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的宗藩国是指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儿汗国,也称四大汗国。这四个汗国是成吉思汗把所征服的土地当作“份地”分给长子术赤、次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的,后来形成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儿汗国则是成吉思汗第四子拖雷的儿子旭烈兀的封地。钦察汗国辖境为额尔齐斯河以西,咸海、里海以北地区。术赤之子拔都西征后,领土扩大,西至多瑙河,北达斡罗思,南抵高加索,首都是伏尔加河流域的萨莱城(俄罗斯国阿斯特拉罕附近)。其后又分为白帐汗、蓝帐汗以及拔都直接管辖的金帐汗。境内百姓主要是钦察人或斡罗思人。察合台汗国辖境自天山南路直至今阿姆河、锡尔河间广大地区,初建都于阿力麻里(新疆霍城县西北),东部地区居民为畏兀儿人,西部为突厥语系的民族,河中地区的居民使用波斯文。居民信仰伊斯兰教者居多,少部分人信奉佛教与基督教。窝阔台汗国辖境自额尔齐斯河上游至巴尔喀什湖以东,建都叶密立(新疆额敏县)。后来其国被分割,部分并入察合台汗国,部分归属钦察汗国,部分并入元朝。伊儿汗国辖境东起阿姆河,西至地中海,北达高加索,南临印度洋,建都于帖必力思(伊朗大不里士)。居民成分复杂,有讲波斯语者,也有讲阿拉伯语者。大多数人信奉伊斯兰教,一部分人信奉基督教。
元朝中央政府与钦察汗国有频繁的贸易往来,文化上也有交流。由于该汗国的都城萨莱位于元朝与西亚、欧洲的贸易通道上,伊儿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均有驿站与之相通,加上蒙古权贵喜欢经商,因此这里的贸易空前繁荣。欧洲来的商人也多经由萨莱前往中国。中国的丝织品在萨莱到处可见。在别儿哥萨莱(俄国伏尔加格勒附近)出土有汉文题词的青铜镜,可知这些青铜镜是由元朝输入的。最值得一提的是大批钦察人、康里人、斡罗思人、阿速人等民族迁入元朝。这些民族因英勇善战,成为元朝中后期军队的主力。有些人因才干卓异,成为元廷重臣,被天子倚为心腹。如成宗时的宰相不忽木为康里人,名将土土哈、床兀儿父子为钦察人。床兀儿之子燕铁木儿因拥立文宗有功,权势炙手可热。
察合台汗国距元廷最近,元廷与其他汗国和欧洲交往,均须取道于察合台汗国,成吉思汗西征时,便有一批汉人官吏、工匠由此进入河中地区,河中地区的俘虏、工匠等也由此进入中土。由乌古孙仲端口述、刘祁记录而成的《北使记》、耶律楚材撰的《西游录》、刘郁《西使记》、李志常《长春真人西游记》等书,都涉猎到了察合台汗国的风土人情。
在几个汗国中,元廷与伊儿汗国血缘关系最近,因为伊儿汗国的创建者旭烈兀与元朝的天子忽必烈同为拖雷之子,两人又是一母同胞,两国的关系始终密切,双方的文化交流也非常广泛,大量的中、近东文化通过商旅往来及官员的互相访问而传到中国来。如耶律楚材所撰《西征庚午元历》就是参考了一些回历制成的:“耶律文正王于星历、医卜、杂算、内算、音律、儒释、异国之书,无不通究。尝言西域历五星密于中国,乃作《麻答把历》,盖回鹘历名也。”[65]世祖至元年间,西域天文学家札马鲁丁应召来到元朝,将他撰的《万年历》献上,忽必烈下令颁行。札马鲁丁还制有观测天文的仪器“西域仪象”,有浑仪、天顶距仪等7种。《元史·天文志》记载了这7种仪器的波斯语名称、形制与用法,如汉语的浑天仪,西域名为“咱秃哈剌吉”;汉语的测验周天星曜之器,也即方位仪,西域名为“咱秃朔八台”;汉语的春秋分晷影堂,也即斜纬仪,西域名为“鲁哈麻亦渺凹只”,如此等等。元朝政府还为此而设立了回回司天台,由札马鲁丁负责。后来回回司天台归属秘书监管理,札马鲁丁任司天台提点兼知秘书监事。秘书监庋藏的回回书籍中,有不少用波斯文、阿拉伯文写成的天文著作,如“麦者司的造司天仪式十五部”,系埃及天文学家托勒密撰写;“积尺诸家历四十八部”的“积尺”是阿拉伯文天文历法的音译。忽必烈当政年间,大批西域人进入内地,他们仍保持原有信仰,很需要回回历日,可能是印制出售过滥,元政府下令“禁私鬻回回历”。伊儿汗国也从中国学习天文历法知识。旭烈兀西征时曾带去一个叫屠密迟(译音)的天文历数学者,当时被称为“先生”。伊朗天文学家纳速剌丁途昔奉命编纂《伊儿汗天文表》时,就向屠密迟学习天文推步之术。
中国的火药在当时的世界上堪称独步,旭烈兀西征时,在攻打木剌夷(中亚里海南岸地区)诸城堡、报达城(伊位克巴格达)以及叙利亚各地时,其杀伤力之大,使对方无法招架,往往败北。蒙古人的入侵给中亚各国人民带来了极大灾难,但是火药武器的制造技术却传入了波斯及阿拉伯国家,并由这里传入欧洲。
