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同归于尽(1 / 1)

大汉一梦 鸟山居士 8857 字 1个月前

整个元光二年,汉武帝都在默默向边境调兵,意图便是防止匈奴反扑。可天不佑大汉,正在汉武帝为边境匈患所苦恼的时候,老天又来找汉武帝的麻烦了。

公元前132年(元光三年)春,黄河突然改道,从顿丘(今河南清丰西南)东南流,之后掘淮阳之堤,狂淹十六郡,无数的百姓失去了生命,损失的钱粮更是无法以数来计算,实为自西汉建立以来最大的灾祸。

消息很快传到了长安,汉武帝听罢大惊失色,什么匈奴不匈奴的现在都滚一边去吧,乃发洁黯、郑当时领十余万士兵前往抢险救灾。

经过将近一年的折腾,洪水才慢慢被制住,还因为汉朝极为富有,所以灾区的百姓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朝廷的救助,原本已经破败不堪的十六郡才慢慢又开始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快到年底的时候,洪水已经彻底被控制住,汉武帝便命有关人员在黄河岸边修建龙王宫,然后亲自带领文武百官前往龙王宫祭拜龙王,求龙王以后别有事儿没事儿再在水里瞎溜达了,你就一辈子趴在河底下别折腾了。

洪水之患结束了,整个天下都沉浸在一种喜悦之中,可只有一个人,他整日憋在家里闷闷不乐,也就是因为他的闷闷不乐,使得本该平安度过的元光三年再添了一丝忧愁,使得本该清净一阵的皇宫再次被闹得鸡飞狗跳。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窦婴了。

啊~~回顾汉景帝时期,大将军窦婴何其威风,田蚡对他都要像一条狗对主人一样点头哈腰。

可时间飞转,时至今日,两人的地位彻底轮换,现在的田蚡在朝廷上威风八面,不可一世,而窦婴却整日宅在家中无人问津,只有一个大老粗灌夫还愿意和窦婴相交。

而为了详细的描述接下来发生的事儿,灌夫这个重要角色我们还是需要详细了解一下的。

灌夫,字仲儒,颍川郡颍阴人(河南许昌一带),他的父亲名叫张孟,曾跟随灌婴征战多年,是灌婴的左右手。

后来,天下一统,灌婴为权倾朝野的权臣,便提拔张孟为两千石高官,并赐张孟灌姓。从此,老张家便成为了老灌家。

后来,七国之乱爆发,窦婴向周亚夫推荐了灌孟、灌夫父子从军作战。当时的灌孟年龄已经很大了,所以周亚夫并不想用,但为了和窦婴协调一致,还是勉强的用了灌孟,但却不给其大任。

可你别看灌孟已经年老,心气儿却不输年轻人,见周亚夫并不重用自己,便每逢作战都冲锋在前,希望主帅能看到他的能力。可最后因为冲的太猛,与部队脱节,独自陷入了吴军阵中,被吴军所杀。

当时汉朝的法律规定,凡是父子从军的,两个人有一个战死沙场,另外一个都有权利领着死去亲人的尸首回乡厚葬。

可灌夫呢?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抱着灌孟的尸首痛哭,然后声嘶力竭的吼道:“我不回去!老子要杀吴军,为我死去的父亲报仇!”

于是,他身披铠甲,手持短戟,挨个营帐去寻找志同道合之士,让他们随自己杀向吴营。

可说实话,灌夫此举根本就是作死的表现,所以大家虽然理解他的心情,但让他们随灌夫一起去送死?那还是算了吧。

所以,逛了好几个大营,灌夫只拉出不到百人,并且这些人大部分还是灌夫的朋友,另外一小部分则是老灌家的奴隶。

就这样,灌夫带着几十号人冲向了吴军大营,可当队伍距离吴军大营没多远的时候,灌夫的那些朋友们不走了。

无他,临阵怂了。

灌夫怒哼,只领两个铁杆儿朋友和十多个奴隶杀到吴军大营。

当时吴军一共有二十多万人,所以根本就没瞧得起灌夫,有一个将领直接领着不到五十的骑兵冲灌夫队杀去,意图杀人取乐。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灌夫武艺高强,手中短戟虎虎生风,在他的带领下,把五十来吴国骑兵瞬间杀得四散,而灌夫根本不管这些骑兵,一马当先的杀进了吴军大营。

这下可乱套了,被不到二十人的队伍杀进大营,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以后吴军还怎么见人?所以这些吴军一窝蜂的全都奔灌夫杀了过去。可灌夫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眼里只有刘濞的狗头。

但杀着杀着,灌夫感觉不对劲儿了,因为前面的敌人越来越多,估计就是有项羽一般的武力也杀不到刘濞的中军大帐了。所以灌夫便改目标为夺取一杆吴军军旗。

可当灌夫夺取了一杆军旗以后再回头的时候,他惊异的发现,本来跟随他出击吴营的兄弟现在全没了,整个吴营的汉军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已。

这要是一般人早就绝望了,可灌夫这勇将没有放弃对生的希望,他既没有自杀也没有投降,而是将吴国的军旗往马鞍一插,然后挥舞着短戟便往回杀去。

吴军虽奋力阻挡,但当天灌夫神力加身,竟然真的被他从吴营之中突破而出,逃回了汉军营帐。

可当时灌夫身上数十创,到了军中便坠落下马不省人事,此营的将军听说灌夫竟然在吴军大营中杀了回来,惊得下巴壳子差点掉在地上,便将营中最好的大夫找了过来,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救活灌夫这勇猛的汉子。

最后,在耗费了N多名贵药材之后,灌夫终于是被救活了,他的大名也响彻了整个汉军,使得汉军士气提升不少。可这不是灌夫要的,他要的是给自己的父亲报仇。

所以,在身上的伤稍稍有些好转以后,灌夫便一瘸一拐的找到了最高统帅周亚夫,并气势汹汹的道:“太尉!俺通过上次的行动,已经熟知了吴军军营之内的布置,还请太尉给属下一支部队,属下这次定会取下刘濞的狗头!不然誓不回营!”

