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卢梭和拉法耶特的一些事情(1 / 1)

玛丽·约瑟夫·保罗·伊夫·罗克·吉尔贝·迪莫捷·德拉费耶特十三岁上成了孤儿。他的姓是法国最长和最高贵的姓氏之一。他非常富有,以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么多的资产。

让-雅克·卢梭的身世却大不相同。他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得到过父母的关爱。但是他作为一个雕刻匠的徒弟,一个侍者和流浪汉,却从生活本身获取了最初感受。直到五十多岁时,他都不知道下顿饭在哪里。

但是,这两个出身、血统和先前职业截然不同的人的命运,为了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国度而连接在一起。

卢梭变成了作家、预言家和哲学家,提倡一种非常新奇有趣的学说:所有现代形式的文明都是邪恶的;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只能在那些从未受过白种人严重影响的野蛮人中间找到;人类最终获救的唯一希望就在于回归自然。

对于一个因完全沉迷于快乐之中以至生活失去味道的民族,对于愿意拿出四分之三的净收入来换取一种新的感情体验的民族来说,这种学说一定是有吸引力的。

浏览让-雅克的作品像乘着一种新奇的气球飞行一样。

人们看见整个法国社会回归最早的祖先们的简单生活方式:女王给可爱的小母牛挤奶,国王在他的铁匠铺打铁,伯爵夫人们管理着乳牛场,著名画家们描绘着手牵咩咩叫的小羊羔、脖子上系着粉红丝带的圣洁的小姑娘。

因此,法国最大遗产之一的继承人,心甘情愿为追求善良、美德,而散失其财产,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了。

有关美国人争取自由的战争的最初消息,使得巴黎陷入一种普遍兴奋的状态。对于当时普通法国人来说,任何发生在自己边界以外的事情都是极其遥远的。斯德哥尔摩位于世界的边缘地带,一个黑暗的因纽特人的国度。至于费城,那是到达火星前的最后一站。

现在,出人意料的、让人无法相信的、几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居住在某个可疑大陆深处的卑微的农民,公然向大不列颠至高无上的君主的军队开战,而且还打败了那些穿着漂亮的武士。

如果那些高贵的英雄从孩提时代起,就不去享受那些导致欧洲的腐败堕落的奢侈和乐趣,这样的事情就永远不可能发生。

受到这突然的冲击之后,法国人意识到那位新哲学家喋喋不休地乞求的天堂确实存在。它位于萨斯奎汉纳河和詹姆斯河沿岸,它就叫美国。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件事做,穿美式服装,吃美式饭菜,显露出一副“宾夕法尼亚森林农民”的卑贱的样子。

年轻的拉法耶特,对他所在龙骑兵团的日常生活感到非常厌倦,他的大多数同僚军官都有这种情绪,只是他更明显。最后,他的这种想法变得非常强烈。他不顾国王明令(国王要求他在国内再多待几年),跑到西班牙,又从那里赶往南加利福尼亚。

那时,他的英语说得并不怎么样。在通往费城的路上,他所遇到的大多数人都觉得纳闷,是什么奇特的命运转折把这样一位可爱聪明的法国大男孩带到了他们这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大陆会议也有点困惑不解。西拉斯·迪恩写信详细解释说,德·拉法耶特来自一个可以追溯到恺撒时代的家族,他是个可亲可爱的年轻绅士,他的名字如果列到华盛顿将军的参谋名册上,不仅在法国而且在整个欧洲大陆都具有巨大的宣传价值。

这种解释听起来很不错,但是几乎所有到达美国港口的船只都满载饥饿的欧洲军官,他们讲自己在战斗中如何英勇善战,炫耀接到的来自十几个国家元首的命令。他们凭借过去的声誉,要求任命他们为准将或上将,并且还要得到与其军衔相应的薪水。

起初,大陆会议确实从这些自吹自擂的酒鬼中雇用了几个人,但是他们有点失败,任何携带波多利耶埃米尔赐给的宝剑,或Emperor of Kathay(契丹皇帝,中国皇帝)为换取宝贵服务而硬塞给他金质鼻烟盒的人,都容易成为怀疑对象。

然而,年轻的拉法耶特使他的东道主相信,他的动机最为纯正。他绝对是一个志愿者,他对其服务分文不取。大陆会议开始注意他。1777年7月31日,“考虑到他的热情、杰出的家庭以及关系”,马基·德·拉法耶特被任命为合众国陆军少将。

他被带到华盛顿面前。

一开始这位陆军总司令似乎不知道如何与一位十九岁的少将打交道。他无法要求他那些粗野的山民把这个孩子当回事。但是,没过多久,他开始渐渐赞赏这位年轻法国绅士的优秀品质,开始明白一位为了理想离开妻小和祖国、舍弃数百万年薪的人,不是一个每天都能遇到的常人。

