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音乐舞蹈(1 / 1)

一、乐舞管理机构

秦汉时期,音乐舞蹈甚是发达,相应地,也设立了专门掌管乐舞的机构。

秦代的乐舞管理机构分两个系统,一是奉常属下的太乐署,一是少府属下的乐府。分别设令丞管理其事。即“秦奉常属官有太乐令丞,少府属官有乐府令丞”[27]。1976年2月在陕西临潼秦始皇陵园遗址中出土的一枚错金银纽钟,其纽上铭刻有篆书“乐府”二字,充分证明秦代已有管理乐舞的专门机构。

汉承秦制,继续设立太乐署和乐府。太乐署掌管郊庙祭祀、春秋飨射等盛大典礼上所实用的雅乐。乐府执掌较多,除管理来自民间的俗乐外,还监造乐器,职掌汉代新制作的新雅乐等。

汉武帝时,对乐府进行了一次大的改组,将乐府设在长安西郊专供帝王游乐的上林苑中,其组织十分庞大。其人员专门从赵、代、秦、楚、燕、齐、郑、吴等地采集民间歌舞,一方面用以察民风,另一方面为宫廷提供音乐歌舞项目。当时,主持音乐改编和创作的“协律都尉”由著名音乐家李延年担任。一些音乐家、文学家如张仲春、司马相如等人也都参与其事。到汉成帝时,仅乐工就达千人之多,而且分工非常具体,有管理乐工的“仆射”,有专门选读民歌的“夜诵员”,有专做测音的“听工”,有专门制作和维修乐器的“柱工员”“绳弦工员”,有表演祭祀乐的“郊祭乐员”,有演奏鼓吹乐的“骑吹鼓员”,演奏南北各地民间音乐的“邯郸鼓员”“江南鼓员”“巴渝鼓员”,演奏各地民歌的“蔡讴员”“齐讴员”等,另外还有专门表演百戏、表演少数民族及外国音乐的乐人。

汉武帝时的乐府,主要任务是采诗、创作歌辞、创编曲调,对民间音乐进行加工提高,参加仪典性或娱乐性表演。可以看出,此时的乐府已是国家最高级的音乐歌舞官署,太乐署只有其名罢了。

汉哀帝时,因国力衰落,再加上他“性不好音”,遂诏罢乐府,将当时乐府的乐工裁去441人,将会演乐祭乐军乐的388人划归太乐署。太乐署本是掌管雅乐的,但汉代的雅乐多是当时创作的新雅乐,雅乐有俗化的倾向,与先秦古雅乐不同。

东汉仍有太乐官,汉明帝改为太子官,职司雅乐。乐府机构在整个东汉都未再设立。但乐府对俗乐歌舞的提倡却影响深远。汉代上自帝王、下至老百姓,均喜爱俗乐。各地俗乐、俗舞遍及朝廷,几乎在任何场合都要演奏,以至于河间献王刘德和大儒董仲舒不得不提倡传统雅乐,以示德化,然而公卿大夫对雅乐已不甚了了,“但闻铿锵,不解其意”,德化未成。况且,流传至今的乐府民歌,又成为文学史上的一块丰碑。

二、音乐和歌唱

战国末年,秦国的歌乐艺术还是“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的“秦声”独占鳌头。[28]及至秦始皇统一六国,歌乐才有了发展,东方六国美妙的音乐,悦耳的歌声使秦人大为倾倒。于是秦人“弃击瓮叩缶而就《郑》《卫》,退弹筝而取《昭》《虞》”[29]。东方的《郑》《卫》《昭》《虞》逐渐成为秦乐坛上的宠儿。

由于资料匮乏,秦代音乐、歌唱的详情已不得而知,但一些零星资料也颇能说明一些问题。秦始皇曾改周的《房中乐》为《寿仁》,在灭齐以后,“得齐韶乐”[30],在宫中演奏。当时,宫廷乐歌有《祠水神歌》《罗縠单衣歌》《仙真人诗》《琴引》等,多是抚琴而唱的。[31]从秦的乐器看,除有传统的琴、筑、管、瑟、箫、竽、笙、埙、篪、钟、磬、铎等,还有据说是蒙恬所做的筝以及传自胡人的琵琶,说明秦也有与胡人进行文化交流的一面。秦代还有著名乐师高渐离、魏勃父以及善歌的秦青和薛谭等。这些都可窥见秦代音乐、歌唱之一斑。

