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章 亲历与回忆(1 / 1)

第六章

亲历与回忆

三下江南,四保临江,喋血四平,决战辽沈,挥师入关,东下天津,西威北平,鏖战华南,衡宝战役、轻取羊城,千帆过海,解放海南……从东北到海南,中华大地上烙印着四野的光辉战绩!

四野炮师过孝感——牟义芳

牟义芳,退伍老兵,原第四野战军特种兵纵队炮兵第一师26团任排级卫生防疫员。

我是一位居住在孝感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笫四野战军的老兵,今年85岁,1946年初参加革命转战东北、华北、中南、华南战场,先后参加了“三下江南,四保临江”战役、辽沈、平律战役、解放太原战役、两广战役、解放海南岛、抗美援朝等。多次立功受奖,从祖国东北的白山黑水一直打到海南岛。

每当回忆往事我的心情无比激动。我之所以不顾年事已高来写回亿录,一是为了缅怀与我一起出生入死、并肩战斗而为国捐躯的战友们。二是回顾自己近一个世纪的人生道路,几十年的战斗历程,给后人留下一段真实的历史,希望他们从中得到一些教益和启迪。

1949年春天,毛泽东主席发表《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新年献词,激励中国人民向国民党反动派进行最后的斗争。为赢得中国南方彻底解放,建立并巩固地方政权,第四野战军根据中共中央军委的指示授命南下,以第12兵团萧劲光部指挥第40、第43军及工兵、炮兵各一部约12万人组成先遣兵团于2月25日从平津地区南下,4月初进至武汉以北信阳、广水、罗山、黄安(今红安)等地。

……

在大军所经过的村庄道路两旁,摆满了花生、鸡蛋和茶水,所到之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干部、战士每到一家,房东都早早将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在部队经过的沿途,当地人民政府早已准备好大量的粮食、柴草、油盐、肉和蔬菜,并组织民工抢修通往汉口的道路。我们解放军不仅是一支战斗队还是一支工作队、宣传队。我们途经的地区都是新解放区,部队官兵不仅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向沿途百姓宣传革命。当时发生的一件事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孝感有许多池塘,北方人叫“泡子”。北方的泡子没人管,鱼也是野生的,谁都能抓。南方就不同了,池塘大都有主人。有些地方一家一个池塘,平时塘里养鱼,那水用来灌溉浇田。可咱们东北人不知道呀?见鱼挺多,有人下去就抓,有的还把水放干了抓鱼。由于所到之处都是新解放区,而当地老百姓对解放军也缺少了解,加上国民党的反面宣传,还拿瞅旧军队、国民党军队的眼光看咱们,不敢说话。但等你明白时已经晚了。

我们团有个连指导员,想为战士们改善一下生话,用手榴弹在池塘里炸鱼,被团里通报批评并降职为副排长。这个人打仗勇敢,工作任劳任怨但脾气挺倔,觉得委屈、想不通。用手榴弹炸鱼,哪儿不对了。但有些错误也真是不知不觉就犯了。

师里有一个20余人的文工团、一个篮球队。每天一到驻地,我们都主动联络当地政府机关,学校,和群众一起开联欢会、演出。战士们还常常帮驻地百姓干农活、运输粮食。广大官兵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赢得了老百姓的欢迎和爱戴,军民关系非常好,部队士气特别高涨。

让我难忘的还有孝感米酒,早就听说“孝感米酒”是孝感地方的著名特产,是湖北省传统的地方风味小吃,在明末清初就很有名气。经过孝感时正值农历五月初五,住地的很多农家都在自家的小院角落里用木桶发酵酿制米酒,然后拿到市场上去卖。当时他们担着“米酒担”,街沿叫卖吆喝着,木桶子盖得严严实实,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种若隐若现的酒香。木桶一打开,立刻醇香四溢。看到街上的米酒担,我和战友们都想买一点尝尝,但卖米酒的老乡一看我掏出的“解放区币”坚决不卖,因为当时孝感县用的是银元,解放区币只在东北、关内一带流通用,第一次感受到了“有钱没处花”的滋味。好在这位老乡看到我们是人民的部队,非常热情地主动送了一些米酒让我们品尝,但我说部队有纪律不能白喝。这下老乡可急了说;“我兄弟也在你们队伍里,三年前跟着李先念的5师走了至今没有音信,你们解放军都是我的亲人,尝点米酒算什么。”就这样我们第一次品尝到了甜润爽口的米酒,也感受到孝感人民对子弟兵的热爱。

