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百五十八年五月,日食现。紧接着,京师发生了蝗灾,粮价飞速上涨。太史令陈授因此秘密上奏汉桓帝,声称老天之所以接连降下灾祸,那都是因为大将军梁冀掌握朝中政权的缘故,所以希望汉桓帝能够想一些办法来将梁冀的权利逐渐削弱。
看完这封信以后,汉桓帝久久不能平静,好像想了很多他平时不怎么敢想的事情。但最后,汉桓帝还是叹了一口气,将这封奏书团吧团吧扔了。
可就在汉桓帝走后,一个小太监默默捡起了这封奏书。他看过内容以后脸色大变,紧接着拿着奏书便跑了。
不用多说,这小太监就是梁冀在汉桓帝身边的眼线了。
几日以后,太史令陈授暴死于狱中,幕后凶手当然就是大将军梁冀了。
梁冀现在胆大包天,杀死陈授甚至都不通过汉桓帝,说杀就杀了。
而当汉桓帝得知此事以后,人家陈授的尸首都找不到了。汉桓帝当时心中并没有多少愤怒,而是害怕,深深的害怕,因为现在的梁冀已经太过于肆无忌惮,使得汉桓帝感受到了满满的不安,好像自己的生命就纂在梁冀的手中一样。所以从这时候开始,汉桓帝心中有了一些“别样”的想法。
六月,汉桓帝再次大赦天下,并改年号为延熹。
可就在大赦天下的一个月以后,云阳又发生了地震。汉桓帝无奈,只能罢免太尉黄琼,用其背锅。
十一月,度辽将军李膺被调至西部边塞,负责管制西域诸国和汉朝之间的相关事宜。
十二月的某一天,南匈奴各部突然在同一时间寇掠汉朝边境,并勾结乌桓和鲜卑联合在一起共同攻击汉朝。
汉桓帝因此大急,一边调安定属国都尉张奂为北中郎将出兵讨伐,一边命陈龟为度辽将军,主持度辽地区的内政大局。
可陈龟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发,而是找到了汉桓帝,向汉桓帝说明现在北方边塞的战斗力之所以变得如此弱小,其根本原因便是贪官污吏纵横的缘故,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自己再怎么努力,也绝对无法改变大局。如果汉桓帝一定要自己为度辽将军,那便要给自己完完全全的人事任免权,不然说什么都不肯前往任度辽将军。
汉桓帝拿陈龟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他的建议,用陈龟送上的名单来安排任职。
结果,这批新上来的官员以后每年都要比之前节省数亿的财产。由此可见,现在的汉朝官员已经贪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
再看张奂方面。
话说张奂到达战场以后并没有立即对三方势力发动攻击。因为他知道,凭借自己这点兵力是铁定打不过三方联军的,于是张奂决定采用内部分化的战术来消灭这些强盗。
史料上没有记载张奂究竟许给了乌桓大人什么天大的承诺,反正,当张奂秘密派遣到乌桓的使者一回来,乌桓便突然反水,对鲜卑和南匈奴发动了毫无征兆的袭击。张奂也趁此机会率领汉军夹击两个势力,使得南匈奴和鲜卑骑兵大败而逃,好一段时间都没敢对汉朝再行寇掠之举。
好了,北方的问题终于搞定了,朝廷短时间内没有外患了。所以,陈龟遭殃了。
之前说过了,陈龟为了提升度辽地区士兵的战斗力,罢免了相当数量的官员。而之前的那些贪官污吏们,十个中有八个都是梁冀和众多宦官推荐上来的。
所以,梁冀恨死了陈龟,在北方大患解除以后便开始卸磨杀驴,以强硬的态度威逼汉桓帝,让他撒冷将陈龟免职调回京城。
汉桓帝非常为难,因为他是真的不想将陈龟这等能臣无缘无故的罢免,这不但会更加增强梁冀的气焰,还会打击反抗梁冀的那些清流集团,让本就不平衡的双方势力差距更加巨大。
所以,汉桓帝无不为难的对梁冀道:“这个,大将军要理解朕的苦处啊,凡事都需要一个理由,人家陈龟自从为度辽将军以后便没有什么过错,如果就这样平白无故的罢免人家,这天下的人会怎么评价朕呢?”
汉桓帝,身为大汉的皇帝,如今已经把头低到这个份儿上了,按说你梁冀就应该差不多了吧?可梁冀却是不肯,他冷笑一声,和汉桓帝无不嚣张的道:“哼,罪名?那还不好找吗?陛下只需要说陈龟毁坏了国家的威严,谋取了个人的功劳和名誉,又不能得到匈奴人的敬重和畏服不就得了?还用得着什么借口?”