周亚夫相当喜欢这个能打能杀的“可爱”汉子,可灌夫的提议和自己当时的战略目标并不相符,便拒绝了灌夫的请求,让他安心在营中养伤。

而灌夫一次次不怕死的行动也使得他更加声名大噪,所以在平定七国之乱以后,灌夫不出意外的被封为了中郎将。

但灌夫这人的脾气实在太过暴躁,再加上为官也并不清廉,所以没过多长时间便因为犯法而丢了官爵,不过因为窦婴当时还没失势,所以力挺灌夫,灌夫便又当上了代相。

等到汉武帝继位以后,又调任灌夫为淮阳太守,几年以后又让他回长安担任太仆,管理皇室军马。

灌夫这人非常有个性,只要他看着顺眼的,乞丐也能做兄弟,他看着不顺眼的,皇亲国戚也照打不误。所以,在一次酒席中,灌夫动手将一向看不惯的窦甫打成了猪头。

那窦甫是窦太后的兄弟,汉武帝惧怕窦太后借口将灌夫弄死,便将他调任到燕地为相。

可几年以后不消停的灌夫不知犯了什么事儿,又被削去了官职,赶回老家闲居。

那么回到老家以后的灌夫消停了吗?呵呵,消停他就不叫灌夫了。

这不,回到老家以后,灌夫也开始学着那些有钱有势的养门客,可他一个大老粗养的都是什么门客呢?全都是一些恶霸和各种黑社会,这些人渣打着灌夫的名头在本地无恶不作,各种垄断各种抢占土地那简直是多得不要不要的。

当然了,这些钱到最后有很多都归到了灌夫的裤兜子里去了,所以你要说是灌夫暗示他们去做的也没什么毛病。

当时的老百姓受不了灌夫的恶行,便想出了一个歌谣来提醒灌夫,那便是“颖水清,灌氏宁;颖水浊,灌氏族。”意思是说如果再这样下去,朝廷就会灭了灌氏的全族。

可灌夫呢?根本就没有改正的念想。他心中的信念是,只要上头有人,那谁都奈何不得自己。当然了,如果自己能当上大官那就更好了。所以灌夫虽然在本地横行霸道,但也是时刻关注着长安的一举一动。

果然,不久以后,窦婴失势,原本的门客一个个的全都离开了窦婴,灌夫便开始接近这个恩人,时常带着好酒前往窦婴家中陪他解闷儿。这样做的好处有如下两点:

一、不管窦婴现在怎么落寞,他当初毕竟是提拔自己的恩人,所以现在回报也是理所应当的。

二、窦婴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人,灌夫认为,像窦婴这种人不会永远被埋没,他早晚有一天会重新站在朝廷的三公之中,而到那时候,自己岂不是会成为窦婴的心腹吗?

综上所述,灌夫简直都快把心掏出来给窦婴了。而窦婴呢?当然吃灌夫这一套了。

有一句话叫“患难见真情”,如今灌夫来这么一出那是相当受用了,窦婴当即便将灌夫当做知己,就差磕头拜把子了。

行了,两人的关系就先介绍到这里吧,我们还是书接上文。

话说这次黄河改道所造成的灾难结束以后,天下人民都非常高兴,只有窦婴成天在家长吁短叹,灌夫也是心急如焚,因为再这样下去,窦婴怕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了。

如果窦婴无法再度雄起,自己这官场梦也就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那怎么办呢?现在有谁能帮窦婴再度雄起呢?

哎~~~!苦思冥想的灌夫突然眼前一亮!便想到了现在权倾朝野的丞相田蚡。是呀~,别人也许不行,但是田蚡绝对可以啊。

于是,灌夫便想委托田蚡提拔一下窦婴,可现在灌夫和田蚡的身份根本没法比,弄不好田蚡连见都不会自己。那怎么办呢?

嘿!正在灌夫苦无对策之时,好死不死的,灌夫的姐姐突然在这时候归西了,这家伙给灌夫乐的。因为古代的时候死者为大,任何人那是都不敢得罪死人的(茅山道士除外),所以在自己姐姐死的那一天,灌夫披麻戴孝便来到丞相府中求见田蚡。

田蚡听说灌夫整这么一出来寻找自己,心中就别提多恶心了,可他还真就不敢得罪死人,便在无奈之下召见了灌夫,并客气的和他相互拜礼。

一看丞相大人如此“客气”,灌夫这心中的石头也算落了地,便直接道明来意:“嘿嘿,那个啥,丞相大人,你长期为国操劳,魏其侯一直想请你吃顿好的,可这人脸儿小,一直没好意思和你说,你看看,咱俩明儿个去一趟?”

哎呦田蚡这个恶心啊(窦婴啊窦婴,你说你想升官你就和我说呗,咱都是老熟人了,你给我上点儿炮我自然给你卖力,你说好端端的你整这么一个莽货来我这干个啥呀),以为灌夫是窦婴安排过来的,心里也有一些不喜,便对灌夫道:“这个~,我确实是想和你一同去拜见魏其侯,可关键是现在你正在服丧期间啊,实在是不便前往,我看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说实话,凭现在田蚡在朝中的身份地位,能如此和灌夫说话已经是给足他面子了,并且话中之意也比较委婉,哪怕是心中恶心也是婉拒。可灌夫这莽货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听出来还是装作没听出来,竟然哈哈一笑道:“这敢情好啊!只要丞相大人您想去就中啊!您日理万机的大丞相都能抽空跑一趟,我一个小老百姓哪怕是有天大事儿难道还能推辞吗?我这就去通知魏其侯,让他好好准备一桌酒菜,明日静候丞相驾临!”

这一顿言语将田蚡的嘴彻底堵住,最后只能无奈与灌夫约定明日上午前往魏其侯家中。

可如此“强买强卖”似的方式在灌夫这等莽夫心中也许不算个什么事儿,但在田蚡这种位高权重的“文明人”眼中绝对是一种侮辱。

于是,田蚡不开心了,决定将这个面子给挽回来。

那灌夫高高兴兴前往窦婴处,将田蚡明日要驾临的消息告诉了窦婴,窦婴也没细问,只知道丞相大人要来必须好好招待,便吩咐自己的夫人一定要多多准备酒菜。

于是,夫妻二人从天明一直忙到黑夜,又从黑夜一直忙到天明(注:准备食材、打扫卫生、准备酒菜,此三样活就要忙将近一整天,由此可见,当时魏其侯府中的佣人何其少,窦婴落寞到了何种地步),第二天一大早便守在门口等待田蚡的驾临。

可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灌夫和窦婴夫妇二人一直从早上等到了中午也不见窦婴的影子。

于是,灌夫的面子挂不住了,火爆的他怒了。只见灌夫狠狠的一跺脚,怒声骂道:“他X的!我灌夫服丧期间依然守时,而应该比我先到的田蚡反倒不守时!这是什么道理?!”

