦王的门客之中有各种各样的人才,他们大都身怀绝技,恃才放旷,相互看不起对方,但是这样的人,若是碰到了心机极深的人,很轻易的就会被对方用花言巧语所化解矛盾。

换言说,实际上,这群门客是极其容易被煽动策反的一群人,良禽择木而栖,这是大多数有才华的人的想法,实在是无可厚非,他们只是想要名与利,为此早就可以抛弃心中的那些原则。

果然,在徐奇的暗示之下,金司雀无意中发现了与金刹暗中联系相当密切的一位门客。

他的名字叫做荆疾,是个身法相当了得,又有着相当强悍的暗杀术傍身的男子。

你说他是秦王招纳到的顶尖的刺客也无妨,他的实力绝对称得上是一绝,尤其是各式各样的暗杀都被他牢牢掌握住,至今一共出去暗杀过三人,三人的身份不方便公开,但是过程都出奇的一致,每次徐奇都给他安排了接近半月的时间,而他只会在最后一天动手,而此前的十多天,他会全部用来观察对方,甚至能够将对方面对各种事情时下意识的反应都能够熟练地掌握,这种惊人的观察力让他的暗杀术独步天下,实际上他本就是西域来的一个顶尖刺客,因为刺杀月氏国国王失败,而被迫逃入了大汉。

徐奇没有与他真正对话过,但是听金司雀的情报说,实际上,几年前的那一次暗杀,若不是月氏国高僧那日登门拜访,在皇宫之中,隔着数里地的范围,将他的刺杀击退,或许没有这一次的巧合,月氏国如今应该早就改朝换代了。

他的来历不明,似乎只有一条是他真正愿意说出来的底细,那就是他曾经也是一位僧人……

这样一位顶尖的刺客,金刹在私下里与他不知进行过一次的沟通,而每一次都是一触即走,几乎没有留给别人发觉的机会。

现在……徐奇有理由相信,这个男人,就是金刹留在他身边的那个毒刺,一不留神就要给他致命一击。

……

跟随着徐奇的脚步,一众人悄无声息的赶往了那名叫做荆疾的刺客所居住的地方,金司雀当然也有暗杀的手段,徐奇不再靠近,只是告诉对方,若是发现了那人的身影,能够活捉的话便活捉,如果不能,杀了便是……

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徐奇不知道金刹是否在庄子里还有其他的布置,但是他能够清楚地知晓的只有这一个。

小瑜在徐奇的身边静静地站立着,两人就在那住宅区远处的小山坡上静静地望着那便的动静,徐奇侧着身子,支着脑袋,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来回的敲打,这是徐奇思考的表现,他眼神中似乎有些疑惑的色彩,但是……转瞬便消散去。

但是他越想,有些事情就越是让他疑惑。

总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金司雀在悄无声息之中,向着房屋摸去,远处是三两成群的屋子,秦王的门客一般只要是他允许,都可以拥有自己的宅子,不管大小,当然要想拥有第二座,那就要花些钱财,自己来弄,不过价格也相当的低,因为,来为门客盖屋子的,依然是专业的建筑工匠,而他们也是秦王的门客之一。

荆疾的屋子只有一座,是一间有着小院子的瓦房,听说是因为荆疾平日里除了修炼那边是打坐冥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娱乐,庄子里当然有那些供门客们游乐的地方,整个庄园就是一个小型的长安,在其中足不出户便可以享受到各种各样的便利,像荆疾这样似乎是没有任何欲望的人,实在是少见,不过这也能说明,为何他能够将暗杀术修炼到独步天下的程度吧。

大汉的刺客若是也有一个武榜,徐奇有理由相信,荆疾的暗杀术绝对可以硬生生的挤进前十,甚至……荆疾几乎都使用修行者的手段……这是他对自己暗杀术的自信。

……

如此仓促的前去暗杀这样一位精通暗杀术的大师,怎么可能成功,徐奇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错了,他本该去找秦王,让他手下的那几位御用的高手前来直接围杀掉这个荆疾,但是……时间紧迫啊,甚至有可能,对方有可能现在已经走人了,毕竟若是那先前被徐奇杀掉的那个金司雀没有说错的话,小倩应该就是三个时辰之前死去的。