说完,梁冀只象征性的对汉桓帝一拜,然后头也不回便走了。
汉桓帝既羞辱又愤恨,看着梁冀嚣张的背影,他双眼之中已经被浓浓的杀意所取代。
本月下旬,陈龟被种种莫须有的罪名召回了洛阳,并免去了所有官职。陈龟一气之下向汉桓帝递交了辞呈,但汉桓帝是真心不舍得这个能臣离开自己,所以不予批准,并再行任命陈龟为尚书,继续留在京城之中。
陈龟是什么人?那是已经上了梁冀黑名单的必死之人,而汉桓帝竟然在明知此事的情况下依然任用陈龟,这又表明了什么?表明现在汉桓帝已经开始对梁冀有所反抗了,也表明了现在汉桓帝忍耐梁冀已经到了一种极限。
可梁冀并没看出来,陈龟这个老糊涂也一样。
因为就在次日朝会之上,陈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参梁冀,将梁冀的种种罪名罗列在一起,将整个一竹箱子的证据递交给了汉桓帝。
可汉桓帝并没有对梁冀采用任何动作,只是草草退朝而已,因为汉桓帝知道,现在处理梁冀还不是时候,还要再等一等,等一等。
可陈龟却等不了了,他在上折子的时候就知道必死无疑,与其被梁冀活活的折磨死,不如自己死会更舒坦一些。所以回家之后,陈龟便开始绝食,终于在七日以后将自己活活饿死。
汉桓帝很悲痛,很遗憾,同时非常愤怒,但他还是不能动手,因为现在并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还要再等一等,等一等。
我想,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估计汉桓帝等到梁冀死之前大概都不敢动手吧。
可就在公元一百五十九年七月,因为一个女人的缘故,汉桓帝终于鼓起勇气对梁冀动手了(这算个什么玩意儿)。
本月,梁冀的妹妹,梁皇后病故。
话说这梁皇后在任皇后的时候,因为有自己的大哥撑腰,所以行事全无顾忌,专横跋扈,不但穷极奢华(超过前世皇后数倍),还独占汉桓帝的宠爱,不允许汉桓帝亲近除她以外的任何女人。
这老娘们没有生育能力,可同时还不允许其他女人怀上汉桓帝的骨肉,如果发现哪个妃子的肚子大了,她就会将这个妃子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弄死。
汉桓帝虽然愤怒,但因畏惧梁冀的关系,始终不敢对这老娘们有任何怨言。
终于,在这个月,这个老娘们死了,汉桓帝得以宠爱其他的妃子。
在疯狂发泄自己积攒多年的欲望之时,汉桓帝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一个叫邓猛女的妃子。
然而不管是皇城还是后宫,汉桓帝身边都布满了梁冀的眼线。为了能永享富贵,梁冀便想收邓猛女为自己的义女,将其改姓为梁。
但同时,他又怕邓氏族人拒绝,于是便用自己圈养的杀手来暗杀这些邓氏族人。
可那梁冀所养的所谓杀手都是一些酒囊饭袋,非但暗杀失败,还暴露了幕后主使梁冀。
邓猛女的母亲极为害怕,便赶紧跑到了后宫,将此事告诉了邓猛女,希望邓猛女能祈求汉桓帝救救他们邓家。
那可是自己的亲妈,邓猛女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梁冀残杀?便在汉桓帝于夜间宠幸她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事情告诉了汉桓帝。
我X,一听梁冀已经把毒手伸到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身上,汉桓帝怒了,他那沉寂了多年男性荷尔蒙被彻底激发。
于是,在一次如厕的时候,汉桓帝将自己最信任的宦官,小黄门吏唐衡叫到身边,于茅房中以极为微弱的声音问道:“在我身边的侍卫中,有谁是和梁冀有仇怨的。”
这话说完,唐衡一个激灵,他猛地抬头看了看汉桓帝的眼睛,发现这个平时和乖孩子一般的皇帝此时双眼之中那是一片肃杀。
这时候,唐衡懂汉桓帝要干什么了,同时也知道一个三岔路口正在自己的面前,一旦选错道路,等待着自己的结果便是被满门诛杀。
可唐衡想都没想便选择了最中间的那条道路。
只见唐衡同样以微弱的声音回答道:“启禀陛下,侍卫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只有几个宦官可以重任。”
汉桓帝:“……,说说吧,都是谁。”
唐衡:“中常侍单超、徐璜,黄门令具瑗和小黄门吏左悺。”
汉桓帝思考了一阵,然后道:“此事知晓的人不需要太多。这样,你今夜找一个时间将单超和左悺给朕叫进内室,遇见人就说朕需要你们伺候。切记,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端倪。”
唐衡:“诺!”
就这样,唐衡在当夜带着单超和左悺很正常的走进了汉桓帝的内室,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是呀,任谁能想象得到,一个没有任何权利的皇帝加上三个宦官就能颠覆统治朝廷二十余年的大将军梁冀呢。
三人进入内室以后,汉桓帝也不和他们客气,直截了当的道:“大将军梁冀在朝中专权跋扈,胁迫内外,所有的官员都要按照他的意念来行事,其所行的职权早就超过了一个臣子应该有的限度。现在,朕想要诛杀此贼,你们二人的意思如何?”