说罢,灌夫直接跳上马车,一个得儿驾,便直奔丞相府中。

此时的田蚡在干什么呢?还在床铺之上“高卧”呢。

灌夫听了下人的话以后气得暴跳如雷,可好在他还有一些理智,便忍着怒气和下人道:“劳烦你,禀告一下丞相大人,就说灌夫求见。”

又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大厅之中的灌夫急得来回踱步,就在他要彻底爆发的时候,田蚡才打着哈气慢慢走了出来。

见田蚡出来了,灌夫继续忍着怒气道:“丞相!昨天您答应去魏其侯府以后,魏其侯和他夫人忙了将近一整天!如今已经快要到中午,他二人还一口饭都没敢吃!可丞相您却食言而肥,到现在还高卧于床榻,您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听了灌夫这话,田蚡心中冷笑,可表面上却装得一愣,然后寻思一番,最后拍了一下脑门,故作镇静的道:“哎呀呀~~!你看这事儿闹的,昨夜我饮酒过多,竟然将这等重大之事给忘了,哈哈哈,真是……”

灌夫打断道:“哎呦行了我的大丞相,咱赶紧的吧,行吗?”

就这样,灌夫“扶”着田蚡上了丞相府车驾,然后自己驾车在前方引路。

可引着引着,回头一看田蚡的车没了。这给灌夫急的,赶紧回头去找,结果找到了田蚡的马车以后差点儿没给灌夫气死!因为田蚡的马车速度跟步行也差不了多少了。

原来田蚡这厮以昨日饮酒过量为由,让御者慢慢慢慢慢慢的驾车,要不然自己上头。呵呵,一个文恶心,一个莽恶心,田蚡和灌夫也真是不相上下了。

就这样,在灌夫的一路憋气之下,田蚡终于是“姗姗来迟”。

窦婴心中虽然有气,但因为确实有求于田蚡,所以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装出一副笑脸来招待田蚡。

按说人家既然来了,那大家就喝呗,喝完了各奔东西也就行了。但别忘了,这里面可还有一个灌夫呢,只要有他在,任何“奇迹”都有可能发生,来吧,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来见证奇迹吧。

酒席开始以后,憋了一肚子气的灌夫就在那里哐哐的灌酒,意图“借酒消愁”。可等酒过三巡以后,这货上头了,联想之前田蚡如何“羞辱”自己,便想将这个场子找回来。

于是,灌夫站了起来,对场中众人道:“各位各位!光喝酒多没意思,我为大家献上楚地剑舞以助各位雅兴如何?”

话毕,也不等别人答话,便自顾自的舞动了起来。可你还真别说,这剑舞让灌夫舞得还真是有声有色,惹得场中一片掌声。

可等舞毕以后,一个潇洒男又恢复成了莽汉的本色。只见他冲着田蚡而去,表面上恭敬的对田蚡道:“久闻丞相也对剑舞有所研究,不知今日可否共舞一曲。”

哈,竟然让丞相在众人面前和他一起跳舞,这不就是摆明了羞辱吗?那田蚡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舞剑助兴呢?于是,本来笑容满面的田蚡瞬间将脸给拉下来了,看都懒得再看灌夫一眼,直接侧脸和窦婴聊起了家常。

田蚡这一下,灌夫彻底怒了,之前憋在心里的怒气在这一瞬间完全被激发出来,只见他指着田蚡痛骂道:“田蚡!我给你面子叫你一声丞相,要是不给你面子你算……”

没等灌夫说完,一道人影突然窜出,然后用他那双大手狠狠的堵住了这莽夫的嘴,并将他架了出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窦婴了。

原来,深知灌夫脾气的窦婴从灌夫来和田蚡搭腔的时候就感觉大事不妙,便一直将目光锁定在灌夫身上。所以,当灌夫起嘴开骂的那一刻开始便冲了出去阻止他继续瞎咧咧。

将灌夫送走以后,窦婴一路小跑的回到了大厅,对田蚡好一顿道歉,而田蚡也知道灌夫喝多了,再加上自己今天所作所为确实有一点儿嚣张,便安慰窦婴,表示不会找灌夫的麻烦,可他真正想的是什么大概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这之后,大家喝的都很开心,一直到晚上酒席才散。以前的主子即将变成自己的一条狗,田蚡别提多开心了,便打算提拔窦婴,只等他上炮而已。

可一日过去了,两日过去了,多日过去了,本该有所表示的窦婴却迟迟未动,田蚡不明就里,以为这老家伙是下不来台,便主动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于是,便派籍福前往窦婴处,向窦婴索要城南的那块田地。

那么窦婴给没给呢?这个事儿咱们先放到一边不说,单说窦婴为什么没有给田蚡上炮,是他觉得以前田蚡是他身边的一条狗,现在反过来要给这条“狗”上炮下不来台吗?

其实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因素。主要是因为窦婴为当初窦老太太的族人,所以从当官开始便从来没给人送过礼物。他认为,自己当初提拔过田蚡,共同辅佐武帝的时候还站过同一个阵营,现在饭也请了,双方感情也沟通上了(酒桌上的感情,呵呵),根本不需要再贿赂田蚡,所以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估计窦婴自己还奇怪呢,怎么这么多天过去了朝廷的任命书还没到呢?

基于此,当籍福前来向窦婴索要良田的时候窦婴怒了,他以为自己请田蚡吃了一顿饭田蚡就以为他好欺负,这是来强抢自己的良田来了。

于是,愤怒的窦婴和籍福道:“你回去告诉田蚡,我窦婴现在确实老了,也没有当初的势力了,但他田蚡难道就能凭着手中的权力硬夺我的田地吗?难道他不知道‘法’字怎么写吗?”

就这样,籍福被窦婴骂了回去,籍福也将窦婴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了田蚡。

那田蚡听了此事以后大怒!指着窦婴府中的方向便骂:“好你个窦婴,你这给脸不要的东西,看我过后怎么收拾你!”