进入孝感就到了南方,当时正值6月初,咱北方人,特别是东北人,无法适应当地酷热的气候。而那时候我们都是全副武装地行军;每人负重都有几十斤,就在无遮无烂的太阳地里急行军、强行军、追击敌人,有部分东北籍新入伍战士出现水土不服;呕吐腹泻不止,发作起来,头痛眼花、口干舌燥;脉搏、呼吸加快,恶心呕吐,有的还拉稀。论起防冻、治冻伤,我们四野军医、卫生员都有一套。可打摆子这些症状,没有治疗南方病经验的医生,也搞不明白这是个什么病,就算确诊了,也没药治呀。政府干部帮我们找来当地老中医配制中草药协助、指导我们救治,使我们战±很快恢复健康。

……

6月底我们炮一师胜利到达汉口,7月初从汉口渡江,大炮装满渡轮向长江南岸开进。战士们高唱着;下江南,下江南……取京沪,夺武汉,拿下两广和福建,解放同胞两万万!的歌曲挥师南下。挺进湖南,广西,大战粤桂边,一直打到海南岛的天涯海角以赫赫战功书写了一幅壮丽的战争画卷。

从北到南我走过很多地方,但最让我难忘的还是孝感这片热土。就像陈毅元帅所说的:“人民群众用小轮车推出了淮海战役的胜利”一样,四野炮师能顺利通过澴川大地,同样离不开孝感普通民众的汗水与牺牲。希望人们能够记住那些为着人民的解放而英勇斗争的勇士们,进而倍加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为建设更加美好的未来而奋斗。

让我没想到的是,事隔50年的1999年我随单位搬迁到孝感,荣幸地成为孝感居民,在以孝感天的董永固里安度晚年。硝烟弥散在历史的天空,红色记忆却永远铭刻于心!60年,孝感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孝感人民继承了光荣的革命传统,在经济、政治、文化、生活等方面获得了长足发展,更成为全国闻名的孝文化名城。

口述:三江集团离休老干部:牟义芳

整理;范昱、仁义

2010年2月

血战闻家台——赵兴元

赵兴元,男,汉族,1925年1月生,山东省章丘市前营村人,1939年7月参加八路军,1940年6月入党。14岁参加革命,历任战士、班长、排长、指导员、营长、团长、师长、副军长、黑龙江省军区政委,旅大警备区副司令、政委。赵兴元同志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战争年代9次负伤,荣立特等功2次、大功6次、小功7次,被授予“模范党员”、“文武双全的全面英雄”等荣誉称号。33次见到毛主席。1950年参加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并作为战斗英雄代表出访前苏联。

1947年至1950年任东北民主联军第3纵队7师20团(后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第40军118师353团)1营副政治教导员、营长。西北风卷着鹅毛大雪,横扫辽河北岸。天灰蒙蒙的,气温降到零下三十度。战士们顶着寒风,踩着积雪,追着敌人的踪迹紧赶。天擦黑时,部队赶到了闻家台一带,新五军终于又被我们抓住了。

这是1948年年初。年前,我们各路大军在东北解放军首长的指挥下,以出敌不意的奔袭动作,突然进到沈阳以北、以西地区,围法库、克彰武,数日内歼敌一个多师,打响了冬季攻势的第一炮。敌人慌了手脚,为保沈阳之安全,忙拼凑起十五个师的兵力,从新民、沈阳、铁岭一线,分左、中、右三路向我们压来。敌人被调动出来了。战斗就是由对左路敌人——新五军的合围开始的。

我们三纵队奉命迂回至法(库)新(民)公路以东,首先把敌人的退路切断,接着便兜着敌人的屁股朝北打,与兄弟部队互相配合,在辽河北岸的雪野里对敌展开了围歼战。几天以来,新五军就像一只被困的野兽,到处乱窜:在深井子、叶家窝棚遭我打击后,先跑到安福屯,又跑到周家屯,最后在我两支部队的夹击下,仓皇逃到了闻家台。闻家台只是个不到三百户人家的小村子。陈林达把他的军部和一个师的残部、一个炮团、一个特务营、以及一大堆后勤辎重,加上个保安团,统统塞进这个点子大的地方,大概是认为我们不会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再去追击它,就是追,他也可以利用闻家台周围这一大片开阔地阻住我们;只要能再坚持那么一两天,另两路敌人往这边一靠拢,也就万无一失了。可是敌人估计错了,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子扑上来四个团,一把揪住,按倒就打……援兵呢,早给它安排了对手,多半是靠不过来了。

天刚黑了下来,闻家台完全湮没在一片炮火中。三营已经打上了,我们还在村外一个斜坡上待命。赶路时出了一身汗,猛一停下,实在冻得不行。战士们在雪地上掏了一个个雪洞,把脚放在里面。卫生员不住地督促大家活动活动,战士们却没有几个动的,都静静地听着。在我们右前方二三百米处正是三营战斗的地方,那里枪声激烈,爆炸的火光一闪一闪,不时传来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接着又像退潮似地落了下去。凭经验,我们知道三营正在经历一场恶战,而且显然还没有冲进村去。

