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古典主义文艺理论的奠基人(1 / 1)

贺拉斯(Quintus Horatius Flaccus,前65—前8年)是罗马帝国时期古罗马皇帝奥古斯都治下的著名诗人和文艺理论家。公元前65年出生于意大利东南部的韦努西亚[1],即今韦诺萨。他的父亲原来是奴隶,但在贺拉斯出生前已获得自由并小有资产,使他有机会在罗马受到当时最好的教育,不仅获得知识上的训练,而且在品德上也得到了砥砺。[2]这段生活,有利于他日后在上层社会的生活和对罗马社会的描绘。

公元前45年,贺拉斯去雅典最著名的哲学学校和罗德岛的修辞学学校接受教育,正像他在致佛洛儒斯的信中所说的,在柏拉图学园所在地的“阿卡德穆斯的园林中寻求真理”[3]。当时在政治上拥护共和制度,追随反对军事独裁者恺撒的布鲁图(约前85—前42年)。在罗马内战时期,和当时在雅典的罗马共和派青年们参加拥护布鲁图的一方,同恺撒的继承人屋大维(即日后的奥古斯都)一方作战。结果,公元前42年,布鲁图一方在马其顿腓力比战役中,败于屋大维。不久,贺拉斯由于罗马政府颁布赦令而重回意大利,其时,家产已被政府没收,生活陷于贫困。

贺拉斯于公元前39年左右,来到罗马任低级税务官吏。翌年,由当时罗马最著名的诗人维吉尔(前70—前19)年和杰出的史诗诗人瓦里乌斯(生卒年不详),介绍给奥古斯都的主要政治顾问之一的麦凯纳斯(生年不详,卒于前8年)。当贺拉斯的《讽刺诗集》第一卷于公元前23年出版后不久,麦凯纳斯赐给他萨维纳山区的一所舒适的庄园。从此,贺拉斯作为受麦凯纳斯庇护的文学团体的一名成员,得以安度宁静安逸的悠悠林下的田园生涯,安心从事创作,再也没有担任官职。其间往来于庄园和罗马之间,由于麦凯纳斯的关系引起当时罗马皇帝奥古斯都的注意。后者不计前嫌,不因诗人曾参加其政敌布鲁图的军队而歧视他,盛情邀请诗人担任他的私人秘书。诗人借口健康欠佳而婉拒,奥古斯都不但不因此而忌恨他,彼此间的关系更形密切。贺拉斯对奥古斯都也深深爱戴。继维吉尔,在公元前20年左右,贺拉斯实际上成了当时罗马帝国最伟大的诗人。公元前17年,奉奥古斯都之命,为罗马每隔110年举行的世纪庆典创作《世纪之歌》,从而获得很高的荣誉。庇护贺拉斯的罗马权贵麦凯纳斯于公元前8年去世后不久,诗人也去世了。

贺拉斯一生撰有多种诗作:《讽刺诗集》两卷,第一卷发表于公元前34年,第二卷发表于公元前29年;《长短句集》,发表于公元前28年;《歌集》四卷,前三卷发表于公元前23年,第四卷发表于公元前13年;《世纪之歌》,发表于公元前17年。其中,对西方文学的创作发生重大影响的是《歌集》。这些诗歌的题材丰富多彩,表明诗人是希腊抒情诗的杰出继承者,主要是歌唱爱情、醇酒、大自然、友人、节制等,其中也有一些是谈到奥古斯都和麦凯纳斯的。