汉代俗乐发展很快,其中以鼓吹乐和相和歌最为重要。鼓吹乐源于北方,秦末汉初,在北方汉族和少数民族居住区颇为流行,大概已成为有一定规模的乐种。秦始皇末年,班固的祖上班壹避地楼烦,牧养牛马致富,“出入弋猎,旌旗鼓吹”[32],说明这一地区鼓吹乐相当流行。鼓吹乐来源于西北少数民族的马上之乐,在汉代得到很大发展。因应用的场合不同,主奏乐器不同,往往又有不同的名称。鼓吹作为军乐时称作铙歌,加用敲击的青铜乐器铙;列于殿廷或用于皇家仪仗时称作黄门鼓吹;在马上演奏时称作骑吹;以横笛作为主奏乐器时称作横吹;排箫与鼓合奏时称作箫鼓等。鼓吹乐可在多种场合应用。如军队、仪仗、宴乐等。

鼓吹乐的打击乐器以鼓最为重要,另外有鞉等,吹奏乐器包括箫、笛、笳、角等。笳、角源于西北或北方游牧民族,乐器的组合反映了民族间音乐文化的融合。

鼓吹乐的基础是民间歌曲,如有一首铙歌的古辞内容是描写战争残酷的,叫《战城南》;还有一首表达爱情忠贞的《上邪》等。值得一提的是,汉武帝时音乐家李延年曾根据张骞从西域带回的西域乐曲《摩诃兜勒》为素材创作了《横吹二十八解》,这是横吹之曲,曲子由《黄鹊》、《陇头》、《出关》、《入关》等28首乐曲连缀而成。它的歌词,在《乐府诗集》中存有《出塞》一首,曰:“侯旗出甘泉,奔命入居延;旗作浮云影,陈如明月弦。”描写了汉匈战争中军队出征的威严阵容,具有豪放悲壮的气概。李延年的创作反映了汉代吸收外族音乐以为己有的宏大气魄。

鼓吹乐使原仅限男性,到东汉时就有了女性乐伎的记载。光武帝刘秀之子、济南安王刘康贪殖财货,大修宫室,奴婢多达1400人,其中就有鼓吹伎女。

相和歌源于下层民间,是“街陌谣讴之词”。它本来是“徒歌”,意思是清唱的歌曲,没有伴奏或他人应和,是一种相当古老的演唱形式。后来加上帮腔,一人唱,多人和。这些徒歌加上管弦伴奏,就成了动听的相和歌了。所谓“丝竹更相和,执节者歌”[33],歌者手执一种叫节的乐器打节拍,管弦配乐,就开始唱了。

相和歌在发展过程中逐步与舞蹈相结合,成为歌、舞、乐器相配合的大型演出形式,称为“相和大曲”或“大曲”。最能反映当时的音乐歌舞水平。后来它又脱离歌舞,成为纯器乐曲,称为“但曲”。“大曲”的曲体结构比较复杂,一般由“艳”、“曲”、“乱”或“趋”三段组成。“艳”是引子或序曲,在曲前,多为器乐演奏,有的也可歌唱。“曲”是整个乐曲的主体,一般由多个唱段连缀而成。在歌唱的段与段之间有“解”,这是舞蹈乐曲的过门,是歌唱中间以舞蹈来穿插变化的部分。“乱”或“趋”是乐曲的结尾部分,可以是一个唱段,也可以是一个乐曲段。当然,在实际创作中,“大曲”的曲式也是灵活的,有的无“艳”,有的无“乱”,有的既无“艳”也无“乱”,只有“曲”。如《东门行》就只有曲。

相和歌有瑟调、清调、平调和楚调、侧调,其演奏乐器至少有竽、瑟、鼓三种。汉末三国时期,伴奏乐器已由笛、笙、琴、瑟、筝、琵琶、节鼓七种乐器组成,而且乐器应用灵活,可根据需要增减。