……

我围着大院走了一转,命令各连利用敌人的死马和木头、雪块做些工事;把重机枪架在墙头上,六○炮架在房顶上,小瓦斯炮架在屋檐下。营的指挥所就设在房顶上敌人留下的一个工事里。

两点整,我们的炮向敌人开火了。

二连的战士们,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向开阔地段冲去。小河当中的雪很深,战士们一脚深一脚浅地非常费劲。正在这时,那幢小平房里,两挺机枪突然哇哇地叫了起来。战士们一个一个地倒下。打六○炮,怕伤着自己人,轻重机枪又无法压住它,我急得大喊:“同志们,用手榴弹干呀!”战士们立刻甩起手榴弹,一阵轰轰的爆炸声过后,敌人的机枪哑巴了。战士们杀声震天,一鼓作气冲过了小河。

一场短兵相接的肉搏战在小平房跟前展开。有的战士从敌人身上冲过去;有的战士用刺刀戳倒敌人;有的战士用小平房旁边的苞米秸压在敌人身上,后面的战士又从苞米秸上踩过去。经过一场拚杀,二连拿下了小平房,不待命令就又向闻家台冲去。谁知敌人都挤在这一带了!凭着照明弹的亮光可以看见,敌人的钢盔像葡萄嘟噜似的,挤挤挨挨,层层叠叠。无数层敌人堵在村边的围墙上。冲上去的战士用刺刀挤都挤不进去,反而被成群的敌人推了出来。这时手榴弹随便一扔,敌人便会倒下一堆。可是敌人居高临下,打我们也很容易。打来打去,双方伤亡都不少。最后,敌人竟使出了灭绝人性的绝招:将那些倒下的伙伴抬到阵地前沿,不管断气的,没断气的,也不管轻伤重伤,一起往上堆,筑成了一道肉垛子,抵挡我们的冲击。一时,鬼哭狼嚎,我们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只好暂时停止了攻击。

……

战斗打成了对峙。我们以那幢小房子为依托,不断地用手榴弹和轻重机枪朝着敌人的前沿打,敌人显然也感到了小房子对他们的威胁,便拚命反击。于是小房子成了敌我双方争夺的焦点。一场场剧烈的争夺战就在这里展开了。

敌人反击的次数是数不清了。最后,敌人涌出两支部队,插到了我们这个大院和小房子之间,割断了我们和小房子的联系,并包围了小房子。我紧靠着院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只见小房子周围着着火,半个房角已经塌下来,似乎里面什么也没有了。但是,只要敌人一靠近,里面就又响起枪来。从这断断续续的枪声中,我们知道房子里还有我们的人,但是究

竟有多少人,他们怎样了?

事后才知道,守卫这幢小房子的是二连的一个班,打下敌人几次反击以后,只剩下三个人了:一个是副班长吴登文,一个是机枪班副班长老张,还有一个战士常学理。打得最激烈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就靠着一面窗子,用大锅、水缸做掩体,拚死坚持着。由于小房子附近敌尸遍地,敌人也不大好往里冲,于是就一个劲地往里掷手榴弹。有一颗手榴弹落到了他们身边。吴登文身上三处负伤,满脸鲜血。老张的右手被弹片打穿了,手上的血流满枪筒,一下子昏倒在大锅旁边。只有常学理隐蔽在水缸里,没有碰着。

老张的机枪一停,敌人以为他们全完了,喊着要冲进去,却又不敢马上进去。吴登文忍着伤痛,爬到老张的身边,咬紧牙说:“老张,醒醒,你我都是党员啊!”老张醒过来,猛地掏出手巾,把伤口缠好,端起机枪又靠上窗台。这工夫敌人已冲到门口。他一个连发,敌人又倒下了一片,没打死的便呼呼隆隆退了下去。

敌人看看硬冲冲不进,便用火箭筒打,把房顶都打歪了;又用汽油弹烧,结果没把房子点着,却弄得房子周围尽是火,把雪都烤融了。折腾了一阵,最后敌人调来了军官团的一个排。

敌人这次攻击来势特别猛,一下子就涌到了房门前。常学理被震昏了过去。吴登文又一次负伤,倒在大灶旁边,大锅正好压在他的身上。老张还在抓着机枪射击,一扭身看见十几个敌人已冲到大门口。他把枪一推,抓起几颗手榴弹,几步抢到了门口,叉开两腿,扬起手,迎面挡住了敌人,大吼一声:“不许进来!接着,一反手扯掉了弹弦,把一束手榴弹一下子顶到了为头的一个军官肚子上……