这话里话外明显是要和窦婴全面开战了,可窦婴现在虽然没有任何官职,但曾经的声望也在那摆着呢,朝中还有好多清流都记着窦婴曾经的好。所以,田蚡要想和窦婴全面开撕,固然会胜利,但自己难道就不会受一点儿伤吗?当然不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是一定的。

深知这种情况的籍福见田蚡发飙了,赶紧劝道:“大人!大人万不可如此啊!那窦婴的臭脾气已经一辈子了,天下谁人不知?再加上他已经老了,没几年活头了,您就退一步海阔天空得了,反正现在的他也威胁不到您。”

听了这话,田蚡更是愤怒,他一把推开籍福,怒骂道:“放屁!我凭什么要忍他?当初他儿子曾经犯了杀人罪,是谁把他救出来的?是我!告诉你,那时候我就已经把他的人情给还清了!再者说,当初我在他手下的时候什么事情不依着他?啊?如今我就要他几块地都不行?这是什么道理?不行!这事儿我忍不了!你窦婴不是想和我干吗?好啊!那我就陪你干到底!”

于是,从这以后,本来还算友善的田蚡与窦婴算是彻底撕破脸了,田蚡也开始对窦婴展开了激烈的攻势。

田蚡的大体计划是这样的:

首先,灭其羽翼,将灌夫弄死。

之后,再通过种种手段打压窦婴,哪怕不弄死他,也要让他生不如死。

所以,自这一天开始,一批批的情报人员整日的监视灌夫的一举一动,寻找他身上的破绽。

呵呵,灌夫身上的破绽还用找吗?那一抓就是一大片!

所以没过多长时间,田蚡便搜罗了一沓子灌夫的罪证前往汉武帝处,并申请处罚灌夫。

汉武帝也不知道灌夫、窦婴和田蚡之间的破事儿,所以看了灌夫的罪证以后就怒了,直接对田蚡道:“你是丞相,这是你分内的事,你可以自行处理!”

这话一说,田蚡别提多高兴了,心中冷笑道:“哼哼,灌夫,你这个莽夫,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然而不知怎地,此消息却提前泄露了出来,窦婴听说此事以后大惊失色,连忙前往灌夫处,将此事告知。可谁知灌夫听闻此事以后非但没有半点儿害怕,反倒是猖狂的哈哈大笑,并且让窦婴放心,然后自己单枪匹马的闯到了丞相府中。

田蚡见灌夫如此嚣张,心中更是愤怒,当即便要命士兵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拿下。可谁知灌夫却冷笑道:“呵呵,田蚡,我今天来找你可是有事要对你说的,你就不问问我想对你说些什么吗?”

田蚡:“贼莽,就凭你也配和本相对话,还是乖乖受死吧。”

灌夫无所谓的道:“好~好~,我受死~,我受死~,不过不知道当年丞相在霸上说的那些话还有谁知道呢?”

一听霸上,田蚡开始一愣,然后整个人都是一个激灵,赶紧制止了正要去抓灌夫的士兵,并让他们都退出去。

之后,四下已无人,田蚡恨恨的道:“你想说什么?”

灌夫冷笑道:“田蚡,你以为我在家乡有这么大的破绽就没有什么防范吗?实话和你说了吧,经过多年的经营,我现在手上握有朝中很多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而不好意思的是,你田蚡就在其中!还有!当初你在霸上和淮南王的对话我这儿可是记录的清清楚楚,你别想抵赖。”

田蚡握紧拳头,阴狠的道:“你想怎样?”

灌夫:“我不想怎样,就六个字,‘井水不犯河水!’”

就这样,在灌夫的威胁下,在众多宾客的调节下,田蚡停止了向窦婴和灌夫的进攻,两方就这样相安无事了一段时期。

那田蚡当初究竟在霸上和淮南王刘安说过什么呢?为什么灌夫将这话一提,田蚡就投鼠忌器了呢?

其实很简单。当初汉武帝刚刚继位的时候,朝廷的大权实际上还是掌握在窦老太太手中的,而经过第一次的惨痛失败以后(窦老太太打压‘儒家集团’那一次),田蚡对汉武帝的以后便很不看好,所以秉承着狡兔三窟的理念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才在淮南王刘安来长安朝见汉武帝的时候亲自至霸上迎接,并溜须拍马:“如今皇上没有太子,而大王您又是高帝的亲孙子,行的是仁义之道,这天下就没有不知道的,所以皇帝一旦死了,那除了立您还能立谁呢?”

这话乍一听只是有点儿大不敬的味道而已,可仔细品味就能发现其中蹊跷。我可以这么说,这话要是落到汉武帝的耳中,那田蚡就是有八个脑袋也不够汉武帝剁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来给大家分析一下。

首先,“皇上没有太子”,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汉武帝生不出孩子,说他那方面有毛病吗?这一句话就能构成大不敬了。

之后,田蚡又忽悠刘安来当皇帝。

没错,刘安确实是刘邦的孙子,可他却不是文帝和景帝的直系血脉,所以这皇位和他八竿子也打不着一撇!那田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这不就是忽悠刘安谋反,搞“帼嘉分咧”吗(注:怕和谐,你们懂得)?

所以,当灌夫将这话说出来之后,田蚡直接哑火了。

行了,就这样吧,田大丞相你这一辈子也别想着搞窦婴了,窦婴和灌夫你俩这一辈子也别想再往官场上靠了,做一辈子富家翁不是也不错嘛。

是呀,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生吧。按理说是这样的,可别忘了,这三个人中有一个人名叫灌夫,而灌夫总能给人带来奇迹。现在就让我们再次来见证一下“灌夫式奇迹”。

时间飞速,很快的,清爽迷人的春天过去了,炎热的夏季来临了,现在的丞相府,已经没人有心情去聆听那树上知了的叫声,而是都在忙前忙后的准备喜事。无他,因为丞相田蚡即将迎娶燕王的女儿为自己的正室夫人了。

