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特型实验钢材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弯曲，那个现在非得没有解决冷裂缝的问题，反而导致型材损坏，无法复原，这也就意味着这次以程工为首的切割重组实验也宣告了失败。”

听到这个消息后，赵国强心里只能徒增叹息。

秘书员小林并非专业人员，所以无法讲解其中的关键点。

但赵国强通过他的话已经自己分析出来了。

在切割重组实验过程中特型钢材应该是遇到了屈曲强度过剩的原因。

现在已经导致在重组最后步骤中重组压力倍增。

从而突破了极限值，最后不仅损坏了特型钢材还造成了人员伤害。

其实这个问题赵国强最早之前就留意过。

程工他们之所以坚持要切割重组，因为他们分析的导致冷裂缝出现的关键原因在于甲板型钢纵衔部位上的腐蚀问题，而解决腐蚀问题最有效的方式必然是切割重组。

可是赵国强当时很清楚切割重组过程当中，极易引发的就是屈曲力度过剩的问题。

当时赵国强在离开之前，原本想找程工谈谈这件事的想法。

只可惜那次可能是程工对赵国强在会上的发言有些意见拒绝了那次碰面。

赵国强当时对此心中也有些脾气，所以这个问题也没有向陈厂长反馈了。

第二天就直接离开了造船厂。

如今出了这事赵国强心里十分的不好受。

赵国强沉默良久，这时电话那头又传来秘书员小林的声音。

“赵工，你还在听吗？”

赵国强回应道：“在听，那个陈厂长不在办公室吗？”

秘书员小林无奈的道：“陈厂长一个小时前刚刚出去，他去处理程工的身后事宜了。”

一听这个消息，赵国强心中立马又是一惊。

“程……”

“程工怎么了？”

秘书员小林惋惜的道：“实验失败之后，程工想不开跳海了。”

“程工一向自负，而且之前在切割重组实验的时候他不仅向厂里立了军令状，还像上级领导立了军令状。”

“这次实验失败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

赵国强整个人一阵眩晕。

自己脸色大变，瞬间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手里的电话也掉落在桌面上。

虽然这次因为特殊会议上的事情，赵国强和程工之间的关系陷入僵化。

但一直以来程工都是赵国强十分敬佩的一位造船界的高级工程师。

他经历了这个国家从无到有的过程，他是老一辈同志当中最先提出建造军舰模型理论的一员。

在国内军舰刚刚起步的阶段，可以这么说程工是整个行业当中的前辈。

如果只是实验失败，赵国强或许对自己的自责还不会那么深重。

但如今这可是一条国之功勋的命。

电话那头传来秘书员小林断断续续的声音。

“赵工，你怎么了，那个还在听吗？”

“赵工，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如今程工已经走了，其实我们不能再失去您了。”

……

“赵工……”

电话里，秘书员小林的声音还在重复着。

然而此刻的赵国强已经听不到了。

一股巨大的眩晕感传递在赵国强的脑海中。

莫大的悲哀让赵国强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剧烈的绞痛感。

虽然有身体加强药剂的扶持，可是在巨大的自责感席卷全身的那一刻。

赵国强没有坚持住倒在了办公桌前。

赵国强这一晕，直接晕了五个小时。

在这五个小时里，赵国强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的脑海里盘旋着很多画面，自己有小米加步枪的年代。

看得见我们的同志凭借顽强的斗志，与侵略者展开着浴血的奋战。

和平年代我们的国家经历着百废待兴，困难和希望于一身的局面，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一个举世瞩目的时代变迁。

我们的城市和钢铁工业，我们的农村，我们的农民，我们的技术，我们的科研水平，我们这个民族的信仰力，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每一张笑脸的背后都承载着无数的血泪，每一张奋斗的画面都经历着无数的痛苦和挣扎。

在这个梦的最后，赵国强看到的画面是一缕血红色曙光来自东方。

……

“赵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赵国强睁眼的一瞬间，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

郑-燕就站在自己面前，赵国强睁开双眼的同一时间。

郑-燕拼命的趴在自己身上使劲的哭泣了起来。

在赵国强晕倒之后，郑-燕是第一个发现赵国强晕倒的人。

当时她正好去车间办公室找赵国强递交数据。

发现赵国强晕倒在办公桌上后，郑-燕立马通知了所有人。

第一时间把赵国强送到了轧钢厂医务室。

经过医生的检查，赵国强身体情况很好并未有任何异常。

医生判断赵国强是心力有所耗损，又或者是有伤心事刺激到了神经，所以才会暂时性的晕倒。

赵国强住进医院的消息很快传开，轧钢厂的各类领导，包括各个局的领导都纷纷闻讯而来，一时间整个医务室围满了人。

郑-燕知道赵国强当时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安静的环境。

所以郑-燕和科研团队的成员们，最后把赵国强送回了宿舍。

原本团队成员们都要留下来一起等待赵国强醒来，可是郑-燕深知赵国强最关心的还是眼下的实验工作。

她力排众议克制自己的情绪让所有人重新回了工作岗位，自己一个人留下来照顾赵国强。

独自一人照看赵国强的时候，郑-燕其实已经偷偷哭过几回了。

但因为担心惊扰到了赵国强，郑-燕一直没有敢大声哭泣。

此刻赵国强醒来，郑-燕自然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赵国强没有干扰郑-燕哭泣，将手放在她的背上。

等她彻底宣泄完了之后，才缓缓地道：“郑-燕，辛苦你了。”

郑-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使劲摇了摇头。

关切地询问道：“赵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要不要给医务室打电话让他们再过来给你检查一下？”

赵国强摇了摇头：“一点问题都没有，我身体没事，之所以晕倒大概是因为程工殒命的噩耗冲击到了内心。”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郑-燕脸色也是大变。