这时,敌人也只剩下了五六个。他们闯进屋,一看没动静,得意地喊起来:“他妈的,全都死光啦!”倒在大锅下面的吴登文腾地跳起来,举起一束正在冒烟的手榴弹,朝着那惊呆的敌人甩过去。他自己也中弹牺牲了。

常学理被手榴弹的爆炸声惊醒,四下里看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他用尽全身力气从水缸里出来,爬到窗边,从敌尸中把机枪拖出来,装上子弹,小房子里的机枪又响起来了。

……

天亮的时候,敌人又发起了一次规模最大的反冲锋,这次敌人不是攻小房子,却来直接进攻我们的大院了。

敌人摆的阵势是:左路约五个排,中路是二百余人的军官大队,右路约有一个营。攻击一开始,就集中了所有炮火向我们轰击,打得满院子烟火腾腾。敌人把看家的本钱一个军官大队都使出来了,用意很明显:企图煞下我们的威风,压住我们攻击的锐气,挺过一个白天,等待援兵的到来。来势虽凶,实际上是虚弱的。在这关键性的时刻,就看我们能不能顶得住。我翻身上房,站在房顶上大喊:“同志们,拿出我们的威风来!敌人想把我们赶出大院,我们一定要把敌人打回去!我们要人人刺刀见红,看看是敌人硬还是我们硬!”

一场决死的战斗展开了。

……

我沿着大街回到了突破口,又回到小房子那里。看小房子还在燃烧着,已经不成为一个房子了。但我似乎仍然看得见在这里进行的那场殊死的战斗,看得见那些以自己的生命扼住了敌人咽喉的英雄们,看得见那个把腿深陷在雪堆里、倔强地把手伸向闻家台的、不知名的同志……“我们是过得硬的队伍啊!”我缓缓地把手伸进衣袋,抓住了那叠决心书,口里轻轻地念出了那一连串英雄的名字:齐继忠、吴登文、常学理、老张……

——摘自http://people.com.cn

红旗插上翠微峰——夏绍林

夏绍林,(1914-1984),安徽六安人,1955年大校,老红军,平型关战斗任686团连长、黑山阻击战任11纵33师97团团长、江西剿匪任48军144师副师长兼430团团长,建国后曾任江西抚州军分区司令员、江西省军区军职顾问。

1949年春,我第四野战军继平津大捷后,为了乘胜追歼残敌,解放江南人民,跨黄河渡长江,浩浩荡荡长驱直下。

8月29日拂晓我军解放了宁都城。当时城内店门紧关,群众大部分被黄匪镇中胁迫离城。匪首黄镇中在离开宁都逃奔翠微峰的时候曾大肆造谣惑众:“土八路只有土枪土炮,他们没有大炮,拿不下翠微峰,他们待不长,只是路过一下就要走的。”并且还颁布了所谓八大杀令:“凡此次解放军所到之处,地方人民有欢迎和协助者,将来地方收复时,一人欢迎者杀一人,一家欢迎者杀一家,一村欢迎者杀一村……”

黄匪镇中是怎样一个人呢?早在红军离开广昌突围时,黄匪便叛变了,当了国民党挺进队长,直至解放前担任匪豫章山区司令兼伪江西省第八区行政督察专员为止,在他所到之处,横征暴敛、敲诈勒索、谋财害命、霸占人妻、抓丁拉夫、草菅人命、施行恐怖政策、残暴至极,十五年来血淋淋的统治,弄得宁都及其附近十多个县阴霾四野、民穷财尽,濒于绝境。

黄匪并在附近各县遍地撒满了他的特务组织“正义社”、“促进会”、“一贯社”、“戡乱队”……,从事控制活动和监视人民的言行。凡是有共产党嫌疑的就杀。他的政策就是蒋介石亲传的秘方:“宁肯错杀三千,不能放走一个”。1949年我军突破长江“天堑”,挥戈南下以后,黄匪死到临头更是疯狂杀人。临上山前他还在宁都城内撒满了特务分子,并且扬言:即使解放军把翠微峰打下,也抓不到黄匪。当时这个匪首就盘踞在离宁都十余里的翠微峰。

师党委和宁都县委决定迅速拔掉翠微峰这个钉子。

黄匪镇中其所以最后龟缩到翠微峰,在他的“如意算盘”中也是有根据的。他认为凭借翠微天险和他拥有的实力,任凭解放军有三头六臂也难飞上翠微峰。他并认为解放军是待不长的,只要在翠微峰上坚持一个时期,第三次世界大战一爆发,蒋介石乘机反攻,他在这里来个里应外合,天下还是黄家的。所以当1949年4月我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渡长江的时候,黄匪镇中就选择了这块地方,准备负隅顽抗,等待时机。