自己的弟弟现在终于真正的成家了,还是个王侯之女,王太后别提多高兴了,便下令整个长安城中所有的列侯宗室都要去丞相府庆贺。

那窦婴本来是不想去的,又怕不去犯了说,被田蚡给抓了小脚,便只能硬着头皮前往了。

可现在自己混的太惨,就这么一个人过去的话实在是很没有面子,这倒霉催的便想拉灌夫和他一起前往,人家灌夫和田蚡有仇,当然不想去,便和窦婴道:“我屡次和田蚡叫板,现在已经把他给得罪得死死的了,怎么还好意思去参加人家的婚礼呢?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窦婴:“哎~,仲儒怎么说话呢?现在咱们不是已经和解了吗?再说了,你就是陪我去,到那喝两杯就走还不行吗。”

灌夫拗不过田蚡,只能万般无奈的随他前往了。

可也就是这一去,灌夫再也没能回来;也就是这一去,间接搭上了三条人命。

按说他窦婴混了这么多年官场了,不应该不知道面和心不和是什么意思,也不应该不知道田蚡和灌夫到底有多大的仇,怎么就能让灌夫陪他一起去参加田蚡的婚礼呢?唉~,真真儿的想不明白,只能说窦婴糊涂了。

当天,丞相府那可真是人山人海,高朋满座,长安城只要有些脸面的人几乎全都来参加了田蚡的结婚典礼。

酒过三巡,田蚡高高站起,对在座贵宾举起酒杯以示感激。当时座上的宾客无一例外的全都站了起来,对田蚡深深一躬表示恭敬,然后才将手中的酒给喝了。

而窦婴呢,按说你窦婴就在原地消停喝酒也就行了,你已经是过气的人物了,还凑什么热闹?可人家窦婴偏偏不滴,竟然也在田蚡之后站了起来,敬在座的宾客。

在座的谁不知道田蚡和窦婴、灌夫是面和心不和,再加上窦婴现在已经不行了,所以根本没人鸟他,除了几个曾经受窦婴提拔的站起来饮了杯中酒以外,其他的人看都没看窦婴一眼,有的甚至还撇去了不屑的目光。

见此一幕,自讨没趣的窦婴饮了杯中酒,便坐在原地长吁短叹起来了。可窦婴能忍,有人忍不了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身边的灌夫。

灌夫见此大怒,端起酒壶就冲往众人处,见一个倒一杯,只一句话:“魏其侯敬你的!喝还是不喝!”

那架势,谁要是敢不喝估计都要上拳头了。

正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刚才那些没搭理窦婴的大官们一见这莽货如此德行,一个个吓得不行,赶紧将杯中酒全都干了。

可问题的关键是你敬别人酒喝你也得喝不是,所以这一来一回的灌夫也就上头了。而灌夫一上头,呵呵,奇迹随之而来。

只见迷迷糊糊的灌夫怎么看场中间的田蚡怎么来气,便走到田蚡身前道:“丞相!我灌夫代表魏其侯共同敬你一杯。”

田蚡见灌夫就来气,所以只斜了灌夫一眼,不屑的道:“我喝多了,不能再喝了,你去敬其他人吧。”

呵~~,灌夫这暴脾气的,脑袋当时就嗡的一下,可他没有当场发飙,还是忍住了,但依然不甘心的和田蚡道:“丞相你是贵人,还是喝了这一杯吧,算是给俺和魏其侯一个面子。”

这话一说,田蚡更是冷笑(给你俩面子,你俩算个什么东西),然后竟然转头和其他宾客聊天去了,都懒得搭理灌夫了。

灌夫这时候已经快被气炸了,他狠狠的握住酒杯,那脸黑的都快成碳了。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发飙,而是转而去敬别的宾客酒,这回连话都省了,直接黑个大脸往宾客身前一站,端起酒杯就那么看着其他宾客。

这家给这些宾客吓得,赶紧喝酒了事,可等灌夫敬酒敬到灌氏小辈灌贤之时,碰巧这个小辈正在与卫尉程不识小声说些什么,根本就没看到灌夫,而灌夫根本就不吱声,就黑个脸在那一站,你说这谁知道你来了?再加上灌贤当时和程不识正聊到欢处,甚至开始交头接耳,就更没看到灌夫了。

这一下可把灌夫给激怒了,他哐当一脚将二人身前的桌子踢翻,指着灌贤就狂吼骂道:“他X的小X崽子,平时在我身前将程不识贬的一文不值,怎么着?现在见到本尊就变味儿了,哎呀我去,还和个娘们儿似的在这咬耳朵,连长辈敬酒你都不理了?要他X不要点儿脸!”

这一顿臭骂,再加掀桌子的,这是骂谁呢?这是打谁的脸呢?指桑骂槐之意昭然若揭了。而这一次次的寻衅滋事也彻底将田蚡激怒了,他也不管什么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了,指着灌夫便吼道:“匹夫!你可知道程不识和李广都是闻名天下的将军!现在你当众侮辱程不识,难道就不想想你所敬仰的李广将军吗!”

灌夫喝多了,同时心中怒气也是憋得太久了,所以开始彻底发泄,根本就不管田蚡的身份,便对着田蚡吼道:“哈!我灌夫为人就是有话直说,怎么了?碍着你田大丞相了?我告诉你!今儿个就是拿刀砍掉我的头,拿枪刺穿我的胸,我也要说出我心中的话!还他X的什么程将军李将军,我……”

灌夫说这些话的时候,周边的那些官员们一个个见势不妙都散开了,与此同时,窦婴也像疯了一般冲向灌夫,捂住他的嘴往外拽!

可田蚡这次是决计不会再饶过灌夫了,他哆哆嗦嗦的自言自语道(气哆嗦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就因为我的纵容,他今天才敢如此嚣张!”

自己叨叨咕咕完,见灌夫要被窦婴拉走了,便对左右大吼道:“来人!”

“在!”

“给我把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抓起来!”

“是!”

话毕,一群人直奔灌夫而去。

那灌夫超级勇猛,本来这些人根本擒不住他,但此时他已经喝大了,走路都开始飘了,所以这些士兵根本没费什么劲儿,三下五除二就把灌夫给擒住了。

田蚡身旁的籍福一见田蚡要和灌夫彻底开撕,怕他以前那些事儿暴露出来,便赶紧跑下去,按着灌夫的头往下嗑,意图大事化小。

可灌夫根本不磕,就在那硬挺挺的瞪着田蚡,反正他心中有恃无恐,料定田蚡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可灌夫这次错大了,田蚡见灌夫如此,便对籍福吼道:“籍福!你给我滚开!”