保存在《乐府诗集》里的许多相和歌古辞成了传世文学名作,如《平陵东》、《陌上桑》等。

在鼓吹乐、相和歌发展的同时,“楚声”也有广泛的影响。源于南方的楚声,在秦亡以后迅速传播北上,广泛地为人们所接受,民间多乐楚声。高祖刘邦经过故乡沛,召见故人父老子弟,酒酣击筑高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壮士兮守四方!”令120名儿童和他合唱。自此,楚声泛滥。惠帝时赵王刘友饿死前唱的歌,武帝时细君公主的《思乡歌》,武帝的《瓠子之歌》《太一之歌》《天马歌》《秋风辞》,昭帝时李陵唱的《别歌》,燕王刘旦与华容夫人唱的歌,昭帝的《若鹄歌》,汉末歌颂皇甫嵩之歌,少帝与妻唐姬诀别所唱的《悲歌》等,都是楚声。相和歌中“一人唱,三人和”的演唱形式,很可能也是源于楚歌,因为楚歌就很盛行唱和。而且,相和歌中的部分曲目就来自楚声旧曲,如《阳阿》《采菱》《激楚》《今有人》等。只不过又加以改造而已。

从传世的歌词来看,楚歌语言清新活泼,平易通俗,句式灵活,与相和歌有相通之处,只不过是乐句之中或末尾往往有一“兮”字作拖腔。伴奏乐器主要为筑。楚声的这些特点,使它可以很好地抒发深沉激昂的感情,容易引起共鸣,故而受人喜爱,广为流传。

总之,秦汉的音乐、歌唱吸收了多种文化形式,有中原地区的郑、卫之声,周、鲁之乐,又有北方少数民族的乐曲,还受到南方楚声的影响,可谓汇纳百川,以成其大,影响深远。

三、舞蹈

有关秦代舞蹈的文献记载和出土资料都很少,《汉书·礼乐志》记载秦始皇更名周舞的事:“《五行舞》者,本周舞也。秦始皇二十六年更名曰《五行》也。”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将六国歌男舞女俘到咸阳,充掖后宫,用于乐舞表演,客观上使各国乐舞得到了交流,这也是我们应该看到的。

两汉是中国历史上舞蹈艺术发展的**期。两汉舞蹈是以楚舞与中原舞蹈、中原与西域舞蹈相结合为特征的,呈现的是一个纵横吸收、交流、结合发展的新局面。

汉人性格奔放、浪漫、豪气、深情,表达感情的方式自由不羁。也正因为此,汉代俗舞发展很快,几乎要取代沉闷、缓慢、严肃的宫廷雅舞。俗舞来自民间,初期受楚舞影响很大,张骞通西域以后,又受西域诸国舞蹈的影响,和角抵百戏紧密相连。俗舞到了宫廷被称为杂舞,或散乐。虽然秦汉是一个俗乐舞兴盛的时代,但文献中记载的舞容、舞名却不多见。所幸大量汉代乐舞画像砖石出土,为我们认识这些舞蹈提供了宝贵资料。

汉代俗舞多姿多彩,舞姿或温文典雅,或刚劲有力,或柔曼轻盈,或粗犷豪放,样式相当多。归纳起来主要有以衣袖和饰物为特征的长袖舞、巾舞,以执舞具或乐器为特征的盘鼓舞、拂舞、铎舞、鞞舞、建鼓舞等,百戏中的漫延鱼龙、侲僮程材等也是舞蹈节目,《总会仙倡》、《东海黄公》等是带有人物事件背景,主要以舞蹈为表现手段的情节性舞蹈。

长袖舞是个很古老的舞种,战国以来比较流行。两汉时代的长袖舞又受到楚舞的影响,轻柔飘逸,长袖翻转,给人以飘洒的美感和游龙登云的神韵。这种舞蹈有一人独舞,也有两人合舞,更有多人联舞的。张衡的《舞赋》、傅毅的《舞赋》都赞叹过这种舞的优美动人。从考古资料看,汉代画像砖石中长袖舞画像特别多,足见这一舞蹈在汉代是特别盛行的。

七盘舞俑(东汉)1965—1972年河南洛阳出土

巾舞也是汉代著名杂舞之一,舞者手持舞巾翩翩起舞,舞巾有长有短,长者两丈余,短者二、三尺,舞姿优美如同长袖舞,女舞巾者细腰长裙,抖动长巾,缭绕飘扬;男舞巾者则猛甩舞巾,舞姿雄健有力。拂舞为手执尘拂而舞,铎舞为手执铎而舞,鞞舞是手执一种扇形扁鼓,边击边舞。这些都是手执舞具、乐器的舞蹈。