徐奇有种不好的预感,最好的结果就是对方已经逃走了,徐奇此时竟然是有些期待这样的结果,因为这样的话,他就有充足的时间去布置更周密的计划,就能完全确定此事绝对是荆疾所为。

突然几个黑影瞬间加速,从那间屋子的各个方向向着屋中冲去,四面八方而来,十面埋伏之势,似乎屋中真的有人。

徐奇眼眉紧皱,紧紧的盯着远处,想要看的更轻。

那屋后的墙面正对着徐奇的方向,正面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徐奇不是什么修行者,感受不到,但是下一刻……一声巨响,是砖瓦蹦碎的声音,完好的屋墙被什么攻击一瞬间打破了一个大洞,一个人影从屋中被瞬间击出,倒飞向徐奇的方向。

徐奇眼睛看的更加认真,他盯着那个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的人形,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心中一阵不安。

“把他带来见我!”徐奇冲着那边大吼,焦急的口吻让那几名金司雀都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迟疑,轻功了得的他们,三两步便追上了那倒飞的人形,两人直接从地上揪起那人的身体,但在这时却发生了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们愣住了。

那名似乎是小统领一样的金司雀,立刻赶到那人影身前,似乎是满脸的不敢相信……

“什么事情?”徐奇焦急的问道,手支着扶手有种想要站起来的冲动,但是他不能,他让身后的小瑜推自己过去,他现在很是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人!这……这是个女人!”一声急促的喊声传来,是那名小统领所说,徐奇清清楚楚的看着他从那人形的脸上抹了一把,似乎掀开了什么东西,然后满脸的难以置信。

“大人……是易容术……”

“大人小心!你身旁的女子是假的!”那人这样说道,突然摔下身前的那个脱力的人形,用着比先前还要快不少的速度,疯狂向着徐奇这边窜来。

……

“原来你们……你们早就预料到了吗?”徐奇没有回头,眼中闪过无名的怒火,他这是第一次有种真的被人羞辱了的感觉,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两手一直紧紧的扣着身旁的扶手,指甲扣起了一连串的木屑,甲缝之中满是鲜血。

“不,大人……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金刹他没有与我说起他究竟是如何计划的,但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你不断的痛苦下去。”

“大人可能不知,自己当年曾经随意杀死的一个蝼蚁,可能是别人此生的好友,大人这样的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在乎这些事情呢?”身后的小瑜笑道,但是声音已经不再是先前那种畏畏缩缩的女子的声音,现在是一个相当隐忍的男子的声音,他在说话的时候,声线一直在颤抖,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在兴奋。

他扯掉了自己的画皮,露出的是一个男子的面容,果然……就是徐奇想象中的那个荆疾,整个人锐意成为一把剑,眉眼之间都是那种坚定,不说无关精致与否,但是从他的面相看去,你一定会知道,这个人绝对是一个意志极其强悍的男子。

他冷笑了一声:“我与金刹老哥只是属于各取所需,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是他只是告诉我了只要是杀掉你身边的女人,你就会痛不欲生,现在……我想问一问大人,不知您如今作何感想,被人玩弄的感觉如何?”

荆疾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徐奇的命现在都在他的手上,这是他当时与金刹第一会面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的好友……远在大汉多年,自己落魄无比,在绝境之时,愿意冒着一切危险,接纳了自己的老友,向着秦王推荐了自己,他心中感激不尽,并且以有这样的一位朋友而自豪。

他的朋友是那样的性格随和,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从来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有什么轻视……是啊,在江湖之中,这样的烂好人一般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普通,就是因为有着一手精湛的印刷工艺,而为秦王招致身下,他不是什么修行者,没有什么杀心,他是个胆小的人,但却愿意面对着穷凶极恶的追兵,为自己撑起一层保护……