元廷与伊儿汗国的医学交流也很广泛。旭烈兀身边就有中国医生,中国医学在元代传入了伊朗等地,受到了当地人的欢迎,有不少人学习中国医术。《史集》的作者、波斯人拉施特原是一个医学家,他主编的《伊儿汗的中国科学宝藏》一书,是一部关于中国医学的百科全书,如今传世的是土耳其医学家用土文翻译的。来中国侨居或在宫廷任职的波斯、阿拉伯医生也不少,元代文献中称之为“回回人”“西域人”或“大食人”。元朝在中央太医院下设有广惠司,掌管研制御用回回药物及和剂,治疗诸宿卫士及在京孤寒者,官阶为正三品。大都、上都均设有回回药物院,掌管有关回回的药物。信奉景教的西域人爱薛,在定宗贵由时来到和林,在拖雷孀妻唆鲁禾帖尼身边充当近侍。他“于西域诸国语、星历、医药,无不研习”。忽必烈当时还是藩王,也很赏识他,将他带往开平。即位后,命爱薛掌管西域星历、医药,后来改为广惠司,仍以爱薛管领。在广惠司任职的均是回回医生,诊病和用药都是按回回医法进行的。回回医生医术高明,深受汉族百姓欢迎,民间也有不少回回医生,王沂《伊滨集·老胡卖药歌》,记载了一位回回老医生:“西域贾胡年八十,一生技能人不及。神农百草旧知名,久客江南是乡邑。朝来街北暮街东,闻掷铜铃竞来集……金丝膏药熬较好,伤折近人人苦多。川船南通有新药,海上奇方效如昨。”西域所产药草疗效亦好:“火失剌把都者,回回田地所产药也。其形如木鳖子而小,可治一百二十种症。每证有汤引。”[66]这一则记载见于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该书还记载了几则回回医生医药高明的例子。大都一家小儿“患头疼,不可忍,有回回医官,用刀划开额上,取一小蟹,坚硬如石,尚能活动,顷焉方死,疼亦遄止”[67]。平江(江苏苏州)阊门有一旅客,所骑之马腹膨胀倒地,“店中偶有老回回见之,于左腿内割取小块出,不知何物也,其马随起,即骑而去”[68]。顺帝长公主驸马刚哈剌咱庆王,因坠马而得一奇疾,两眼失去黑眼珠,舌头伸至胸前,群医束手。广惠司长官聂只儿,是一个也里可温(元代对基督教徒和教士的通称),认识此症,将长舌剪去,顷刻间又生一舌,也被剪去,“又于真舌两侧各去一指许,却涂以药而愈”[69]。类似例子还有不少。广惠司曾组织人翻译过《回回药方》,有些被吸收入明朝人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北京图书馆收藏的残本《回回药方》,为明刻本,是元代译成汉文的阿拉伯医学著作。有人考证,这本书就是阿拉伯医学家拜塔尔的《简救法》。《饮膳正要》一书是回回人忽思慧所著,这本专为皇家编著的食谱中,记有不少回回食物的烹调方法和营养价值,以及回回药物与方剂等。
拉施特的《史集》是一部世界名著,是人们研究蒙古史和元史的必备之书。为作者提供最大帮助的是孛罗。孛罗为蒙古朵儿边氏人,在元朝任过御史中丞、大司农卿、御史大夫、枢密副使等要职。至元二十年(1283年),他以丞相衔出使伊儿汗国,爱薛为副使。他们在伊朗觐见了阿鲁浑汗,孛罗留仕伊儿汗廷,爱薛则返回元朝。孛罗知识渊博,熟悉蒙古历史及元朝典章制度,由他口述,拉施特记录而成的《史集》,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孛罗还把元朝的钞法详尽地介绍到伊儿汗国。当时伊儿汗国的君主奢侈无度,弄得财政拮据,国库空虚,便采用孛罗的建议,在全国发行纸币,并在各地设立钞库,负责发行新钞,倒换昏钞。钞上印有八个汉字,中间印有钞值。中国的雕版印刷技术从此传入波斯和阿拉伯。
牌符制度也是由元朝传入伊儿汗国的。作为权力的凭证和身份的标志,汗国的牌符分为几种,“诸算端(诸侯)、统将、蔑力克(州的长官)佩圆形大虎符,地位较低的牌面略小些。使者驰驿,则给以圆牌,上著‘官牌’字样,使命完成时即将牌子交还。各边区长官需遣使乘急递铺马递送紧急军情者,也发给五至三面圆牌”[70]。
元朝各宗藩国虽是独立的,但在名义上还是元朝皇帝的属国。至元年间忽必烈命秘书监修《大元一统志》时,让各行省进呈本省地图与图说,宗藩国可能也不例外。今存残本《大元一统志》虽未发现藩国部分,但元文宗时修成的《经世大典》地图,却标有伊儿汗国主要城市、地区的名称及位置。大食学者赡思自著有《西国图经》一书,并参与过《经世大典》的修纂工作,他把波斯、阿拉伯的地理知识介绍到中国来,为元朝与伊儿汗国的文化交流做出了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