盘鼓舞,又叫盘舞、鼓舞、七盘舞等,是汉代辞赋和画像砖石资料中出现最多,颇负盛名的舞蹈之一。该舞的主要特征是技艺结合,舞者在地面陈设的盘或鼓之上或之间跳跃而舞。此舞的表演形式多种多样,只踏鼓而舞称鼓舞,只踏盘而舞称盘舞,盘鼓并陈则称盘鼓舞。盘与鼓的配置并不固定,少者三、五个,多者十几个,舞人或男或女,或多或少,一般为主舞者1人,伴舞2人,乐队6—7人。盘鼓舞多与杂技百戏一起演出,大约盘鼓舞在最初也是一种杂技表演,后逐渐与以袖、腰见长,婀娜多姿的楚舞相结合演变而成风格独特的舞蹈。建鼓舞则是一种边敲击建鼓边翩然作舞的舞种,舞者多为男性,他们站在建鼓两侧,对称击鼓而舞,辗转腾挪,舞姿劲爽,鼓声铿锵。漫延鱼龙是头戴面具、身装假形的舞蹈,可以认为是原始图腾舞蹈的继承与发展。侲僮程材是由小童表演,结合杂技、体操技巧的舞蹈节目。《总会仙倡》是歌舞节目,《东海黄公》则是有一定情节的原始舞剧。另外还有龙马舞、鱼舞、桂树引凤凰等五花八门的舞蹈,让人目不暇接,美不胜收。

除俗乐舞外,汉代宫廷还有雅乐舞蹈。汉代的所谓雅乐舞蹈,实际上都是根据民间舞蹈改造而成的。主要有灵星舞和巴渝舞。

灵星舞大约起源于民间的农作舞,高祖刘邦用以祭祀农神时表演。史载,高祖八年(前199年),刘邦令全国各县邑建立灵星祠,以祭祀后稷,每年秋季举行祭仪时,以灵星舞为主要内容。该舞由16名男童组成,以写实的手法表现农业生产的整个过程。“舞者象教田,初为芟除,次耕种、芸耨、驱雀及获刈、舂簸之形,象其功也”[34],足见与农业生产密切相关。

汉代俗乐舞掺入到用于宗庙的雅乐舞中,使雅乐舞呈现出新的面貌。但随着独尊儒术的确立,这些新创的雅乐舞也逐渐成为刻板僵化的祭礼仪式的组成部分,失去了勃勃生机。

汉人喜欢舞蹈。翻开《史记》《汉书》《后汉书》等史书,上自帝王下至斗食小吏、庶民百姓,喜歌好舞的记载比比皆是。尤其是宫廷显贵、达官富豪,更是迷恋歌舞,“富者钟鼓五乐,歌儿数曹。中者鸣竽调瑟,郑舞赵讴”,以尽其欢。正因为此,宫廷豪门蓄养大量能歌善舞、年轻貌美的女性乐舞伎人,称为“女乐”,用以声色享乐。歌舞作乐成为汉代达官显贵奢侈**靡生活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而且,秦汉时人,在日常生活及酒宴之际,不仅要欣赏女乐的精彩表演,还有主客相邀起舞的习俗,称为“以舞相属”,类似于今天的“交谊舞”。家庭中也有自娱性舞蹈,或自舞,或夫妇对舞,借以抒发内心情感。这些情景,在汉代画像砖石上都有形象反映。

两汉时期,国家强盛而开放,中原地区与周边少数民族,华夏民族与西域诸国的文化交流频繁。在乐舞方面,一方面是中原乐舞向边疆少数民族地区渗透,并传播海外;另一方面则是周边少数民族及域外乐舞内传,被吸收融汇在中原乐舞之中。关于前者,在贵州滇人聚居区、南方越人聚居区、新疆地区、东北地区,都发现了大量汉人乐舞与本地乐舞相结合的出土文物。与汉朝交流密切的西域诸国、大秦国、朝鲜、日本、缅甸、印度等国,也都将汉朝乐舞带回本国。见之史书者甚多。关于后者,文献记载及画像砖石中均有形象材料,表现了汉朝横向开放、广采博取的风格。