籍福见田蚡动了真怒,不敢不从,连忙闪到一边。

之后,田蚡命人将灌夫五花大绑的囚禁起来,并当众吼道:“我丞相府长史何在?!”

长史:“小臣在!”

“我念!你记!记完了呈交给皇帝!”

“是!”

“今日邀请众多贵宾前来府中一叙,那并不是我的本意,而是奉太后之命。如今,刁民灌夫在太后御赐之席辱骂宾客,不服从太后,这是大不敬之罪!理应问斩!现在,立刻将灌夫囚禁起来,谁都不准和他见面!以待秋后问斩!记完了吗?”

“回丞相,小臣记完了。”

“那就送到王宫中去!”

“是!”

待丞相长史走后,田蚡清了清嗓子和众人道:“各位,田某在这给大家陪不是了,不过今日大好酒局已经被这莽汉给毁的支离破碎,田某实在没有心情再招待各位了,还请各位先行退去,田某日后一定会有所赔罪。”

众人客气一番后转身便走了,只有窦婴还留在原处未走,看似要替灌夫求情的样子。

而田蚡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对廷尉道:“哎!廷尉请留步,这有些公务还要同廷尉一起商议。”

廷尉一听这话,赶紧停下脚步,转而走到了田蚡身边。

窦婴也趁此机会对田蚡道:“丞相大人,灌夫他不懂……”

田蚡打断道:“魏其侯,我好像没留你吧,这么大一个人了,难道连基本礼仪都不懂吗?还想让我亲自送客不成?”

话毕,窦婴满脸却黑,恨恨对田蚡一抱拳转身便去了。

可等窦婴走了以后,田蚡阴狠的对廷尉道:“我这有个公务你赶紧去给我办了!那灌夫的宾客和他的族人在颍川全境都有不法行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现在命你立即带领士兵前往讨伐,我这有个名单,这上面的人,必须全部诛杀,一个都不能留!”

话毕,田蚡给廷尉一张名单,上面黑压压的全都是人。

廷尉一个哆嗦,然后赶紧道:“丞,丞相大人,这人也太多了!一下子杀这么多人,这,这实在超出下官的能力范围了。”

田蚡阴狠狠的道:“你怕什么!啊?这些人所犯的罪证我全都掌握的清清楚楚,就是诛了他们的全族也不为过,再说,这事儿是我吩咐你去做的,你害怕自己有什么责任吗?一句话!你去还是不去!”

话毕,看了看阴狠狠的田蚡,又掂量了一会儿的廷尉只能重重的点了点头,遵循了田蚡的旨意。

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凡是灌夫的心腹门客,以及那些灌氏支系,基本上全被斩杀殆尽,可以这么说,这一次的“大清洗”几乎将灌氏满门都诛杀殆尽了。

那么问题来了,田蚡恨的只有灌夫一人而已,他为什么要动这么大的干戈诛杀人家“满门”呢?

呵呵,别忘了,灌夫手上可是握有田蚡诸多犯罪证据的,这个证据田蚡并不知道灌夫藏在哪里,但肯定的是,不是在灌夫的家中便是他亲信的门客及亲属家中。而杀了人以后要干什么呢?那就是抄家了。

于是,灌氏一族被残杀殆尽,灌夫也因为在牢中无人能见,所以田蚡之前犯的那些事儿被很好的掩盖了过去。

“所有人”都死了,现在剩下的只有灌夫而已了。那么他能消停的活下去吗?答案当然是不。可就在田蚡想要择日问斩灌夫的时候,家中的窦婴坐不住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灌夫是绝对不会得罪田蚡的;要不是因为自己一定要灌夫陪着去田蚡的宴会,这种事情也绝对不会发生。所以不管是从情义上还是道义上,窦婴都是要为灌夫出头的,那他现在如何才能为灌夫出头呢?无他,身为白身的他只能仗着自己曾经支持武帝,前往武帝那里申辩。

可就在窦婴收拾行装,打算奋不顾身的前往皇宫之时,窦婴的老婆却拉住了他,劝阻道:“老头子,你去干什么!灌将军他得罪的是当朝丞相,皇帝的舅舅,太后的弟弟,你去又能有什么用,弄不好还会赔上自家的爵位,这以后我们拿什么来生活啊。”

窦婴一把甩开了媳妇的手,愤愤的道:“你这妇人!可懂得什么叫道义!灌夫为了我甘愿得罪田蚡,我窦婴又怕什么!再说,那爵位是我自己挣来的!现在我把它给丢了又有什么可惜的!”

话毕,转身便往皇宫跑。

此时的皇宫,汉武帝正在用膳,突然有人来报,说许久不见的魏其侯前来拜见,汉武帝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挺想窦婴的,便答应让窦婴前来觐见。

窦婴对汉武帝行了大礼以后直入主题,将灌夫在酒席上和田蚡的冲突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认为这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私事,根本不必动用极刑。

汉武帝也认为田蚡这次的事儿有点过了,又很长时间都没见过窦婴,便赏他一起吃顿饭,吃完了饭再让他前往后宫面见太后。毕竟这次的宴会是太后下令办的,如果不得到太后的恩准他也不好放了灌夫。

可就是因为这一顿饭,使得本来可以活命的灌夫彻底绝了希望,同时也宣告了窦婴的死期。

要知道,窦婴这次前来皇宫是偷偷摸摸来的,什么人都没有惊动,要的就是一个快刀斩乱麻!一旦皇帝和太后都下令赦免灌夫了,那田蚡再来阻挠也没有什么用了。

可就是这一顿饭,却完全葬送了窦婴的机会,因为整个宫中遍布田蚡的耳目,那窦婴一来皇宫,消息就已经传出去了。

饭后,汉武帝亲自领着窦婴至后宫面见王太后。

此时的王太后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同样认为弟弟这次做的有点儿过分了,便想要赦免灌夫。

“胡说八道!”

可就在这时,一个气喘吁吁的人打断了王太后,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火急火燎赶过来的田蚡了。

那田蚡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和王太后道:“太,太后不要听魏其侯胡说八道!那灌夫和他的门客,以及一些灌氏族人在颍川一代横行乡里,早就应该问斩!可我因为怜惜灌夫是个勇将,这才一直纵容他,留着他,可他这次对太后举办的宴席多有大不敬之处!我实在是无法再忍受他!这才将他收押,准备问斩!难道对这种横行乡里,欺负老百姓的黑社会头子也要包容吗!”