翠微峰的确是个十分险要的地方。它位于宁都西北十余里之处,是翠微主峰及其周围的雄狮峰、母狮峰、观音山、太阳山、大石寨、马脑寨等山峰的总称。各山矗立,峰峰如剑,削壁千仞,高耸云霄。各峰之间互不相连而又距离很近,最远不过一二百公尺,形成狭窄而又阴暗的深谷,极利防守不利进攻,真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据说在太平天国时,农民军曾围攻数年而未能拿下:土地战争时,这里也曾一度是大块苏区中的一个小白点。因此反动派把这个地方称之为“太平山”,黄匪镇中曾经十分得意地说:“翠微诸峰真乃上帝为我设计之天然险地也。”

正当敌人狂吠之际,我军已神速地把翠微峰包围得像铁桶一般。接着由师长张书祥同志率领参加战斗的各级指挥员对翠微峰的地形和敌人的工事设置,火力配备等情况,进行了周密的侦察;又找老百姓和投降过来的匪军了解敌军实力、装备、内部道路等,经过将近半个月的侦察了解,敌人的大体情况已为我所掌握。

为了确有把握地消灭敌人,在军党委的指示下,我们决定集中优势兵力:由432团担任主攻,并配属师山炮营和428团1营。军又配给我们一个野炮营,并以430团两个营为师预备队。我们的兵力相当于敌人两倍以上。

……

从8月30日包围了翠微峰,到9月19日我们就将翠微峰之外围据点,像清除垃圾一样,一堆堆地扫掉了。在给予外围分散孤立之敌以沉重的军事打击的同时,我们还向敌展开了强大的政治攻势。一方面利用喊话,发宣传单和组织敌军家属写信等方式,宣传我党我军宽大政策,揭露黄匪的欺骗宣传,指出他们的光明道路,说明我们就是当年毛主席领导的红军,是解放被压迫、被奴役的劳苦群众的,从政治上来瓦解敌军;另一方面我们还有意识地向敌透露我们坚决解放翠微峰的决心,不时地向敌阵地打燃烧弹,丢汽油桶(桶内装有炸药,从山上向下滚,响声很大)从精神上来震撼敌人。这些工作很有效,从9月10日至18日就先后有据守太阳山的敌人一个排,朝阳山匪特务连的一个班,一线天一个班纷纷向我投降。

除此之外,我们在总攻之前,还采取了各连每天晚上轮流向敌进行袭扰的措施,这就既便于疲惫敌人和查明敌人明暗火力点,又容易给敌人造成一种错觉,那就是解放军惯于夜战,白天不会进攻,并使敌不知我们是真打还是假打,是从这里打,还是从那里打,是今天打,还是明天打,以便搞得它头尾难顾,心神不定,疲惫不堪。在这一段时间内,为了使敌人深信我们没有炮,我们的大炮始终“一言未发”。

9月23日凌晨,天气格外明朗,战士们的心情也和天气一样,格外舒畅。在九连阵地上,战士们静静地趴在进攻出发地,急切地期待着炮兵老大哥运用不同口径的大炮奏出那胜利序曲。

在六连阵地上,肖指导员,这位年青又富有政治工作经验的政工干部,一会儿跑到这儿检查突击组的各项准备工作,一会儿又跑到那里鼓励爆破组胜利成功的信心。这时战士们个个都像拉满弦的弓箭一样,只要一声令下,就会立即穿云破雾,英武地出现在敌人的面前。

在炮兵阵地上,战士们把准备在大炮旁边的炮弹擦拭了一遍又一遍,整整齐齐地堆放在那里,只等指挥员一声令下就要大显神威。

在师指挥所里,张师长全神贯注地看着手表上的秒针一秒一秒地移动。当时针与分针重叠在6字上的时候,他挥了挥手,四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数十门大炮怒吼了,敌阵地顿时硝烟弥漫,烈火熊熊。炮声震撼山谷,宛如山洪暴发,万马齐奔。敌人没想到我们有这么多的大炮,也没有想到善于夜战的我军会在白天发起总攻。我们从望远镜里看到山顶上的敌人在浓焰烈火下像被山火烧着了的野兽一样到处乱钻乱窜。