汉朝“胡舞”盛行,这是一种西域乐舞。有胡人单独表演者,也有胡汉舞蹈同场表演者。1981年河南西华发现的西汉晚期的画像砖上,有几块印着胡人舞俑形象。面部特征均为深目、高鼻,有八字胡或络腮胡,姿势多为两臂架起,一手上抬,一手抚腰,双腿有蹲有跪,正以舞蹈取悦观众,这正是胡舞姿态。[35]四川汉墓中曾出土过一方刻画着骆驼载乐的画像砖。骆驼上置一建鼓,两位身着长袖舞衣的舞人正以雄健的舞姿对击建鼓。这是胡舞与汉舞相结合的一种舞蹈形式。另外还有胡汉歌舞同台表演的形式。山东济宁古元父城出土的汉画像石上,有一幅“乐舞杂技图”,画中十位杂技舞人均高鼻、**、椎髻,表演舞轮、跳丸、跳剑、掷倒和鼓舞等舞蹈和杂技。另外十位乐人,歌者却全是汉人的面容和装束。这显然是中原乐队与胡舞、杂技的联合演出。

汉人有开放的气象,而统治者又奢靡无度,喜好域外之物,故而西域乐舞能在中原地区流行。史载,昏庸无能的汉灵帝“好胡服、胡帐、胡床、胡坐、胡饭、胡箜篌、胡笛、胡舞,京都贵戚皆竞为之”[36]。可见,从皇帝到贵戚,喜爱域外的东西成为风气。这是开放的结果,而皇帝贵戚们的态度又势必会更加刺激域外乐舞的东来。

四、角抵百戏

角抵是一种古老的运动,类似于今日的摔跤。秦汉时期,它又泛指一切竞技性运动。百戏则是一种以杂技、技艺为中心汇集各种表演艺术如幻术、俳优戏、角抵、驯兽等于一体的大型表演性活动。秦汉时期,角抵百戏与乐舞往往不分,有单项小规模表演,也有大规模会演,盛况空前。

秦代角抵百戏非常兴盛。秦始皇吞灭六国后,将战国时期的讲武之礼——角力,更名为角抵。先在秦国军队中流行,后影响到民间。湖北江陵凤凰山出土的漆绘木篦上,就有角抵的场面,画面上三人,皆赤身,腰束带,两人相扑相抵,一人呐喊助威,说明这项运动已深入大众之中。秦二世特别喜欢角抵百戏,以至于这种活动进入宫廷,登上大雅之堂。史载秦二世经常在甘泉宫观看角抵戏表演,有一次李斯因惧怕赵高残害,急见二世,“是时二世在甘泉,方作角抵优俳之观”[37],竟着迷到如此程度。

汉初,鉴于秦的覆亡,再加经济凋敝,百废待兴,故而对角抵采取了排斥态度,但禁而不绝,不仅民间角抵戏发展方兴未艾,连皇室官僚内也常有杂技活动。刘邦之父就喜爱蹴鞠、斗鸡等活动。秦宫中的大批俳优艺人,或进入汉廷,或流散民间,将角抵戏传播开来。武帝时期,国力强盛,疆域拓展,中西文化交流日益频繁,各国使节纷纷来汉朝贡,还有外国杂技、魔术艺术家前来献艺。汉武帝为显示汉帝国的强盛,于元封三年(前108年),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全国性角抵百戏乐舞的表演,引得三百里以内的人都到长安去观看,盛况空前。外国使臣看到中土纷繁众多的技艺绝活,又参观了各仓府库的粮食财物,顿时被大汉皇朝的强盛富庶所震慑。元封六年(前105年)夏,武帝又在上林苑平乐观举行角抵百戏会演,这时安息国所献的“黎轩善眩人”也在演出时表演了幻术、杂技。黎轩即今天的罗马,善眩人即魔术师。武帝倡导百戏集演,使舞蹈、杂技、幻术、俳优等艺术形式有了一展风采及相互借鉴的机会,再加上外国杂技、幻术的介入,更使角抵百戏艺术有了进一步提高。由于外交与娱乐庆贺的双重需要,角抵戏已成为朝典中必备的节目。自武帝后,由宫廷主持大规模集演百戏活动,相沿成习。凡遇外事活动,必将本土杂技作为“九宾彻乐”,进行会演。而且,民间在节日喜庆时也自演杂技,如《后汉书·礼仪志》中引蔡质《汉仪》记载,汉代正月初一必演鱼龙曼延、走绳、藏人幻术等,以贺新年。那些显贵富豪之家更是蓄倡优演百戏,变着法儿以极耳目之所好。这样,角抵百戏节目也就年年增加内容,时时变换花样,不断推陈出新。