此外,对西方后世的文艺创作和文艺理论都有深远影响的,是由后人编集的三卷《书信集》。其中第一卷,包括致恩主麦凯纳斯以及佛洛儒斯等的十九封书信,以及跋。其中讲到,他由于年纪老迈,放弃抒情诗的写作转向其他领域,关注哲学和灵魂的疾病的治疗;提请青年通过荷马等的作品关注道德哲学;告诫青年女友要追求哲学而不要无视哲学;劝诫同时代的抒情诗人提比卢斯不要过于敏感和悲怆,邀其到他的庄园中来会晤他这个幸福的伊壁鸠鲁学派分子[4];声称只有“处世不惊”,才能使人幸福[5];向其恩主麦凯纳斯表明其独立的人格,为此可以奉还其所得的一切赏施[6];满足于在庄园的田园生活[7];强调人的幸福,不在于身居何处,而在于他的心灵的状态[8];祝贺其友人在关心自己的事业之余,尚能研究恩培多克勒的自然哲学和斯多葛学派的辩证法[9];声称真正的好人和聪明人,在于无所畏惧和人格上的独立[10];为自己的创作模仿希腊诗人进行辩解[11],等等。

《书信集》的第二卷,包括两封书信。其中第一封书信,就是被后世称为“古典主义的宣言”的《上奥古斯都书信》(也被称为《诗话》,本章以后提到它时,即以《诗话》名之)。根据古罗马传记作家苏埃托尼乌斯(约69—约122年后)《名人传》的记载,这封书信写作的缘起是出于奥古斯都大帝的责难。[12]当后者读到贺拉斯的诗篇,其中未提到过他,因此而责难诗人。贺拉斯写此信进行辩解:

念陛下任肩艰巨,为国家日理万机,

设礼教整饬民风,建雄师保意大利,

立法律改革社会,我将耽误了国事,

如果我喋喋不休,把您的光阴浪费。[13]

接着就对古罗马的诗人们进行系统的赞美,称颂他们创建了不下于古希腊诗人的伟业。后人名之为“古典主义的宣言”,实质上它是以古罗马诗歌的成就为出发点,号召建立同希腊文化相竞的古罗马文化,以与古罗马帝国的文治武功相匹配的文艺上层建筑。正是在这种意义上,这封书信具有超出古典主义宣言书之上的重大意义。此信,一般认为写作于公元前13年。第二卷书信中的第二封书信是《致佛洛儒斯》,主要是为其近来所以诗作不多进行辩解,声称他已青春不再时不吾待,而人们的趣味,有的喜欢长短句,有的喜欢讽刺诗,有的喜欢短诗。他自己在腓力比战役中尽丧资产,写诗当然是出于谋生的需要,但他自己不屑汲汲于追求财富,他声称,坚持生命的快乐在于享受节制、得体的生活,无论是在大小船只上,都应幸福地航行于生命的海洋中。

至于另一封《致皮索书信》,是诗人写给罗马贵族皮索及其两个儿子的诗体书信,主要是漫谈诗的创作和诗人的修养等。有的编者,将这封信编为《书信集》的第三卷。古罗马修辞学家昆体良(约35—约95年),在其主要著作《演说术原理》中,将这封书信定名为《诗艺》。[14]实质上这是一种误导,因为,它并未系统地探讨有关诗歌的理论,毋宁是一系列有关诗的创作、批评以及诗人的修养等不相连贯的告诫或箴言而已。

《致皮索书信》中,贺拉斯所讲的,尽管是有关诗的创作和诗人的修养等的不成体系的老生常谈,但在文艺复兴时期,特别是17、18世纪新古典主义占到统治地位时期,起到了几乎是支配的作用。

无论是《诗话》、《诗艺》,还是诗人其他诗作,虽然贺拉斯侈谈哲学,但综览他的有关著作,根本谈不到提出什么严格意义上的哲学观点或哲学理论,因此也谈不到他提出什么严格意义上的美学观点或美学理论。正因为这样,西方有代表性的美学史中,几乎都未将他列入进行讨论。[15]但是,这不等于他的诗作和书信中没有哲学观点。这点,正像比较文学的奠基人之一的洛里哀所指出的那样:

(贺拉斯)他的全部作品里都包含着哲学。他具有一种稀有的诚挚性,又有一种完全的自由风,他最能适应人类变幻而矛盾的天性中的神感,故他在这一类的诗人中永远可居第一席。[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