窦婴回击:“这话说的不对!没错!灌氏族人是有很多都是恶霸,灌夫的那些门客们也都借着他的名声欺行霸市,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都是受了灌夫所指?据我所知,灌夫虽然交友不慎,但他对这些事情是全然不知情的。所以,哪怕是有罪,灌夫也是小罪!再者说,灌夫一门忠烈,当初他的父亲就是为国捐躯,之后他硬是靠着一己之力冲入吴军大帐,斩了吴军军旗,给我大汉士兵增加了多少士气。而他呢?却身受十余处重伤,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儿才被救活。所以,这种勇将,这种功臣,如果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是不能处以极刑的!”

话毕,田蚡又开始反击,窦婴再接着干……如此接二连三,后宫简直就成了两人吵架的场所,王太后的脸也是越来越黑。汉武帝也是越感觉越不对劲儿了,便制止了两个人的争吵,将两人召到皇宫,并临时将三公九卿等有头有脸的大臣全都临时召到大殿,特为此二人展开廷议,让大臣们来评判谁是谁非。

可在场这些人都是在官场上滚打多年的老油条,知道汉武帝现在虽然不用窦婴,但心中对他还是有感情的,所以不敢轻易得罪窦婴。同时,他们更加惧怕权倾朝野的田蚡,所以一个个的全都成了哑巴,谁都不敢吱声。

见此,汉武帝心中不痛快了,他对韩安国道:“韩安国,你是御史大夫,别人不说话你就带个头吧!”

话毕,韩安国站了出来,先是对汉武帝一礼,然后如同老糊涂一般的道:“这个这个~~,魏其侯说灌夫和他的父亲都对国家有大功,如果不是十恶不赦的罪不应该判处死刑,这种说法是对的。”

话还没说完,韩安国就感觉浑身上下一顿恶寒,然后他抬头一看,只见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正在唰唰他,正是田蚡了。

韩安国吓了一大跳,赶紧道:“额~~,这个这个,丞相大人说灌夫一家横行乡里,灌夫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嘛~~,也不错!所以臣很难判断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对还是谁错,所以只能请圣明无比的皇帝陛下来判明是非了。”

咿呀这个老狐狸,抬腿一脚便将球给踢了回去。汉武帝这个郁闷,沉闷的道:“还有谁有意见,说出来!”

而这时候主爵都尉汲黯站出来道:“启禀陛下,臣赞同魏其侯的说法。”

话毕,田蚡故技重施,像对韩安国一样狠狠的唰唰汲黯,可之前咱也介绍过汲黯,这人极有个性,不畏权贵,并和灌夫、郑当时及窦婴等辈都有一定的感情,再加上他也看不惯嚣张跋扈的田蚡,所以便出言力挺窦婴。

然而这还没完,见老朋友都出言帮助灌夫和窦婴了,身为右内史的郑当时当然不会落后,便也出言力挺窦婴,可他就没有汲黯那种不畏强权的节操了,本来已经出言力挺了窦婴,可因为田蚡的一个瞪眼,便又改口说田蚡的论点才是正确的,如此明显的首鼠两端之态度使得汉武帝对其极为愤怒,当场就要将其诛杀,要不是众臣求情,郑当时估计就要见阎王去了。

后来,汉武帝实在是气得不行,再加上他也感觉这里面的事儿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便宣布暂时“休庭”,等过几日查明真相以后再说。

咱们先说说田蚡。

散场以后,御史大夫韩安国便第一个转身离场,意图“逃之夭夭”。

可他逃得了吗,就在韩安国出了皇宫,想要上车的时候,田蚡突然在他后面吼道:“韩安国!你给我站那!”

韩安国一个激灵,赶紧转身,恭敬的给田蚡一礼,“哎呀~~,原来是丞相大人,不知……”

田蚡打断道:“你他X别跟我整没用的!我问你,你小子到底是谁的人!”

韩安国:“嘿嘿,我当然是和丞相站在一起的。”

田蚡:“好个跟我站在一起!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帮我!我是丞相!你是御史大夫!我二人合力对付一个老秃翁有什么困难(由此话可见,窦婴的头型完全有可能是‘地中海’)!你他X倒好,在中间搅上稀泥了,你今儿个给我说明白了,你到底是怎个意思!”

说完,田蚡直接挽起了袖子,那架势,简直就要当众K韩安国啊。

可人家韩安国反应多快啊!他见田蚡要削他,本来嬉皮笑脸的面孔一下子变得郑重起来,只见韩安国非常严肃的道:“丞相且慢!”

田蚡被韩安国这突然的一出整一愣,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韩安国便抓紧道:“丞相问我为什么没有在朝堂之上当众帮您!难道丞相不知道以退为进之道吗?”

田蚡:“什,什么以退为进。”

韩安国:“丞相您现在在朝廷已经是位极人臣的存在了,如果这时候我再帮您共同对付窦婴,陛下会怎么想呢?是不是会认为现在朝中所有的人都和您结成一党了呢?这可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了!”

田蚡:“这……”

韩安国:“所以我认为,丞相大人在朝堂之上的举动有些不自重了。”

田蚡:“我怎么不自重?”

韩安国:“魏其侯虽然曾经辉煌过,可不管怎样,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小老百姓而已,可您呢?那是当朝丞相,所以他窦婴根本不配与您争辩,您也不能与他争辩,这样就会拉低了您的档次!”

田蚡怒道:“那我怎么办?干瞪眼看着他埋汰我?”

韩安国笑着摇头道:“非也,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丞相您大可以在窦婴辩论以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跪在陛下面前谢罪,就说‘臣得陛下宠幸,所以能当上丞相,这本就不是臣下能力所及,所以魏其侯说的对,我请求陛下批准我告老还乡。’您觉得您这话说完以后陛下会批准吗?”