东汉时,杂技百戏更加繁盛,表演形式及场所都多样化。东汉角抵百戏的盛况从出土的东汉画像砖石及张衡《西京赋》中可窥见一斑。

1954年山东沂南北塞村出土的一座东汉墓壁上的巨幅画像石“百戏图”,形象地反映了东汉角抵百戏的宏大场面。画面上刻有演员、侍者52人,分别表演着“跳丸弄剑”“载竿”“七盘舞”“刀山走索”“鱼龙曼延”“马戏”“鼓车”“高跷”“象人”等百戏节目,又有15人组成的乐队在演奏磬、钟、琴、埙、建鼓、排箫等各种乐器。场面如此热烈,设想当时的真正演出场面,该是多么宏伟壮观!

张衡《西京赋》虽是文学作品,又托言描写的是汉武故事,但此赋作于武帝去世的百年之后,若作者本人未看过杂技表演,是难以描写得如此生动具体的。所以实则反映了他所处的东汉时代百戏的盛大规模。他在赋中罗列了各项百戏节目,有“乌获扛鼎”、“都卢寻橦”、“冲狭燕跃”、“胸突钻锋”、“跳丸剑”、“走索”、“斗兽”、“鱼龙曼延”、“戏车”、“总会仙倡”、“东海黄公”等。从《西京赋》所描写的情状看,东汉时的杂技百戏较之西汉在节目品种、技巧质量及演出规模上都有很大发展。

汉代的百戏艺术,在继承和发展我国古代传统技艺的同时,又吸收了中外各族的杂技幻术,因此取得了重大发展。张骞通西域后,中原与西域诸国及域外的大秦(西汉称犛轩或黎轩)联系加强,西域各国及大秦的杂技魔术传入中国。据《汉书·张骞传》记载,武帝时,大宛诸国使节随汉使来到长安,“以大鸟卵及黎轩眩人献于汉”。这些被称为“眩人”的大秦魔术师,还在汉武帝举行的百戏会演中表演吐火、自缚自解等节目。他们表演的这些幻术,被中原艺人吸收改造,推进了百戏的发展,所谓“及加其眩者之工,而觳抵奇戏岁增变,甚盛益兴,自此始”[38]。东汉安帝时,掸国(今滇、缅边境)遣使前来中国,有乐队和幻术队前来表演,其中就有大秦国幻术师,表演了“吞刀吐火”、“自支解”、“易牛马头”等杂技幻术。当时中原地区的许多杂技都是由国外传入的。如“安息五案”,即传自安息(今伊朗);“都卢寻橦”,是一种爬竿的杂技,“都卢”为南洋之国名,可以想见汉代长竿技艺必然与都卢国有密切关系。“水人弄蛇”,弄蛇是印度擅长的杂技,很可能是从印度传来的。这都说明,对于各国技艺,汉人都能兼收并蓄,有利于百戏体系的形成。

汉代角抵百戏内容繁多,五花八门,大约可分为杂技、幻术、斗兽驯兽、象人戏、俳优戏等。

杂技是百戏艺术体系的中心环节,从考古资料及文献记载看,汉代的杂技艺术已堪称恢弘博大,名目繁多,主要有:倒立、柔术、筋斗、走钢丝、玩跳丸(即将两个以上圆球用手抛接)、弄剑(将剑抛向空中用手接剑柄,或三把剑同时抛接,类似跳丸)、耍罈、旋盘(类似于今天的舞盘)、乌获扛鼎、舞轮、冲狭(即钻圈。汉代已有钻火圈、钻刀圈表演)、都卢寻橦等。都卢寻橦是一种长竿技艺,“寻橦”即指长竿。这种长竿技艺的玩法很多,有固定式、移动式、戏车高橦等,艺人在竿上做出各种惊险动作,以吸引观众。

陶六博俑(东汉)

河南灵宝张湾出土

另外,角抵和蹴鞠也经常被用来作为杂技表演。这里的角抵是指狭义的角抵,指角力、摔跤、相扑之类。有徒手相搏,也有徒手对器械及持械相斗者,蹴鞠在汉代颇流行,霍去病驻军塞外时,曾叫人平整出一块地来玩蹴鞠。汉成帝也酷爱蹴鞠。鞠是一种用皮革制成,内填以毛的圆球,蹴鞠有类于今天的足球。在百戏表演时,融合其他技艺一齐活动。