三十分钟的炮火准备以后,两颗绿色信号弹升上了天空,五把“刀子”从四面八方猛力地插向敌人心脏。

……

在九连占领母狮峰的时候,从西北角插进的尖刀四连又被阻在雄狮峰寨墙前的一座拱形小石桥前。地堡像雄狮的爪子一样抓住了四连不放,枪弹疯狂地朝小桥卷来,打得沟水哧哧作响,三个突击班连续冲锋三次均未突破,三排长也光荣牺牲。指挥所当即命令四连暂停冲锋,开展战地民主、讨论对策。九班长李务官抢先发言说:“我在桥头发现,咱们的火力打不到敌人地堡侧面的枪眼,如能把地堡侧面火力压住,部队可从石桥底下钻过去。”指导员马上亲自侦察,认为有理。正当火力组向右迂回还未来得及对准敌人火力点的时候,“哒哒哒”,九连从母狮峰西麓支援的机枪火舌紧舐着敌地堡东侧的枪眼。李务官同志带领一个突击组从桥右边顺利地钻过去了。迅速地占领了三段寨北部之寨墙,消灭寨墙内敌人四十余名,歼灭匪独立团团部及一个营部,接着一口气登上了三百多尺高的石梯,歼灭雄狮峰的全部守敌。

……

鲜艳的红旗插上了翠微峰。至此,准备了二十余天的战斗结束了,原计划三至七天拿下翠微峰,现在只用了九小时便全部解决了。除击毙、投降者外,并生俘敌匪首江西省第八区行政专员兼豫章山区绥靖司令黄镇中,副司令李馥斋、汤宗威、吴楚山,参谋长刘纪文等,其他大小匪徒一千八百余名,也无一跑掉,全部落网。

黄匪被俘的消息传出之后,附近几十里的群众连夜像潮水般地朝翠微峰涌来,无数的群众落下了热泪,他们感谢共产党、解放军为他们除了大害。

我和张师长、钟政委并肩站在路旁,看着凯旋而归的战士手上端着上着刺刀的明晃晃的步枪,迈着雄

壮的步伐,压着长长行列的俘虏走来,心情感到十分舒畅。张师长以蔑视的口吻说:“黄镇中虽然张牙舞爪,不可一世,但是在人民的铁拳面前,仍是不堪一击。”钟政委也说:“是啊,我们有毛主席的军事思想,有林总的战略战术,有像王玉坡、贺江春、刘荣那样的战士,任何坚固的堡垒也会被打得粉碎的。”

人群向东南蠕动、蠕动,一直蠕动到宁都城内,好久,好久还没有散。

——摘自《红旗插上翠微峰》

解放沙市——杨晨光

杨晨光,原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13兵团49军147师439团参谋长,参加过解放沙市战役。后曾任航空工业部六院六所所长。

1949年初夏,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49军13兵团147师439团从天津出发,经河北、河南,跋涉数千里,到达了湖北荆门的马良集。

根据上级指示,我团在这里集训。我当时任439团参谋长。团里战士大部分是辽沈战役前入伍的东北人,在冰天雪地里打仗是内行,一到南方水乡就不适应了,这成了渡江作战的一大难题。战士中会游泳的很少,各连有一两个,都成了宝贝。但是大家练兵的热情很高,一天到晚,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在水里游来游去。经过一个月的训练,一般都能游十来米远了。通过政治动员和军事训练,战士们憋足了劲,一个个摩拳擦掌,表示要在战斗中杀敌立功。

……

这时,1营报告,荆州守敌100多人向东逃窜。我1营、2营先头部队,虽然两面追截,但是隔着一条河,距离又远,没有截住。敌人钻到沙市去了。看来,敌人想放弃荆州,全部龟缩到沙市,妄想集中兵力与我军较量。我马上把包围圈缩小,将1营从荆州调到沙市北边,沿着公路两侧部署;2营在沙市西边,沿长江大堤及其以北部署;东边有兄弟部队配合行动。

部署好后,我回到武德中学团指挥所,向团长、政委汇报了情况,团首长传达师部命令,要我们白天隐蔽休息,准备夜间进攻。随即召开营长、教导员会议,进行了战斗动员及具体的战斗部署。我和2营干部看完地形后,考虑到夜间进攻的一些问题,团长南士云和政委徐宾带着团部人员匆匆走来,团首长向我传达军司令部命令,敌人企图夜间逃跑,我团必须立即发起进攻,越快越好。我马上召集各营长开会,传达上级命令,决定1营从北向南,沿公路两侧进攻;2营从江堤两侧及其以北地区进攻。

9点多钟,冲锋号响了!寂静的战场刹时枪声大作,一片烟雾火海,各连战士在机枪的掩护下,跑步前进。我跟着2营营部一起在观察所指挥战斗。战士们打得英勇顽强,在前进中遇到一个水塘,有几个战士为了抢时间,就想涉水冲过去,结果一下水就没了顶,有的战士勉强爬了上来,但还是有2名战士牺牲了。部队只好绕道前进。在火力掩护下,部队顺利地通过了许多障碍,逼进敌军。在距离敌人二三百米的地方,遇到了铁丝网、乱木桩等障碍,明碉暗堡交叉布设,形成了火网地带,前头的部队纷纷报告:冲不动了!处在敌人机枪射程之内,冲不上去,是最危险的。根据报告得知,冲在最前头的5连连长孙良鸿牺牲了。