田蚡:“这个~,好像不能。”

韩安国:“不是好像,是肯定不会批准!不但不会批准,还会从此以后更加的器重你!所以我说,您在朝堂之上的举动有些不自重,所以我才没在朝堂之上帮助您。”

这一顿连轴炮似的忽悠将田蚡弄得晕头转向,最后不但没有继续难为韩安国,还对他深深一拜,以此表示歉意。韩安国,也是没谁了。

我们再把目光转回宫中。

话说汉武帝刚刚结束廷议,前脚还没等歇一歇,后宫又开始闹上了,怎么回事儿呢?原来是王太后这个老太太开始绝食了。

一听这消息,汉武帝这个闹听啊,怎么前面的事儿没处理完后面又来事儿了。但这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凉办吧。无奈,汉武帝只能前往王太后处,哄王太后进食。

可王太后却哭着道:“吃什么吃!现在本宫还活着呢,别人已经开始作践我的兄弟了,这要是我死了,那王氏一族还不得被这些奸人赶尽杀绝了吗!皇帝啊!那可是你舅舅,你怎么就不能自己拿主意,非要让那些左右摇摆的奸臣摆弄你的意志呢?”

一听这话,汉武帝的脑袋那是嗡嗡的疼,可没办法,太后权大,还是自己的母亲,他又能怎么样呢?所以只能赔笑道:“母亲~~,魏其侯和舅舅都是当朝外戚,虽然魏其侯现在失势了,但以往的名声还在,我只能安排廷议来进行辩论,要不然的话,只需要一个狱吏就能解决了,何必如此麻烦。”

王太后想想也是,便不再为难汉武帝,但还是反复警告,让汉武帝无论如何都要照顾田蚡。武帝无奈,只能答应王太后的要求。

之后,为了了解整个事件的详细经过,武帝将郎中令石建招来,让他详详细细的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一遍。

然后,汉武帝又命御史派人秘密前往颍阴一代调查灌夫,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如窦婴所说一般不知情。

可调查结果显示,灌夫的那些宾客与族人横行乡里的事儿灌夫不但知道,这里面还有他的一份。

这下事儿大了,之前窦婴怎么说的,说这些事儿灌夫并不知情,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那窦婴可就有事儿了。

所以御史直接参了窦婴一个欺君之罪,窦婴因此被打入大牢。

直到此时,窦婴才知道这次好像不止是丢掉爵位那么简单了,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但现在怎么办呢?还有谁能救自己呢?很遗憾,没有谁能救他,但有一个东西可能还会给他一次申辩的机会,这是个什么东西呢?便是在汉景帝临终之前秘密给窦婴的一封遗诏了。

那封遗诏上说:“如果以后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魏其侯可以单独面见天子陈述。”

那窦婴现在拿什么话和汉武帝说才能有翻身的机会呢?不好意思,史书没记载(一说掌握了田蚡的罪证,不过并没有根据),我也不好瞎猜,不过最后窦婴是通过自己的侄子将这封遗诏呈上去了,这就证明在窦婴的手中一定还有底牌。

但可惜的是,凡是私密遗诏,不但当事人手中要有,朝中内庭的档案处也一定会有备份,这样才能保证遗诏的真实性。

可当汉武帝派人前往档案处取备份资料的时候,却发现档案处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遗诏。

于是乎,田蚡暗示他的“小弟”们,让这些人往死里参窦婴。

结果,窦婴在欺君之罪上再加上了一个欺君之罪和大不敬,使得汉武帝彻底放弃了保住窦婴性命的心思,窦婴的命数在这一刻也彻底注定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窦婴真的伪造了诏书吗?他不知道凡是诏书一定会在档案室有备份的吗?

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员,我想窦婴肯定知道,既然知道,他就一定不敢假造密诏。

所以,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窦婴百分之八十以上没有伪造诏书,那这备份的诏书哪去了呢?除了皇帝,还有谁有资格进入内宫的档案室呢?

呵呵,当然是王太后了。

公元前131年10月,灌夫于长安闹市被杀头!窦婴听说了这个消息以后悲愤万千!料想自己也躲不过一死,再加上抑郁成疾,痛苦难忍,就拒绝吃饭,想要自杀了事。

可田蚡怎么能让他在监狱中自杀呢?这玩意儿好说不好听,知道的是他自杀,不知道的还以为谁给他暗害致死的呢。

所以,田蚡派人前往狱中忽悠窦婴,说汉武帝根本没有要杀他的意图,过一段时间就会把他放了。

心灰意冷的窦婴听说此事,本来已经绝望的心里又出现了一丝光明,便又开始进食了,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有几个人能真正为义气献出生命呢。

可两个月以后,当窦婴被押解至长安闹市的那一刻,他明白了,明白自己再一次被人欺骗了。

至此,曾经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太傅、丞相窦婴,就这样含恨而终了。

田蚡,貌似成为了整个事件最大的赢家。可结果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

因为自从灌夫和窦婴被弃市以后,田蚡的身体就开始一天不如一天,最后甚至连朝堂都上不了了,直到有一天,就听丞相府发出了狼哭鬼嚎的声音。

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田蚡的。

只见田蚡在捂着身体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边滚还一边悲惨的吼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有罪!我有罪!我是贪污受贿了,我是个奸臣,大奸臣!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场中,包括汉武帝在内,很多前来看望田蚡的人都是目瞪口呆,因为田蚡的身边并没有人打他。

汉武帝一把按住了田蚡,可还没等说话,只见披头散发的田蚡抓住汉武帝的手惊恐的吼道:“陛下!不!彘儿!彘儿你救救舅舅吧,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啊!”

汉武帝是什么人?那是极为迷信的人,所以见田蚡如此样子,料定他被鬼缠了身,便将朝廷的巫官找了过来,让他看看田蚡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结果巫官在田蚡的屋子里捂捂扎扎的一顿跳大神,最后和汉武帝道:“启禀陛下,丞相是被灌夫和魏其侯的魂魄所侵,恐怕不弄死丞相,两个人的鬼魂是不会罢休的。”

汉武帝:“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驱鬼啊!”

巫官:“陛下,此二人生前一个是猛将,一个是三朝元老,他们死后化身为厉鬼,魂魄极为强大,小臣实无法阻止。”

结果,田蚡在这之后没坚持几天就死了,世人都说是被窦婴和灌夫的魂魄索去了性命。

如此,就因为那一场饭局,窦婴、田蚡、灌夫三人,无一例外,全都死于非命。(注:各位读者中有没有医生?我想请问问田蚡这个症状到底是什么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