指望这个在欧洲一个小要塞训练出来的龙骑兵少尉,一夜之间变成一位在兵法方面有长期经验,能够在旷野上组织一次战役的伟大战略家,那将是愚蠢可笑的,也没有必要。拉法耶特的巨大价值在于鼓舞士气。他的出现使美国的事业显得符合时尚。在欧洲贵族(仍然是旧大陆各个国家最有价值的人物)看来,革命已经“到来”。

从那时起,其他杰出的外国人,在兵法方面有长期经验的真正的军人,开始认真对待发生在世界另一边的这场奇特的双方力量悬殊的战斗。腓特烈大帝的前将军、普鲁士男爵冯·施托伊本成为美国军队的教官,他将他们训练得不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支军队。

还有一位名叫约翰·卡尔布(更多的人叫他让·德卡尔布男爵)的德国人。他曾经与拉法耶特邂逅,也被任命为少将。他作为一个组织者提供了极其宝贵的服务。他为热情付出了生命。他率领的未经训练的军队惨败后都自顾逃窜而使他落入康华里的正规军的魔掌。

柯斯丘什科和康特·普瓦斯基则给在纽约周围和萨凡纳之前的军事行动增添了一点波兰人的不计后果的勇敢色彩。

当时,有许多宝贵的盟友都赶去支持这项正当事业。卢梭那些自由和平等原则等奇特的新观点,收集在狄德罗及其朋友们编撰的《百科全书》中,从而传遍欧洲各地。在荷兰,它们促成了一个希望将本国政府的寡头统治变成民主制度的政党的建立。当乔治国王要从这个共和国借用两个团(这个曾是反西班牙革命时代就在荷兰服役的苏格兰军队的两个团)时,反对党激烈反对这个计划,结果议会被迫拒绝了英王陛下的请求。

时隔不久,一本名为《常识》的小册子的译本,使得英国驻海牙公使对这种公开表示支持崇美主义的方式感到惊讶。《常识》的原作者是汤姆·潘恩,其本意是要捍卫美国革命的原则。

与此同时,大陆会议的特工与阿姆斯特丹商人建立了联系,就借款和建立商业联盟征询他们的看法。商人们愿意讨论这项计划的可行性,但是因为他们的国家是中立国,他们要求所有谈判都在国外举行,而且对谈判要严格保密。美国人同意这样做。不久,一项初步协议拟定出来并且送往费城批准。不幸的是,当英国人抓获亨利·劳伦斯时,这个双方做了很大让步才拟定的文件落在了他们手里。劳伦斯是前往阿姆斯特丹(准备借一千万美元),他没有采取任何预防措施防止敌人缴获他的外交信件。

面对这一个个不幸事件,伦敦非常生气。更糟糕的是,在“美国革命”号轮船大胆地驶进荷兰的一个港口前不久,曾经是一位英国船长,但当时已是一位非常成功的美国船长的约翰·保罗·琼斯,已经带着他的战利品“塞拉皮斯”号进入泰瑟尔岛港口。荷兰人不仅没有遵照英国驻海牙公使的建议逮捕这位“海盗”,而且把他当成一个民族英雄。无论他和他的那些船员(他率领的二百二十七个水手中只有七十九个水手是美国人)出现在哪里,都受到人们的高声赞扬。

荷兰政府迫于那些美国同情者的压力,拒绝把“塞拉皮斯”号归还其合法主人,而这之前,又发现荷兰的借款计划,于是,这就导致了英国向荷兰宣战。

在这场斗争中,荷兰没有军队跨过大洋加入美国人和法国人当中,但是荷兰舰队把英国海军的几个中队牵制在北海。更为重要的是,为了革命取得成功,当合众国财政陷入绝境时,这个古老共和国的小妹妹可以随意动用它的巨大财富。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没有一套完备的财政基础,导致十三个州中的大部分州都破产了。美元还不如它自身的纸张值钱。由于缺乏最常用的生活必需品,军队常常处于发生哗变的边缘。法国曾经答应要提供大量金钱,但是它的国库空空****,路易国王的大臣们用尽一切办法都无法使收支相抵。富兰克林以及后来的亚当斯设法得到的贷款基本上都是用于在法国领地上购买补给,但是,那是些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兑换成现金的汇票。因此,在荷兰共和国筹集的那七百万美元现款,简直就成了上帝所赐的礼物。

促成这笔交易的银行家并非出于对美国革命的无私热爱。他们都是商人,这样的商人相信装模作样而非感情。他们指望一旦恢复和平,他们的国家能够从其过去的慷慨中获得一些好处,并且美国政府将给予荷兰共和国一个优惠的商业条约,以表明其感激之情。在这个问题上,他们深感失望,但是那不是当时任何人能够预料到的事情。从荷兰直接运往乔治·华盛顿将军先生(而不是大陆会议)那里的金子越过大洋,数次防止了那些濒临叛乱的情况出现。这种濒临叛乱的情况在那无视和厌倦大陆会议的最后四年里已经变得再常见不过了,这使得华盛顿常常悲观地担心,也许自己将不得不单枪匹马地打这场独立战争。