孙连长确实是个好战士,他魁梧的身材、黑黑的脸膛,左眼角有块红疤,据说是小时生病没钱医治留下的。他作战一向积极勇敢,这次战斗特意选他担任尖兵连的任务。

我命令各连,轻重机枪一齐还击,坚决压住敌人的火力。这工夫,1营也来报告,敌人的地堡太多,火力封锁严,先头部队冲在一个土坡下,也不能前进了,营部和一个连隐蔽在一间破房子里,伤亡很大。

我们的部队刚到南方,不知道南方的房子是芦苇壁做的墙,只抹了一层薄薄的泥巴,挡不住子弹,用它做掩体,吃了很大的亏。看到这种情况,我非常着急,马上用电话向团指挥所报告,请求炮兵支援,团首长当即答应调炮兵上,支援步兵作战。

……

就在这个时候,我团“九二”步兵炮上来了,因为离敌人太近,不能用马驮,一个班抬一门炮,一步步抬到阵地,战士们都累坏了,一个年轻的炮手董风林站在我面前,大声报告:“参谋长,我们来了。”我高兴地说:小董,你们来得好,你们来了,胜利的消息也就来了,要狠狠地打。大家把“九二”步兵炮抬到5连阵地后边,迅速筑好工事,董风林很快瞄准,对着中心大地堡就是一炮,可惜没有打中,调整好角度,又开了一炮,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敌堡被摧毁了(据当时的参战战士王云洪老人回忆,当时打了三炮,第三炮中了敌堡)。敌人从地堡里往外四处奔逃。我命令司号员赶紧吹冲锋号,号还未响,前沿阵地上的战士似猛虎下山一样跳出掩体,冲杀上去。我立即把战斗情况,特别是炮手董风林的事迹向南团长作了汇报,团首长当即让我宣布,给他记大功一次。

随后,团指挥所和二梯队3营都过来了,2营的3个连已攻入了市区。这时,我站在高处一望,见1营有部分人未上来,仔细观察,才知道1营正面的敌人,不知道他们的指挥所已被摧毁,还在负隅顽抗。我立即命令3营派一个连,从市内迂回到敌人后边去,几分钟工夫,敌人全部被俘,1营的队伍也上来了。东边的友邻部队也和我们会师了!

沙市战斗,从上午9点左右打响,到下午3点多钟结束,共进行了五六小时,打死、打伤和生俘敌人460余名。

战斗结束的第二天,我们召集全团干部在沙市周围看了战场地形,进行了战地讲评。第三天,兵团司令部来到沙市,程子华司令员给干部们讲了话,鼓励我们继续前进。第四天我团就过江南去了。

——摘自《红记忆·解放系列报道》

四平攻坚战——唐青山

唐青山,1918年出生于四川蓬安,1932年参加游击队,后改编进入红军,屡立战功。解放战争时期,他任东野1纵1师1团团长,后升为38军113师师长。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1947年的夏季攻势,以四平攻坚战的结束而结束。当时的四平,被国民党中央社吹嘘为“固若金汤”,可四平的大门,很快就被我军撬开了。

这时三战四平,战斗从发起到撤出,持续的时间比较长,长达半月有余,其紧张、激烈、残酷的程度,都远远超过了前两次。

在这次四平攻坚战中,我团担任主攻,上级命令我团从四平的西南角屠宰场方向突破。

四平市东北中部地区的主要交通枢纽,是东北战场举足轻重的战略要地。驻守四平的有国民党第71军87、88师,15军54师、53军一部,以及保安团等杂牌部队,共三四万人。

……

6月14日晚八时,总攻开始了。

我们一团是一营在前,担当主要突击任务。一营营长孟涛和教导员克慢夫,在接受任务时表示:“我们坚决打开突破口,保障团主力顺利攻入四平!”在战斗中,营长孟涛亲自掌握突击队,组织火力掩护。

二连是一营的尖刀连,这个连在秀水河子、肥牛屯战斗中,都是冲在最前面的。在攻打新站及张麻子沟伏击战中,也都是突击队。该连是著名的“何万祥”连。可是,部队发起总攻后,突击队在第一道水壕边受阻,几次冲击都没有冲过去。一营教导员亲自来报告说:冲锋到齐腰深的水中才发现,水里还有一道铁丝网。连长急的眼里冒火,他匍匐在最前沿,经过仔细观察,发现前面的这道水壕,宽20多米,事先侦察时,水并不深,谁知敌人不仅在水下设置了铁丝网,还将下游300米处的一道拦水坝堵死了,憋得水位升高,水深没顶,加上敌人猛烈火力的封锁、压制,我突击队根本无法从这里通过。