单超:“陛下英明,似梁冀这种国贼早就应该被诛杀,只是我们的力量弱小,还不知道陛下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一直不敢动手罢了。如今,陛下既然表明了态度,那此事必定能成。”
汉桓帝:“你说的有道理,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们来处理了,有什么需要朕的,直接说便行。”
单超:“谋划此事并不困难,我们一会儿便会去找具瑗和徐璜商量具体事宜,商量的结果会通过唐衡一个人来禀告陛下,陛下只需要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便可。”
就这样,三人离去,找到具瑗和徐璜,五个太监经过了一晚上的商议,共同制定出了一个如同赌博一般的政变。
八月十号的一天夜里,具瑗突然发难,他手持汉桓帝的圣旨,带着自己的属吏,直接突袭了张恽(梁冀手下的忠犬,为其管理监督宫中群狗)的办公之地,当即抽出圣旨,以“擅自入宫住宿,想要图谋不轨”为名将其当场格杀。
当时已是深夜,张恽身边的卫士本来就少,再加上有汉桓帝的圣旨,所以谁都不敢乱动。而张恽这个狗头一死,整个皇宫的梁冀群狗便失去了指挥人物,顿时陷入被动之中。
与此同时,汉桓帝急速派遣宦官前往洛阳那些清流和中立派的家中,将他们全都召集到前殿,并当众宣布道:“大将军梁冀把持朝纲,为非作歹,我大汉朝廷在他的祸害下已经岌岌可危,朕今日必诛杀此贼以正朝纲!你们,可有不同意见?”
不同意见?在场这些人都恨不得将梁冀扒皮抽筋,怎么会有不同意见?于是一齐跪在地上高声道:“愿从陛下旨意。”
汉桓帝:“尚书令尹勋何在?”
尹勋:“臣在!”
汉桓帝:“命你持朕圣旨带人速速前往尚书台,将调兵虎符抢夺在手!”
(汉朝有制,虎符非皇命不得出宫,所以哪怕梁冀是大将军也不好将这个皇帝的私有物拿到家中)
尹勋:“诺!”
汉桓帝:“具瑗!”
具瑗:“臣在!”
汉桓帝:“你跟着尚书令,待其将虎符拿到手上便以此调动宫中卫士去大将军府,将此贼就地斩杀!”
具瑗:“诺!”
就这样,尹勋和具瑗带着几个官员飞奔往尚书台,因为这时候张恽已死,宫中侍卫没有统一指挥之人,再加上尹勋还是尚书令,手上又有汉桓帝的圣旨,所以没有一个人敢于拦截,调兵虎符就这样被尹勋轻易的拿在手中。
紧接着,具瑗用此虎符迅速调集了一千名宫中卫士,然后浩浩****的杀奔了大将军府。
而直到大将军府已经被具瑗围起来了,梁冀才得知这件事。
这么多年来,梁冀造的孽数都数不清,他知道,如果落在具瑗这阉人手中,他必不得好死,与其受辱而死,倒不如自杀来得痛快。
于是,梁冀和孙寿抢在具瑗闯进大将军府以前便上吊自杀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连汉桓帝都不相信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这么轻易便会被自己逼死。
这之后,汉桓帝收了梁冀的大将军印,彻底将大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然后将整个梁氏和孙氏中人,无论男女老少统统诛杀。并且之前攀附梁冀的那些大臣也全都被汉桓帝所罢免,前后罢免的京官竟然有数百人之多。
《后汉书》载:“故吏、宾客免黜者数百人,朝廷为空”。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罢免的官员之多,差不多都将朝廷的官员给免空了。
汉桓帝还下令收缴了大将军府所有的财产上缴国库(三十多个亿),同时将梁冀的各种园林全部交给那些没有地种的贫苦大众,让他们在此地种地。朝中那些大臣们都高兴得跳了起来,他们认为,经过二十年的黑暗岁月以后,汉朝的光明,终于要来到了。
可第二日清晨,汉桓帝便将这些人的梦想打击得支离破碎。
因为通过这件事使得汉桓帝知道,身为一个皇帝,在关键时刻能依赖的只有身边的太监。
所以在次日朝会之上,立完邓猛女为皇后以后,汉桓帝便开始大封特封朝中的那些宦官。
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不用多说,全都被封为了万户侯,其中单超封赏最多,所得食邑竟达两万之数!当时朝中官员和老百姓们见这些人如此权势滔天,便都称其为“五侯”!以表达心中的不满。
其他的小黄门如赵忠、刘普等八名宦官也都被汉桓帝封了侯,并予以大权。所以从这时候开始,东汉之权势皆属宦官,其权利之大,震慑海内,实从古到今无从有之!
那么封完了这些宦官,汉桓帝是不是就要大封一下朝中的清流了呢?
没有!
封完宦官以后,汉桓帝又大封邓氏外戚,让他们手中的权利也有了很大的提升,给他们的赏赐甚至要以亿来计算。至于那些清流们,官职大部分原封不动,只象征性的封了几人而已。
有人也劝汉桓帝不要太过于倚重宦官和外戚,但最后的结果便是被汉桓帝削官免职。至于那些被罢免以后空出来的官职,则全由宦官和邓氏外戚以五三比推荐瓜分,留给朝中清流们推荐的名额,只有可怜的两成,并且这两成的位置还都不是什么重要的。
东汉皇朝,从这时候便开始进入了倒计时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