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犀牛最先还尝试保持着一种:自信与自尊。
他开着车,尽力保持着一种平静的神情,尽力优雅地踩油门,踩刹车,轻轻地鸣笛,尽力地不超速,尽力地克制住超车的屡次冲动,尽力地不去想那些关于撞碎身边那辆很便宜、很破的车的非高尚念头,也尽力地不去想那些关于撞烂前面那辆豪车的疯狂念头。
哦,活着,是不容易的事情,得时时刻刻地克制住许多、许多欲望。
好了,到了,停车场,下到地库。
这天杀的现代世界,停车场真是曲折幽深!地下一层没位子。
地下二层也没有。
那边还被堵上了,只好逆行。
呵,对面一辆车不早不晚,就在这时开过来。
竟然不给老子让路!
哇呀,还不给老子让路!
犀牛坐在车里。
犀牛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涌动,确切地说,是热血在沸腾。
犀牛心中的以上这些声音,本来是深深地埋在下意识中的,虽然它们不停地,不停地从泥浆的底部向上泛起,泛起,越来越响,简直如闷雷一样,但是,犀牛多少还是有一点儿自制力的,这点儿自制力仍然在告诉他,要平静,要优雅。
呸!这可真是不容易的事情。
这绝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犀牛做到了,可是转眼又做不到了。
瞧,对面这头犀牛气哼哼地下了车,口吐白沫,对着犀牛的车窗吼:
“逆行!知道吗,你逆行!懂不懂得交通规则,没素质,知道吗,你没素质——”
“没素质。”犀牛坐在车里,笑了,“嗯。”他说。
“就是为了‘素质’这两个字,”犀牛想,“老子至今还沉默着。”
犀牛没有说话。
“没素质!”那头犀牛愤怒地大吼着,大吼着。
犀牛笑了。犀牛打开车门,走下来,慢慢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抓起早就储备在那里的一条铁链子,碗口粗的铁链子,哗啦哗啦地响,犀牛哗啦哗啦地玩着这条铁链子,犀牛走回到那头犀牛面前。
“你要干什么?!”那头犀牛的脸色变了。
“我干什么?”犀牛笑了,笑得更加开心,笑得很灿烂。
犀牛“哗”的一声,高高向天空抖起那条无比沉重的铁链,“犀牛把它向着对面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