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夏,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第五次来到中国。8月6日,她历尽艰辛,一路颠簸,前往延安杨家岭毛泽东的住处,要完成她上次访华未能实现的愿望——见到毛泽东。在雨后初晴的延安杨家岭,毛泽东接受了美国记者斯特朗的采访。
此时的中国正笼罩在战争的阴霾之中。1946年6月26日,国民党不顾全国人民的强烈反对,进攻中原解放区,全面内战爆发。当时,国民党在军队数量、军事装备、后备资源及外来援助等方面,都明显地超过中国共产党。除此之外,国民党军队接收了侵华日军的大部分装备,又得到美国政府庞大的经济和军事援助,而人民解放军装备落后,在国际上也没有得到任何公开的支持。因此,对处于劣势的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人民革命力量能否打败国民党的进攻,党内一部分人存在怀疑和顾虑。为了谋求国内和平,许多中间派别人士也认为中国共产党应当进一步对国民党采取退让政策。与此同时,国际形势也发生了重要的变化,美、英等国与苏联之间开始“冷战”。在这种严峻的形势面前,敢不敢以革命战争反对反革命战争,能不能打败国民党反动派,便成了中国共产党必须迅速回答和解决的两个带根本性的问题。
针对党内部分人士对国际形势产生悲观估计和不敢用革命的手段反击国内反动派进攻的倾向,毛泽东发表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著名论断,这是他在与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谈话中提出的,在交谈中还有一段毛泽东纠正“纸老虎”一词翻译的趣味故事。
斯特朗是美国著名的进步女作家和女记者,对新闻事业怀有高度热忱和敬爱,积极参加进步的社会活动。她从1925年起多次访华,高度关注中国革命形势和战争进展。此次陪同采访的有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陆定一和担任临时翻译的美国医生马海德。
为表示对客人的礼貌,毛泽东特意穿了件稍好的蓝布衣服,显得和蔼而自信。在谈话过程中,斯特朗向毛泽东提了诸多问题,毛泽东一一解答。在毛泽东谈了对中国内战和前途的看法后,双方采访话题由国内形势转到了国际形势。这时,斯特朗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美国使用原子炸弹呢?如果美国从冰岛、冲绳岛以及中国的基地轰炸苏联呢?”毛泽东回答说: “原子弹是美国反动派用来吓人的一只纸老虎,看样子可怕,实际上并不可怕。当然,原子弹是一种大规模屠杀的武器,但是决定战争胜败的是人民,而不是一两件新式武器。”在此基础上,毛泽东进一步解释道:“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看起来,反动派的样子是可怕的,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从长远的观点看问题,真正强大的力量不是属于反动派,而是属于人民。”最后,谈到蒋介石发动的这场大规模内战的前景,毛泽东充满信心地说: “拿中国的情形来说,我们所依靠的不过是小米加步枪,但是历史最后将证明,这小米加步枪比蒋介石的飞机加坦克还要强些。虽然在中国人民面前还存在着许多困难,中国人民在美国帝国主义和中国反动派的联合进攻之下,将要受到长时间的苦难,但是这些反动派总有一天要失败,我们总有一天要胜利。这原因不是别的,就在于反动派代表反动,而我们代表进步。”①
毛泽东关于“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观点和说法,丰富和发展了此前列宁关于帝国主义是泥足巨人的论断,是革命思想的又一大创造。这一著名论断要求我们必须在战略上、在整体上藐视敌人,敢于同他们进行斗争,敢于去夺取胜利。毛泽东对于国际国内形势、对于反动派的本质、对于中国革命的前途所作的科学分析,鲜明地表达了中国共产党人不怕艰难、敢于胜利的革命精神,使革命人民在与帝国主义及一切反动力量进行斗争时,树立了对敌人“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的思想方针,认清了敌人的两重性,既不恐惧害怕也不掉以轻心,从而从理论上武装了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国人民,使他们极大地增强了同帝国主义支持的国民党反动派作斗争的勇气和信心。
毛泽东在与斯特朗的交谈中,还特别纠正了“纸老虎”一词的翻译。在采访过程中,尽管毛泽东关于“纸老虎”的形容贴切而生动,道出了反动派外强中干的本质,却难为了当时的翻译人员,因为英语的习惯用法没有“纸老虎”这样的组合词。据斯特朗回忆,毛泽东在用了“纸老虎”这个词后看起来很高兴,停下来看她是不是领会了它的确切含义。陆定一开始将其翻译为“scarecrow(稻草人)”,毛泽东讲这不是他想表达的意思,说不要用这个词,并解释道“纸老虎不是呆立在地里的,它不是赶鸟而是吓唬小孩子的。它的样子像一头凶猛的野兽,但实际上是纸糊的,一见水就软了”②。作了这番解释之后,毛泽东在谈话中继续使用“纸老虎”这个词,而且是用英语说的。于是,由“纸(paper)”和“老虎(tiger)”这两个单词组合,临时造出了一个英语中没有的词“paper-tiger”。
“paper-tiger”在以后为人们所熟知和采纳,成为翻译“纸老虎”的标准译文。
毛泽东与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这次历史性访谈,被广为流传。毛泽东关于“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论断一经提出,立刻传遍国内外,深入人心,产生了人们意想不到的巨大力量。这篇谈话后来编入《毛泽东选集》第四卷,题为《和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谈话》。1960年,斯特朗在《一个现时代的伟大真理——忆毛主席谈纸老虎》这篇文章中,怀着浓厚的感情回忆起这次谈话,表达了对毛泽东科学预见的由衷夸赞,她写道:“毛主席是十四年前在延安对我说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现在这已经成为有历史意义的名言了。”③
用“paper-tiger”翻译“纸老虎”是毛泽东的一大创造,这个词以后也成了毛泽东最喜欢说的一个英语单词,在多种场合使用过。毛泽东对“纸老虎”一词的英文翻译也成为中国特色词语翻译的经典译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