而这样的一个好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供养着一个庞大家庭的男子,就因为惹得那个死去的女人的不高兴,而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他不想要徐奇死,他要徐奇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一个个的死,他要徐奇痛不欲生,而且……他不能死,他要亲眼看着徐奇走完自己的余生。

“大人……我不杀你,怎么样?”他贴在徐奇的耳边,这样悄悄地说了一声,“我要你身边的所有女人,都死的干干净净,在你面前,恰如其分的死去,在你眼前毫无防备的死去……这样,我一定会每次都为您拍手称好的。”

他最后笑了一声,徐奇沉默着,身后的气息忽然消失不见,因为在小山坡上,徐奇的轮椅被一股巨力推开,前方是相当陡的草坡,若是没有制动的话,就这样一路冲下去,徐奇一定会受伤。

轮椅不受控制,一路向着坡下俯冲,远处的几个金司雀却完全无法赶到,只能看着徐公在他们的眼前那样无力的滑落,然后似乎是因为磕到了什么石子,轮椅突然一个抖动,然后瞬间因为颠簸而到处摇晃。

一息之后,这轮椅终于是因为那失控的速度与方向,突然从半路中解体,轮子零件十分五裂,身后的一子先徐奇一步甩出了草甸,划出一道弧线,摔在地上,然后应声而碎。

而徐奇就在草地上,带着之前的速度,飞快的滚下,一路上不知道磕到了多少块大大小小的石头,一阵又一阵的闷哼声,还有不少鲜血磕飞,真的是惨不忍睹。

“大人!”几人异口同声的,眼中焦急无比,脚步再次加快,然而赶到时,徐奇早就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大人!属下该死!”小统领冲到徐奇的身前,立刻扑通跪地,双臂颤抖着扶起徐奇的身子。

身后众人一起倒地,不少人眼中都闪过各式的惊恐,因为徐奇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过惨不忍睹了。

满脸的鲜血,甚至有几块小石子嵌在了他的额头上,一脸的泥土混杂着血液,涂在他的脸上,而且看到他的那无力垂下的右臂,已经是歪折成直角,骨头已经完全断了。

身上看不出什么,主要还是因为衣服没有破,但是原先那干净无比的华美袍子现在如同一件乞丐的破布袍一样。

徐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上,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徐公就这样死去了,后来发现徐公明显的平缓的呼吸,发现他只是没有说话而已。

“大人……大人,我们现在就去找郎中,属下该死……”金司雀的这个小统领都快要哭了,他自然是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尽到职责,看着徐公的这幅模样,他实际上最害怕的还是徐公若是伤好了,他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处置……他似乎早就听闻徐公杀人不眨眼的传闻。

“她……她还活着吗?”抬起那颤巍巍的右臂,这条胳膊似乎是完好的,只是泥土沾染,上面有了不少泥灰覆盖,他指着远处先前金司雀们赶来的方向。

“……大人……已经没有气息了。”他低下头去,刚才只是接近房屋的他们,瞬间遭到了暗箭的袭击,闪避过后,大家立刻心中都有了惊醒,而他冲在最前方,破开房门之后,瞬间就是用尽全力的一脚,直接踢在了屋中那唯一的人形身上,屋子里灯光相当的昏暗,根本是看不到那人的脸色,但是看着那衣着,他本以为没有错,谁知道……待他们真的赶到那人身前时,却看到了那贴在脸上的画皮有了脱落的痕迹……揭掉之后,竟然是一个女子,而且更让人无法相信的是,她的长相明明就是先前大人身边的那个女子……

“呵呵……呵呵呵,我没事,不怪你们……”徐奇突然笑了,他躺在小统领的怀中,看着天上,已经落下的夕阳,另一边天色已经渐暗,星辰开始挂满了天空。

他的笑那样的无力,像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的担忧。

“快去叫郎中,再叫一些人手过来……”他对着身后的说道,那人连滚带爬的起身,立刻翻山而去,消失不见。

……

“呵呵呵……金刹,识别三日,刮目相看……刮目相看啊……”徐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