根据情况的变化,我们只好把突破点,该在那条拦水坝上,不惜一切代价,强行突破。这道水坝,顶部宽只有一米左右,虽然水已从坝顶漫过,但很浅,人可以直接从坝顶趟过去。敌人发觉我突击部队陆续从坝顶上冲过了水壕,便把几个方向的火力都集中转向水坝。特别是水壕对面那座圆形的大碉堡,从里面射出的重机枪火力,死死地封锁着水坝,对我突击部队的威胁极大。我方为迅速撕开突破口,也集中用很强的炮火,压制敌人的火力,又有夜幕的掩护,部队如潮水一般,一波紧跟一波地从堤坝上冲了过去,一营上去了,二营上去了,团机关也上去了。到拂晓前,我们全团都突上去了。过了水壕,对面是一个山坡,部队顺着大斜坡一鼓作气地向前冲杀,一举占领了屠宰场。接着,又向外扩展、渗透,攻占了屠宰场附近的一大片地盘,大碉堡里的敌人,见势不妙,被迫后撤。

突破口打开了!

……

可是,敌人很快又组织了新的反扑,而且比第一次来势更猛。只见一阵山炮打来,地上就冒出一团团黑烟;同时,天空还飞来八架飞机,在头顶上疯狂扫射、投弹!前面,三辆装甲车开道,后面紧跟着300多名敌人,气势汹汹地向尚未站稳脚跟的二营压了过来。

二营的勇士们奋勇拼杀,一步也不退让。曹纬同志高呼:“同志们,沉住气,坚决把敌人打下去!”他一面指挥战斗,一面用步枪向敌人射击。突然,一颗子弹打进他的肺部,曹纬同志英勇牺牲了。他牺牲时年仅24岁。

战斗仍在艰苦地进行,开始了逐街、逐巷、逐屋的争夺,形成胶着的拉锯状态。

……

经过一昼夜艰苦奋战,我们终于坚持过来了,定住了敌人整整一个白天的狂轰滥炸。黄昏以后,饭才从后面送上来。我见炊事员挑着饭上来了,忙问:“哎呀,你们来了,带的什么呀?”

炊事员递给我一个军用水壶,说:“团长,给你吧。”我伸手接过来,拧开了盖,一股酒香扑面而来:“真的太好了,是酒!”

平时炊事员知道我爱喝酒,特意给我带来了一水壶。

送来的是高粱米饭。虽然是处在出生入死的战场上,可平时也吃不上大米白面。

大家吃了一些东西,部队借助夜幕又继续向前攻击。指挥所也搬出了碉堡,又向前推进了几排房子,设在一个临时挖的地洞里。战斗进一步往纵深发展了。

第二天,战斗依然十分艰苦激烈。不过,铁路以西基本被我军占领了,当时的任务是,一个营打一条街,一直打到天桥附近。

第三天,整日大雨滂沱,平地积水盈尺,战斗呈僵持状态,没有多大进展。

就在我们打进四平的第三天晚上,三师上来把我们一师替换下去了。因为我们师伤亡过大,已基本失去攻击能力了。就拿我们一团说吧,全团2600多人,撤下来后,仅有千余人了。

我们从前沿撤下来三天,部队还没有来得及休整,兵员也无法及时补充,又被调到莲花街,去打敌增援。这股增援的敌人,是从开源来的。当时,我们的兵力弱了,可是,由于全体指战员们的英勇战斗,还是把增援的之敌挡住了,并歼敌一部,使其大败而退。

三师上去后,在四平街又坚持战斗了半个多月,后因城内敌人兵力过多,敌人从沈阳、长春、吉林派出的增援部队,纷纷赶到。我军便主动撤出战斗,不再继续攻城。

四平攻击战,虽然久攻不下,没有全歼守敌,而且我们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却取得了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胜利,不仅彻底打破了敌人大力鼓吹的四平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的神话,也摇撼了沈阳、锦州等城市守敌据城顽抗的信心。同时,也使我军取得了城市攻坚战的宝贵经验,为全面大反攻准备了必要的条件。

在四平攻坚战中,我们团的一营被纵队授予“四平突击队”的光荣称号,师里还分别授予二连、三连、六连、七连为“钢铁连”“迅速果敢”“神勇突击”“英勇顽强”的荣誉称号,各赠予奖旗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