秦汉的幻术,是在中原与西域两大系统融合基础上出现的奇葩。秦汉幻术流行,与这一时期神仙思想流行不无关系。当时著名的幻术是“鱼龙曼延”,这是一种集舞蹈、歌唱、幻术于一体的表演,情节复杂。简言之,就是一种鱼龙形状互为变化的戏法。另外,西域的“吞刀吐火”“自缚自解”“易牛马头”等也是幻术。

斗兽与驯兽也是百戏表演的重要节目。有人与兽斗,如斗虎、斗牛等,有兽与兽斗,如两虎相斗,虎牛相斗等。驯兽较之斗兽又前进了一步,汉代有驯马、驯象、驯虎、驯鹿、驯蛇等。这些都见之于汉代画像砖石。

象人戏是一种戴假面装扮成各类动物、神仙、人物的表演形式。这种象人戏多与其他形式结合表演,像《总会仙倡》《东海黄公》就是带有故事情节的,集音乐、舞蹈、象人戏、幻术、角抵戏、歌唱于一体的大型综合性表演。

俳优戏是一种诙谑滑稽的表演节目,多以侏儒充之。在汉代画像石百戏图中经常可以看到这些身躯粗短、上身**、形象和动作滑稽的表演者。

除了角抵,蹴鞠这些经常用于百戏表演的体育运动外,秦汉时期在体育活动方面还有击剑、射箭、赛马、六博、围棋、弹棋、投壶、气功导引等。这些运动或盛行于宫廷,或流行于民间,非常活跃。

注释

[1] 《史记·秦始皇本纪》。

[2] 《秦都咸阳第一号宫殿建筑遗址简报》,《文物》,1976年第11期。

[3] 《秦都咸阳第三号宫殿建筑遗址发掘简报》,《考古与文物》,1980年第2期。

[4] 《汉书·广川王传》。

[5] 《后汉书·郡国志注》。

[6] 《洛阳卜千秋壁画墓发掘简报》,《文物》,1977年第6期。孙作云:《洛阳前汉卜千秋墓壁画考释》,《文物》,1977年第6期。

[7] 《和林格尔发现一座重要的东汉壁画墓》,《文物》,1974年第1期。

[8] 《河西出土的汉晋绘画简述》,《文物》,1978年第6期。

[9] 《扬州邗江县胡场汉墓》,《文物》,1980年第3期。

[10] 《后汉书·蔡邕传》。

[11] 王充:《论衡·薄葬》。

[12] 《汉书·成帝纪》。

[13] 吴曾德、闪修山:《浅谈南阳画像砖艺术》,《美术研究》,1982年第2期。

[14] 《史记·秦始皇本纪》。

[15] 《史记·秦始皇本纪》。

[16] 《史记·秦始皇本纪》。

[17] 《汉书·高帝纪》。

[18] 《汉书·元后传》。

[19] 《后汉书·礼仪志》注引蔡质《汉仪》。

[20] 《秦始皇陵二号铜车马清理简报》,《文物》,1983年第7期。

[21] 刘炎:《西安市发现一批汉代铜器和铜羽人》,《文物》,1966年第4期。

[22] 《满城汉墓发掘纪要》,《考古》,1979年第2期。

[23] 《满城汉墓》,23页,北京,文物出版社,1978。

[24] 冯汉骥:《云南晋宁石寨山出土铜器研究》,《考古》,1963年第6期。

[25] 乌恩:《我国古代动物纹饰》,《考古学报》,1981年第1期。

[26] 同上。

[27] 《通典·职官七》。

[28] 《史记·李斯列传》。

[29] 同上。

[30] 《隋书·何妥传》。

[31] 《祠水神歌》见于《太平御览》卷五七一引《古今乐录》。《罗縠单衣歌》见《史记·荆轲传》正义引《燕丹子》。《仙真人诗》见《史记·秦始皇本纪》。《琴引》见《绎史》一四九引《琴苑要录》。

[32] 《汉书·叙传》。

[33] 《晋书·乐志》。

[34] 《后汉书·郊祀志》。

[35] 孙秀瑛、张志华:《河南西华发现罕见的汉舞俑像空心砖》,《舞蹈艺术》第24辑。

[36] 《后汉书·五行志》。

[37] 《史记·李斯列传》。

[38] 《史记·大宛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