程工这个事情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程工……程工殒命了？”

赵国强点了点头，将详细的事情告诉了郑-燕。

郑-燕听完之后，心里也蔓延着一股悲伤的情绪久久萦绕。

不过郑-燕也表示道：“赵工，我觉得这件事你不必太过自责，当时那种处境下，程工对你产生了意见是他不愿意和你交谈。”

“这种事情你已经做出了努力了，更何况如今这样的局面也不是你所愿。”

赵国强心情沉重的道：“其实道理我都知道，可是我现在心里总是在想，当时程工拒绝见我的情况下，如果我能坚持一下或许这面也就见了。”

“虽然程工不一定会听从我的想法，但若是他知道了这个信息也许在重组实验上就能多留意一些，或许也不会是今天的这种局面了。”

郑-燕叹了口气道：“生命总是这样，充满了不确定，我们谁都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只要尽了力就好了。”

“赵工，你要保重好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的希望都承担在您身上了。”

赵国强默默叹了口气，纠正道：“错了，其实不是我一个人的身上，而是我们大家的身上。”

“这昏迷的五个小时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到了无数的仁人志士，梦到了无数的革命前辈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为我们迎来了这样一个新的国家。”

“而今在残破中突破在困境中奋发是我们这一代人必须砥砺前行的目标，程工您虽然去了，但是我赵国强今天在这里发誓，我一定会继承先辈的遗志将我们国家的军舰技术打造成这个世界上不容小觑的存在。”

看着赵国强已经逐渐模糊的双眼，一旁的郑-燕也忍不住落泪，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赵国强流泪。

与此同时郑-燕心里也涌现出一种感慨。

“没有人是铁打的，再顽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

“人之所以脆弱，或许是因为他内心所装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情感，还有这个国家的兴盛和这个民族的伟大复兴。”

赵国强醒来之后，郑-燕给熬了一锅鸡汤，其实这只老母鸡得来也非常不易。

据说是各个局的领导嘱咐杨为民弄的。

赵国强这次晕倒惊动了许多人，连许大-茂之流都千方百计的想要来探望赵国强。

要不是郑-燕请杨为民派了保卫科几个人员在宿舍楼下驻守着，现在恐怕已经不少人追到宿舍里来了。

赵国强喝了点鸡汤之后，原本想直接回实验车间的。

但郑-燕说医生嘱咐过让赵国强一定要好好休息。

虽然赵国强的身体一点问题没有，不过见郑-燕如此坚持也只好打消了今天去实验车间的打算。

随后，赵国强向郑-燕交代了几件事。

第一赵国强让郑-燕去楼下把那些还在等待着想探望自己的人打发走。

其实想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大家，免得大家着急。

第二让郑-燕去厂里给赵东造船厂的陈厂长打个电话过去说明一下情况。

第三等下班以后，召集所有人到自己的宿舍里来开个小会。

郑-燕点了点头，按照赵国强的交代离开了宿舍。

几个小时以后，科研小组的所有成员齐聚到了赵国强的宿舍里。

赵国强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的目的就是为了把程工罹难的这件事告诉所有人。

虽然赵国强知道上面肯定不希望在实验论证工作的最后关头，给大家以沉重的负担。

但是赵国强想通过这件事告诉所有人，眼下修复急需护卫舰上的冷裂缝的任务，只要靠他们这个团队来完成了。

与此同时赵国强也希望大家记住今天这个日子。

虽然今天死的只是一个造船业的科学先锋。

但是他的死代表着很多意义，其实他代表着我们当前形势下，国内科研人员所面临的苦难现状。

他代表着我们国家在科技制造方面所要面对的一切险阻。

他同样预示着今后该如何在国家科学事业上努力。

说到最后赵国强语重心长的告诉大家。

“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大家这个沉重的消息，其实我的做法是鲁莽的，但是我相信我们这一批新一代的科研人员拥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失败，我们也有足够好的心态去抵消这次事件对我们形成的打击。”

“同志们，落后就要挨打。”

“这是我们当前所面临的最客观的真实处境，程工的罹难给了我们众多启示，其中最刻骨铭心的一点，就是我们的国家现在还太弱了。”

“我们需要用我们自身的知识去改变这个国家的科学现状去挽救我们落后百年的民族科技。”

“我相信任何时候只要每个人心中能够觉醒出属于自己的星星之火都为时不晚，燎原之日就在不久的将来。”

“此刻我们无数先辈都在天上看着我们，他们希望我们前赴后继继往开来，开创民族科技的盛世篇章。”

赵国强说完这番话眼睛再次红润，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泪眼婆娑。

最后全体同志为程工离世默哀三分钟。

直至晚上十一点左右赵国强才让所有人回去休息了。

等所有人回去以后，赵国强则从**爬了起来继续核对今天所有的实验数据。

通过这段时间的制造激振器来完成振动时效的作业情况来看。

现在每天的实验情况都很乐观，赵国强心里也安慰很多，只要这样继续下去。

其实过十天左右就可以去往赵东弯，正式开启修复65型急需护卫舰上的冷裂缝的修复工作了。

赵国强相信有如此完善的实验基础，他一定能带领所有人成功修复17处冷裂缝。

此时403宿舍楼。

贺梅和冯清回来以后就发现郑-燕有些心不在焉的。

现在也不去洗脚也不睡觉，自己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着呆。

贺梅和冯清眼神交流了一下，就知道郑-燕此时魂不守舍的原因在哪里了。

虽然这段时间郑-燕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接近着赵国强。

但是作为她的室友又是大学时期的玩伴，那个她们怎么会看不出来郑-燕对赵国强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